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與《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的異同

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與《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的異同

  導語:《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與《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都是詩人岑參的邊塞詩,這兩首詩有哪些不同之處呢?

  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岑參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岑參

  天山雪雲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崔嵬。

  北風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能兼漢月照銀山,復逐胡風過鐵關。

  交河城邊飛鳥絕,輪臺路上馬蹄滑。

  晻靄寒氛萬里凝,闌干陰崖千丈冰。

  將軍狐裘臥不暖,都護寶刀凍欲斷。

  正是天山雪下時,送君走馬歸京師。

  雪中何以贈君別?惟有青青松樹枝。

  這兩首詩均描繪了北國的嚴寒與奇瑰的雪景,抒發了詩人深切真摯的別情,卻同中有異,各具特色。這主要表現在如下幾方面:

  1.構思上的異同

  兩首詩在構思上都以雪開篇,兼顧詠雪與送別,也都是先寫雪景,後轉入送人,且寫雪景不忘寫人,寫人又不忘寫雪景,寫雪景旨在寫人,寫人又意在突出彼時彼地的心情——離情別緒,寓情於景,情景交融。這些是其相似之處。《白雪歌》,開篇四句為全詩發端,寥寥數語便勾勒出了一幅蔚為奇觀的邊塞風景圖:八月的北國已不似南疆還是風和日麗的景象,而有著迷人的邊塞特色——狂風席捲,白草吹折,飛雪漫天,清晨,映入眼簾的是散落在千樹萬樹上的白雪,宛如一夜春風頓然吹開的朵朵梨花。前兩句緊扣北地季節、氣候之特徵,寫得粗獷奔放,後兩句筆鋒一轉,以梨花喻雪,變粗獷為柔細,妙語如珠,別出心裁。接下去四句寫雪中奇寒,由營幕外寫到營幕內,由自己寫到他人,以襯托的筆法形象地寫出了北地雪冷之甚。“瀚海”兩句承上啟下,又由營幕內回覆到營幕外,場景更為壯觀,並引出“歸客”。接下去的八句著重寫雪中送人,而又不離寫雪。《天山雪歌》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即前十二句,也是寫雪景及雪中奇寒,寫雪景氣勢非凡,寫雪中奇寒,也採用了襯托的手法,從而,為送人張本,創設了奇境。第二部分,即最後四句,著重寫送人,卻又不離寫雪。

  這兩首詩在構思上的相同之處是顯而易見的,其不同點也不難看出。這主要表現在寫送人時有所不同。《白雪歌》,寫送人,由寫別筵→筵後送別→歸客遠行。“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這是寫別筵,中軍置酒,眾樂齊奏,熱鬧非凡,反襯出惜別心情之深沉。“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這是寫筵後送別。“暮”,點明送別的時間,“暮雪”與送別前的晨雪相呼應,“轅門”照應上文所指地點。“風掣紅旗凍不翻”,脫胎於唐代詩人虞世南的“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霧鋒黯無色,霜旗凍不翻”(《出塞》),而更有韻致。雪中送人,景中寓情。“多情自古傷離別”(宋·柳永《雨霖鈴》“寒蟬悽切”),更何況是在大雪封山、奇冷無比的環境下離別呢?“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這是寫歸客遠行,也是寫別後雪景。《天山雪歌》,寫雪中送人,不像前者那樣由寫別筵→筵後送別→歸客遠行,而僅寫雪中贈別,這樣,便在構思上與前者避免了重複,具有獨到之處。

  2.用語上的`異同

  《白雪歌》全詩共126個字,《天山雪歌》全詩共112個字。據筆者粗略統計,後者與前者相同的字多達48個。但二者在與其他詞語的組合上又見出不同。如兩首詩中都有“將軍”、“都護”、“狐裘”、“不暖”等字,但在與其他詞語的組合上,前者用“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後者用“將軍狐裘臥不暖,都護寶刀凍欲斷”,於同中顯出其異。二者均以襯托的手法突出地表現了雪後奇寒,卻無雷同之感,尤其是“都護寶刀凍欲斷”一句,想象奇特,極具新意。

  相同的詞語與其他詞語構成不同的組合,使《白雪歌》與《天山雪歌》同中見異,而不同詞語的組合,則更能見出其異。《白雪歌》:“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寫雪,便明顯有別於《天山雪歌》。《天山雪歌》:“能兼漢月照銀山,復逐胡風過鐵關。交河城邊飛鳥絕,輪臺路上馬蹄滑”,寫雪,與《白雪歌》也截然不同。“銀山”,也稱“銀山磧”,在今新疆吐魯番西南的庫木什附近。“鐵關”,也稱“鐵門關”,在銀山西南。“交河”,在吐魯番西,源出祁連山;唐交河縣在長安八千里外,其地早寒。“輪臺”,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輪臺縣。這四句,兩兩相對。前兩句寫雪光能與月光共照銀山,又能隨胡地之風吹過鐵關,頗有新意;後兩句以“飛鳥絕”與“馬蹄滑”分別寫雪之廣與雪之寒。這裡,不說雪之廣,而言“飛鳥絕”,不說雪之寒,而言“馬蹄滑”,實是因為茫茫白雪致使“飛鳥絕”,雪寒而凝造成了“馬蹄滑”,如此著墨,含蓄生動,與《白雪歌》各具特色。

  3.結尾上的異同

  《白雪歌》與《天山雪歌》結尾都餘韻悠長,耐人尋味,而在具體表現上又明顯有別。“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這是前者的結尾,這兩句與李白的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所描寫的境界相類。所不同的是,一在天山腳下送客,一在長江邊上送客。“山迴路轉不見君”,寫詩人目送友人,佇立雪地,直至友人身影不見了仍不思返,其友情之深可窺見一斑。“雪上空留馬行處”,這一細節描寫,含意幽深,友人去了,雪上只留下歸馬深一腳淺一腳的蹄印,真是人去景空。這就含蓄而又明確地點出了依依惜別之情,懷念故鄉的複雜心情。

  “雪中何以贈君別?惟有青青松樹枝。”這是後者的結尾,同樣餘韻悠長,但它明顯有別於前者的結尾。它採用的是一個設問句,自問自答,寓答於問之中:“雪中用什麼贈別呢?只有那青青松樹枝。”中國漢代有折柳贈別的風俗。但岑參在冰雪覆蓋、萬里雲凝的塞外送客,無柳可折,代之以“青青松樹枝”,一則,松樹具有傲霜凌雪的品質:“歲寒無改色,年長有倒枝;二則,青松象徵著友誼常青,如此結尾,可謂言有盡而意無窮。

  4.風格上的異同

  岑參詩的風格以奇壯為主,《白雪歌》與《天山雪歌》便充分體現了岑參詩的這一風格特點,而又有所不同。前者在奇壯之中見俊麗。開頭兩句寫風力的強勁,頗有氣勢。繼之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透過梨花這一帶有春意的南國景物,給北方雪景著上了春天的色彩,令人感覺得奇麗之極。接下去寫雪後的奇寒,既有粗獷之筆觸,又有細膩之描寫。結尾處寫離別之情,既含蓄,又俊拔。後者則更見豪偉雄壯之詩風。無論是寫天山雪景及雪後之寒,還是寫雪中送人的詩句,如“天山雪雲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崔嵬。北風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將軍狐裘臥不暖,都護寶刀凍欲斷”,“雪中何以贈君別?惟有青青松樹枝”,皆氣勢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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