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長·一鉤初月臨妝鏡原文及賞析

應天長·一鉤初月臨妝鏡原文及賞析

  原文: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釵慵不整。重簾靜,層樓迥,惆悵落花風不定。

  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病。

  譯文

  一鉤月牙兒斜綴在天邊,正是一個春晴的早晨,發黑如漆鬢薄如蟬的她對著鏡子而慵懶得無心妝扮。她獨處深閨之中,在迢迢高樓上,還裹著重重簾幕。於是將重簾挑起,簾外所見,卻是風吹花落,花落無憑,上下翻轉,一地狼藉。

  憶當時在那長堤垂柳,芳草香徑中,二人曾牽手漫步,那明淨的井臺,雕花的欄杆上,曾並坐談心。而今只有夢中重見。昨夜夜深月殘之時酒後醒來,夢中相聚的場景全部消失,對於春的傷愁更加深切,甚至遠遠超過了病痛的難受。

  註釋

  應天長:詞牌名。此調有小令、長調兩體。各家用此調字數有增減。此詞四十九字,前後片各五句四仄韻。

  初月:新月,一說指愁眉。

  蟬鬢:古代婦女的一種髮式。兩鬢薄如蟬翼,故稱。鳳釵:釵的一種,婦女的頭飾。釵頭如鳳形,故名。慵不整:指無心梳洗。慵,形容懶散的樣子。

  重簾:層層簾幕。

  迥(jiǒng):深遠,遙遠。

  惆悵:因失意或失望而傷感、懊惱。

  柳堤:植有柳樹的堤岸。

  轆(lù)轤(lú):利用輪軸原理製成的井上汲水的起重灌置,比喻心中情思如轆轤般反覆上下。金井:井欄上有雕飾的井,一般用以指宮廷園林裡的井。

  更闌:夜深月殘。

  過卻:超過,勝過。

  賞析:

  這首詞以重簾層樓裡的思婦傷春傷別甚於作病的春愁,表達了作者深受後周脅迫、處境艱難、語多諱忌的深刻痛苦。詞從女主人公早晨起來,懶於妝扮著筆,到她惆悵之情如風裡落花一樣,再追憶往歡不可再得,最後以春愁重壓為結。她面對妝鏡,無心打扮,風裡落花,飄無所依。

  上片以“一鉤初月”領起,描寫少婦晨起對鏡,然無心梳洗,鬢髮不整,其情形與《詩經·衛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有相似之處,亦可知女為悅己者容是一個千年的理念。“重簾靜,層樓迥”即寫傷春人獨處深閨之中,重重簾幕,高樓迢迢。這是由寂靜和遙遠的意境襯托人的寂寞和思念。“惆悵落花風不定”一句最佳,道出傷春人多少思緒。花落春去,美好在凋零。花猶如此,人何以堪。落了一地的不止是無憑的花,更有無依的心。這一如無法把握的身世,沒有依靠的人生,有情之人不能不感傷和惆悵。此句意象美,意蘊深,將一位深閨女子面對春景而嘆息青春、渴望珍惜卻感慨無奈的心思微妙地傳達出來,又不露刻畫痕跡,充分顯示了作者語言才能的高妙。

  下片緊承風吹落花而將畫面展開,視界變得開闊,似有一種心情的舒展。換頭“柳堤芳草”“轆轤金井”寫過去遊樂的美好時光,猶記當時,與友朋攜手於芳草香徑之間。這些充滿溫馨的畫面,而今卻是“夢斷”。“夢斷”二字下得很冷,一種被奪走的恨意與無奈。寫到這裡,作者才揭示出樓中人鬱悶的原因:原來是感傷離別。結尾點明心思:為銷愁,昨夜也曾飲酒,然而夜深酒醒,四周沉寂清冷,春愁卻是更深。“更闌酒醒”四個字被柳永演繹為:“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一夜的相思終是落了個“為伊消得人憔悴”,“春愁”鬱積於胸成為永遠的悲哀與痛苦。“春愁過卻病”是詞之眼,春愁之甚甚於病,苦楚難忍。張愛玲的“長的是痛苦,短的才是一生”是對“春愁過卻病”最好的註釋。

  這首詞之所以為人稱道,甚至被誤認為是後主李煜詞,或馮延巳詞,乃至歐陽修詞,是因為詞中意象的.妙用,渲染了思婦的春愁,使春愁力透紙背,也浸透了看客的心扉。詞人在詞中主要使用了以下意象,一是“重簾層樓”,二是“落花風不定”,三是“柳堤芳草徑”,四是“轆轤金井”。

  “重簾層樓”,既是思婦所處的與外界、與春天隔絕的實景,也是李中主孤獨無依的艱難處境形象比喻;“落花風不定”,既寫景又寫人,既是景亦是人,春風不定而使人想到了落紅無數,落紅無數引起無限傷春情思,不停地傷春情思使人憔悴不堪,猶如春風不定而落紅無數;“柳堤芳草徑”,既是情侶惜別的實景,又是“楊柳依依”“天涯芳草”的傷心暗示;“轆轤金井”既是詞人夢斷之因的實景,又似在說,夢雖醒了但如轆轤金井般反覆上下的情思卻難以了斷。這實與虛的反覆出現、反覆對應,大大渲染了春愁情緒,以致詞人最後發出了春愁濃於酒、春愁之苦人且甚於生病的哀嘆。

  全詞寫別離的苦痛。上片寫晨起無心梳整,下片寫昨夜醉醒愁濃,後者是因,前者是果;上片寫風飄花落的惆悵,下片寫柳堤芳草的情事,後者是回憶,前者是現實。上片立足於看,表現離情之痛;下片著筆於想,表現春愁之苦。上下兩片層層推進,脈絡清晰,結構嚴密。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