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參 《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

岑參 《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

  岑參的《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用不同的手法,反覆、深入地表現胡笳的悲壯,在用韻上進行錯綜交織的安排,恰切地表現了起伏頓宕、悲壯淋漓的激情。

  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⑴

  君不聞胡笳聲最悲?紫髯綠眼胡人吹⑵。

  吹之一曲猶未了,愁殺樓蘭征戍兒⑶。

  涼秋八月蕭關道⑷,北風吹斷天山草⑸。

  崑崙山南月欲斜⑹,胡人向月吹鬍笳。

  胡笳怨兮將送君,秦山遙望隴山雲⑺。

  邊城夜夜多愁夢,向月胡笳誰喜聞?

  【註釋】

  ⑴胡笳:古代管樂器,開始卷蘆葉吹之以作樂,後來以木為管,飾以樺皮,為三孔,兩端加角,從漢代起流行於塞北和西域一帶。顏真卿:唐代著名書法家,字清臣,官至吏部尚書、太子太師,封魯郡公,人稱顏魯公。

  ⑵紫髯:絳紫色鬍鬚。綠:一作“碧”。

  ⑶樓蘭:漢時西域國名,在今新疆若羌東北。

  ⑷蕭關:漢代關中四關之一,是關中到塞北的交通要塞,在今寧夏固原東南。

  ⑸天山:唐代稱伊州(今新疆哈密)、西州(今新疆達克阿奴斯城)以北一帶山脈為天山。

  ⑹崑崙山:指今甘肅酒泉南的祁連山主峰。

  ⑺秦山:即終南山,又名秦嶺。隴山:又名隴底、隴阪,在今陝西隴縣西。

  【白話譯文】

  你難道沒聽過那最令人悲悽悵惋的胡笳樂音嗎?它是紫色鬍鬚、綠色眼珠的胡人吹奏的。胡笳之歌一曲尚未吹完,已令樓蘭一帶戍守的健兒愁緒滿懷。涼爽的秋天,八月裡,蕭關一帶的道路蕭索冷落,呼嘯的北風吹斷了天山上的枯草。崑崙山南邊的月亮快要西斜時,胡人向著月亮吹響了胡笳。在胡笳的哀怨聲中我送你遠去,站在秦山遠望著隴山上那悽迷的雲彩。那邊城地區的夜裡多有思鄉而哀愁的夢,向月而吹的胡笳聲誰還會喜歡聽呢?

  【創作背景】

  唐玄宗天寶七載(748年)八月,唐代著名書法家顏真卿充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前往河西、隴右(在今陝、甘交界區域)一帶。臨行前,當時在長安的岑參寫了這首詩贈他。

  【賞析】

  這首《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從對悲壯的胡笳聲的描寫中,表現了與友人的依依惜別之情。

  胡笳吹奏之聲如人之悲鳴。漢末蔡文姬曾作過《胡笳十八拍》,用以配合胡笳的伴奏而歌唱,傾訴亂離的悲苦。但岑參的這首詩,悲中有壯,表現出特有的風格。詩人從三個方面,用不同的手法,反覆、深入地表現胡笳的悲壯。

  第一個方面,是開始四句,詩人將胡笳之聲與“胡人”的吹奏情形結合起來寫。詩中用紅鬍子、綠眼睛的“胡人”形象,來渲染異域情調,同時用“樓蘭征戍兒”的“愁殺”來襯托胡笳聲音之悲,“君不聞”三個字,隱隱透露出豪壯的情調。

  第二個方面,是中間四句,將胡笳之聲與邊地的荒涼冷落情景結合起來寫。這四句,詩人將胡笳之聲安排在曉月欲墜之時,那刺骨的寒氣,那呼嘯不停的北風,與胡笳的悲聲融為一片,似乎充塞宇宙,使天地也為之寒慄,這邊塞的.荒寒之境,使得胡笳之聲倍增其悲。

  第三個方面,是最後四句,作者把胡笳之聲與送別直接結合。這四句在深情的訴說中,表現了詩人對友人的無限厚意。“秦山遙望隴山雲”,是指自己對顏真卿走後的懷念,但云遮霧障,望而不見,流露出一絲悵惘,正與胡笳的悲聲相一致;“邊城夜夜多愁夢”,又從邊地著筆,懸希望顏真卿對自己的思念,直接與笳聲相連。這兩層意思,把送別時依依難捨之情,與笳聲自然地結合在一起,收到了動人的效果。儘管如此,詩中並無尋常送別那種悽然悲切的情調,從“秦山”、“隴山”、“邊城”等字面中,仍然透出一種雄壯氣魄。特別是最後一句,但用問句作結,意思並沒有那麼肯定,其中也包含著“不喜聞”而不得不“聞”之意。這些深長的餘味,給全詩增加了悲而且壯的氣氛。正如周嘯天先生所說:“詩中的邊關是那麼哀怨又那麼令人神往,月下胡笳的聲音那麼催人淚下又那麼富於魅力,讀者感同身受。大抵詩人這時已隱約下定親歷塞垣的雄心,此詩可謂其邊塞詩的前奏。”(見《岑詩綜論》)

  這首詩為七言古詩,但開始卻用八字句起頭,用“君不聞”三字領起,顯出陡然而起的氣勢。首句是問句,末句也是問句,前後呼應十分緊密。“胡笳怨兮將送君”,又用了楚辭句式,倍增激情。中間使用“頂針”手法,如“紫髯綠眼胡人吹。吹之一曲猶未了”、“胡人向月吹鬍笳。胡笳怨兮將送君”,語勢貫通。全詩換韻頻繁,開始四句作一韻(支微通押),較為舒緩;中間四句兩句一轉韻,平仄交替,由舒緩而變得特別急促;最後又四句作一韻,逐漸回覆舒緩。這種錯綜交織的安排,恰切地表現了起伏頓宕、悲壯淋漓的激情。

  拓展閱讀:岑參的兩次“援疆”

  孔雀河是南疆小城庫爾勒的母親河,相傳唐代大詩人岑參當年出征西域,曾在這裡飲馬,故名“飲馬河”。庫爾勒又名梨城,每年四月初,梨花盛開,潔白如雪,半城梨花半城水,別有一番風韻。而這也應和了岑參的名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所以說,南疆小城庫爾勒見證了這位大詩人的兩次“援疆”歲月。

  岑參與高適在唐代詩壇上並稱“高岑”,其實兩人的前半生是很相似的,都是自小貧困卻志存高遠,透過不懈的努力在詩壇暫露頭角,到了長安不久,兩人都選擇了出征西域,希望透過建立軍功封侯拜相,實現人生理想。安史之亂爆發之後,兩人都東歸勤王,而結果不同的是,高適最終被封渤海縣侯,成為盛唐詩人中唯一封侯的,而岑參最高官至嘉州刺史,沒有登堂入室封侯拜相。

  唐玄宗後期,社會矛盾日益突出,邊疆各民族之間的矛盾也是日漸尖銳,戰事頻仍,唐朝本來就有尚武精神,如此一來,給了很多希望透過建立軍功而在仕途上有一番作為的青年們提供了機會。天寶八年,也就是公元749年,這時的岑參剛剛34歲,在文壇上雖然嶄露頭角,但是按照當時唐朝的社會風尚,是不是有志青年,就要看你有沒有西域從軍經歷。正如楊炯在詩歌《從軍行》中所言: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滿懷政治理想的岑參也興沖沖地報名參軍,他將自己的未來放在了遙遠的大西北。

  岑參最終找到了四鎮節度使高仙芝,高仙芝是高麗人,但是因為作戰勇敢,有膽有識,成為鎮守西北一帶的封疆大吏。但是由於岑參早有詩名,而高仙芝想找一個文筆好的來搞搞公文寫作之類的,岑參就被任命為幕府掌書記,當然職權和現在的書記沒法比,相當於作戰司令部辦公室小文員。每天干一些抄抄寫寫的事情,與當初“金戈鐵馬,上馬擊狂胡”的革命理想相去甚遠,幹了沒多久就覺得了無生趣,最終有回到長安,第一次“援疆”工作告一段落。

  天寶十載,也就是公元751年,岑參回到長安,與李白、杜甫、高適幾個人相遇,一起在齊魯一帶遊山玩水,詩酒唱和,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過了三年羈旅生涯,想想這樣可不行,大好的人生怎麼能浪費在閒遊亂逛上呢,於是又萌生了去邊疆建功立業的想法。

  三年後的天寶十三年,岑參第二次報名參軍,不遠千里再次來到西域,這一次走的更遠一些,來到了位於輪臺的安西都護府,在好友高適的介紹引薦下,他的大領導這一次變成了安西北庭節度使封常清,據說封常清治軍嚴明,脾氣還有點火爆,但是他讓很多人在戰場上實現了人生理想,岑參就在他的手下安心做了一名判官,在閒暇之餘,看著西域的大漠孤煙和長河落日,動不動詩興大發,他的邊塞詩名作大多都是這時候寫下的,氣勢雄偉,想象豐富,色彩瑰麗,熱情奔放,富有革命浪漫主義的特色。再現存岑參的403首詩中,邊塞詩就有七十多首,多與兩次援疆軍旅生活有關,而且第二次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有一個質的飛躍。

  僅僅過了一年,范陽節度使安祿山突然想做皇帝起兵反叛,帶著軍隊一路勢如破竹,京城長安陷入危機。岑參接到上級的命令,必須火速東歸勤王,岑參憂君心切,便帶著一撥人馬日夜兼程向長安奔去,至此,岑參的兩次“援疆”就此結束,此後再也沒有回到這裡。

  到了長安,在老朋友杜甫的推薦下成為右補闕,結果在軍營待久了就變成了直性子,一言不合頂撞了皇帝,幹了不到一個月就被貶為虢州長史,最後在仕途上也是起起伏伏,最終也沒有進入權力中心,公元770年,56歲的岑參在成都病逝,留給後人無窮的邊塞詩歌瑰寶和無限的崇敬與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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