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小說的“自然”之美

遲子建小說的“自然”之美

  遲子建的作品一直以來都注重對自然之美的挖掘和表現,主要體現在哪裡?

  在遲子建的筆下,美麗的故鄉總是和大自然保持著無比親密的聯絡,作者筆下的人事也無不浸染著黑土地那原始、自然又極富生命力的血液。不僅如此,作者還巧妙地賦予了鄉村生活以詩意的內涵和韻味兒。對大自然無盡的熱愛和崇敬,使作家的全部創作都離不開這個終極鄉土的精神家園和藝術世界。自然,也成為遲子建創作中的核心藝術源泉。具有著豐富的精神維度和深刻的思想深度。

  首先,對自然的熱愛和讚頌成為貫穿遲子建文學創作的美學經脈,它們與作品中的人物一起擔負起了敘事要素的職責。在遲子建的多部中短篇小說中,都可以見到對自然景物的細緻刻畫,鄉間美麗的自然風光如一股潺潺流淌的溪流滲入到了她的故事中,情感真誠而樸素,極富特色。遲子建的大部分作品都是描繪鄉間生活的畫卷。在她的筆下草原、漁村、窯洞到處充滿著夢一般純淨、美好的景緻。她以女作家特有的溫婉、平和的基調為讀者鋪開一幅幅美麗又充滿民間鄉土氣的生活截圖。我們先來看《日落碗窯》中的一段:“土地真是奇妙,只要是點了種,到了秋天就能從它的懷裡收穫成果。別以為成果是千篇一律的,它們出土時姿態萬千,可見這土地有多麼奇妙,讓它生什麼就生什麼。圓鼓鼓的白土豆出來了,它的皮嫩的一觸即破。水靈靈的蘿蔔也出來了,它們有圓有長,圓的是紅蘿蔔,長的是青蘿蔔……每逢這種時刻,大地上人歡馬嘶,羊叫狗吠,一片沸騰。”從這段描寫秋天蔬菜成熟的文字中,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一股生動、純樸、熱騰騰的土地的芬芳。本來極其普通的東西只因和故鄉、泥土有了聯絡便一下子在遲子建的筆下生動起來。

  在遲子建的作品中,自然往往成為作家抒情狀物的載體,同時傳達著質樸、真摯的情感。如《草原》中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既象徵著草原牧民們寬廣的胸襟和純淨的人性,同時也是作者藉以抒發對自然由衷的熱愛和感恩的途徑;在《白雪的墓園》中,反覆出現的白雪為整個作品營造了一種莊嚴、肅穆的氣氛,雪是純潔的象徵,是大自然神聖的賜予,作家用白雪來映襯整個墓園的靜謐,同時也傳達著對逝者深深的.思念和緬懷;“月光”同樣是作家經常使用的意象,自古以來,月光總是與思鄉聯絡在一起,在《霧月牛欄》、《踏著月光的行板》等作品中,遲子建反覆寫到月光,在她的筆下,月光又有了新的寓意,靜謐而深邃的月光象徵著寬容的父愛,同時也象徵著作家對故鄉人事的懷戀。

  其次,自然的“人格化”敘寫,使遲子建小說充滿了性靈之美。

  《霧月牛欄》中頻繁出現的對霧氣的描寫具有很強的寓意,瀰漫的霧氣實際上就是寶墜後爹生命之氣的象徵,與此同時,迷濛而遲遲不肯散去的霧氣也彷彿是寶墜爹內心深處那揮散不去的愧疚之情;《日落碗窯》中幾處對落日的描寫十分精彩,溫暖的晚霞就猶如關家三代人之間濃濃的親情一般充滿著人性的光芒;《樹下》中同樣不乏這樣人性化的描寫:“八點左右的時候太陽才慢吞吞的起來整理容顏,它先洗了臉,因而初升的太陽顯得格外乾淨,接著它又塗了胭脂,這時天邊就會隱現出幾片明麗的玫紅色,再之後它伸直腰,它升得更高的時候就梳理頭髮,她的頭髮就飄揚到森林上,它們金色的纖細的毛髮盤盤繞繞地纏住了樹木。”在遲子建的作品中,自然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環境象徵而成為了生動又飽含作者情感的“人格化”象徵,同時它也成為了作者懷念故鄉、讚頌美好人性的情感發聲器,作家從不追求宏大、駁雜的意象、無論是多麼細小的物質,哪怕是一片白雲、一隻鳥兒、一匹馬、一條河流、一聲歡笑都可以成為遲子建懷戀故鄉的觸發點,作家正是以這種形式來孜孜不倦地建造著人類的精神棲息地。

  再次,自然是遲子建小說中最重要的意象核心,同時也是其作品最重要的審美向度。遲子建在20歲之前從來都沒有離開過自己的故鄉,富饒的土地、白雪覆蓋下的蒼山、在密林中歌唱的鳥兒、馥郁芬芳的野花等都成為了她鄉土世界中的一部分。作家以一顆真誠、純淨的赤子之心去審視周圍的一切,在她的鏡頭前,大自然不僅僅是美麗、富饒、生機的象徵,它同時也是孕育著故鄉淳樸、寬厚人情的精神家園。正如作家自己所說的那樣“譬如鋪天蓋地的大雪、轟轟烈烈的晚霞、波光盪漾的河水、開滿了花朵的土豆地、被麻雀包圍的舊窯場、秋日雨後出現的像繁星一樣多的蘑菇、在雪地上飛馳的雪橇、千年不遇的日全食等等,我對它們是懷有熱愛之情的,它們進入我的小說,會使我在寫作時洋溢著一股充沛的激情”,作家也正是懷著這種激情來構建自己的美學王國。

  遲子建的創作從來就不追求華麗的辭藻和詭譎的氣氛,她所看重的是如何恰到好處地運用自己對故鄉和自然的這份深情來展示自然萬物的純淨與美好,從而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飽蘸著詩意與靈性的審美意象。《白銀那》中那一條條閃著銀光的魚兒既是豐收的象徵,同時又飽含著深遠的寓意,因魚兒豐收而引起的悲劇使得作品染上了很濃的傳奇色彩;《日落晚窯》中反覆出現的“碗”的意象是夢想的象徵,孫子頂碗、爺爺燒碗,“碗”成了祖孫兩人夢想的依託,同時也為關家三代人之間建立起了一條真摯而堅固的親情紐帶。《原始風景》中象徵父親精神形象的“月光”意象,把父親高雅、聖潔的形象刻印在讀者心中;對月光的描寫更是成為小說感覺豐沛之處:“月光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法讓人捕捉的琴絃,它純粹得使最好的琴手在它面前束手無策”,“每當想起父親,月光也就不會遺漏,月光會像一個好朋友一樣推門進來,深情地站在我身邊,如一條長久地掛在我屋門的珠簾,與我朝夕相伴”。大自然中的各種美景總是出現在遲子建的小說中,而且也都積極地扮演著營造詩意氛圍,表達詩性理想的重要角色。例如《向著白夜旅行》中在奔向“白夜”的路途上,主人公的肉體雖然已經死去,但靈魂仍然對伴侶依依不捨,隨著伴侶一起旅行;《白雪的墓園》中聖潔的“白雪”與肅穆的“墓園”交相輝映,撫慰著死去親人的魂靈;正是透過這樣一個又一個富含詩意的意象,遲子建將自己對自然和故鄉的眷戀之情以及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充分表達了出來。

  可以說遲子建對鄉土的懷戀與對自然的熱愛是相互統一、不可分割的有機體。也正是黑土地寬廣、曠達的胸襟孕育了遲子建那種從容、溫厚的審美情感,從而使作者逐漸地把現實中的自然與故土演變為精神休憩的家園,也讓讀者可以暫時拋卻俗世的煩惱從而皈依內心純淨、自然的世界。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