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作品《哀江頭》原文鑑賞

杜甫作品《哀江頭》原文鑑賞

  《哀江頭》是唐代偉大詩人杜甫的作品。此詩前半首回憶唐玄宗與楊貴妃遊幸曲江的盛事,後半首感傷貴妃之死和玄宗出逃,哀嘆曲江的昔盛今衰,描繪了長安在遭到安史叛軍洗劫後的蕭條冷落景象,表達了詩人真誠的愛國情懷,及對國破家亡的深哀巨慟之情。全詩層次清晰,結構嚴整,首尾照應,藝術構思縝密,語言形象精練,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

  杜甫《哀江頭》賞

  哀江頭

  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

  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

  憶昔霓旌下南苑,苑中萬物生顏色。

  昭陽殿裡第一人,同輦隨君侍君側。

  輦前才人帶弓箭,白馬嚼齧黃金勒。

  身向天仰射雲,一箭正墜雙飛翼。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汙遊魂歸不得。

  清渭東流劍閣深,去住彼此無訊息。

  人生有情淚沾,江水江花豈終極?

  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忘南北。

  題解

  這首七言樂府詩是至德二載(757)春天,杜甫陷於叛軍佔領的長安時所作。當時杜甫還可以在城中行走,於是來到昔日華的曲江池邊,撫今追昔,觸物傷懷。借唐玄宗和楊貴妃生離死別、命運的劇變,感嘆李唐王朝的盛衰鉅變,充滿了國破家亡的巨大悲痛。

  句解

  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

  少陵老人忍氣吞聲地抽泣不停,春日裡偷偷地到曲江深處漫行。開篇兩句交代人物、時間、地點,呈現出一種蕭條的氣氛。“少陵”,在今陝西省長安縣,杜陵(漢宣帝的葬所)東南十餘里,是漢宣帝許皇后的葬地。因規模比宣帝的杜陵小,故名。杜甫祖籍杜陵,他自己也在這一帶住過,所以常自稱“杜陵布衣”、“杜陵野老”、“少陵野老”。“曲江曲”,曲江邊冷僻的角落。曲江原是長安有名的遊覽勝地,但如今長安已淪陷,往日的華夢一樣過去了。詩人只能在冷僻無人的角落裡偷偷而行,想哭又不敢大放悲聲,這是何等的不幸!雖是短短兩句,卻含蘊無窮,詩人憂思惶恐、壓抑沉痛的情狀如在眼前。

  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

  曲邊江的宮殿千門緊鎖,岸上是依依嫋嫋的柳絲,水中是抽芽返青的新蒲,他們都為誰而綠?

  這兩句寫詩人曲江所見,蘊含著今昔對比的感觸。“江頭宮殿”,明末王嗣《杜》雲:“曲江,帝妃遊幸之所,故有宮殿。”後來毀壞了。“千門”,極言宮殿之多,說明昔日的華。而著一“鎖”字,便把昔日的華與今日的蕭條冷落並擺在一起。“細柳新蒲”,景物是很美的。“為誰綠”三字陡然一轉,以樂景反襯哀慟,一是說江山換了主人,二是說沒有遊人,可謂無限傷心,無限淒涼。

  憶昔霓旌下南苑,苑中萬物生顏色。

  想當年皇帝的旌旗儀仗浩浩蕩蕩,來到芙蓉苑,苑中真是風光無限,萬物生輝。

  以下回憶安史之亂以前春到曲江的華景象。這兩句先總寫。“霓旌”,皇帝儀仗中一種旌旗,綴有五色羽毛,望之如虹霓。“南苑”,即芙蓉苑,在曲江東南,故名。

  昭陽殿裡第一人,同輦隨君侍君側。輦前才人帶弓箭,白馬嚼齧黃金勒。身向天仰射雲,一箭正墜雙飛翼。

  昭陽殿裡最受寵愛的人,與皇上同車出入陪伴在皇帝左右。御車前矯捷的女官,人人揹帶弓箭,白馬嘴裡銜嚼全部是黃金做成。有個女官身向天上仰射一箭,一箭就射中了一對比翼齊飛的鳥。

  這六句具體描寫唐明皇與楊貴妃遊苑的情景。在這赫的排場之中,詩人只選取了輦前才人射獵一事作細節描繪,原是比翼雙飛的鳥如今由天墜地,這種意象的暗示性,不難令人想到玄宗、貴妃後來的命運。“昭陽殿”,漢成帝時宮殿,據說是漢成帝皇后趙飛燕姊妹所居,這裡指玄宗後宮。唐人詩中多以趙飛燕喻楊貴妃。“第一人”,指最受寵愛的楊貴妃。“才人”,宮中女官名。“勒”,馬銜的嚼口。

  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汙遊魂歸不得。

  眼睛明亮,牙齒潔白,美貌異常的楊貴妃而今在何處?可憐她成了滿臉汙血的遊魂,只有在曠野荒草間飄蕩,欲歸不得了。詩人筆鋒一轉,運用鮮明而又巧妙的對照,感嘆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悲劇,指出他們佚樂無度與大禍臨頭的因果關係。“血汙遊魂”,指楊貴妃被死。《舊唐書·楊貴妃傳》載,天寶十五載六月,潼關失守,叛軍逼近長安,唐玄宗攜楊貴妃等人西逃,至馬嵬驛,護駕的禁軍大將陳玄禮密啟太子,誅殺楊國忠父子,但是四軍仍然不散,唐玄宗遣高力士宣問,眾人回答說:“賊本尚在”,意思是楊貴妃也得殺。高力士復奏,唐玄宗不得已,只得與楊貴妃訣別,於是將楊貴妃死於佛堂,時年三十八。

  清渭東流劍閣深,去住彼此無訊息。

  清清渭水不停地向東流去,而入蜀道中的劍閣是那麼深;貴妃和玄宗一去一留,生者死者彼此永無訊息。和前面寫二人遊春相比,這裡又是陡然一落。馬嵬南濱渭水,是楊貴妃死處;劍閣在今四川劍閣縣東北大劍山、小劍山之間,是玄宗入蜀所經。這裡是說二人生死殊途。“去住”,意即一死一生。

  人生有情淚沾,江水江花豈終極。

  人生有情,想到世事變化,有誰不淚落沾襟?江水流呵江花飄,年年依舊,豈有終境?詩人看到曲江一帶,由於安史之亂,景物悽慘荒涼,大非昔比,因而憂時憤世,感嘆江河日下,國勢難復。大自然是無情的,它不隨人世的變化而變化,花自開謝水自流,永無盡期。這是以無情反襯有情,更見情深。“”,胸膛。“終極”,窮盡。

  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忘南北。

  黃昏時,胡騎往來踐踏,塵埃滿天,想往南逃卻往北,方向無法辨清!前一句寫叛軍橫行,人心惶恐,使開頭的“吞聲哭”、“潛行”有了著落。末句“忘南北”又作“望城北”。一層是表面上的:慌亂之中,詩人心意迷茫,認錯了方向,想去城南,誰知卻向城北走去,心煩意亂竟到了不辨南北的程度;還有一層意思,是詩人於無望之中對官軍懷著渺茫的希望,他家住城南,然心裡盼的`、眼裡望的卻是肅宗的靈武之師。一對矛盾,也寫盡了他目前這種被困長安,不得自由的無可奈何的境地,和對國君朝廷的刻骨思念。胡騎,指安祿山軍(多胡人)。

  評解

  全詩以“哀”字為題,也以“哀”字為核心,籠罩全篇。篇首第一句就創造出強烈的哀氛,接著,寫春日潛行曲江是哀;睹物傷懷,憶昔日此地的華,而今卻蕭條零落,還是哀;進而追憶貴妃生前遊幸曲江的盛事,更是以昔日之樂,反襯今日之哀;再轉入敘述貴妃歸天,玄宗逃蜀,生離死別的悲慘情景,哀之極矣。最後,不辨南北,也暗示著:那是極度哀傷的表現。全詩的這種“哀”情,是複雜的,深沉的。全詩是對國破家亡的深切巨慟,是李唐從盛世走向衰微的輓歌。

  詩的結構跌波折,正如魏慶之《詩人玉屑》中所說:“其詞氣如百金戰馬,注坡澗,如履平地,得詩人之遺法。”視角由眼前到回憶,由回憶到現實的不斷轉換,給人造成一種曲有致,波瀾起伏的感覺,讀之令人感到悽切哀憫,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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