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不平則鳴

韓愈:不平則鳴

  引導語:唐·韓愈的《送孟東野序》中有這樣一句話:“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不平則鳴由此而來,那麼,韓愈的“不平則鳴”在文學上有什麼意義呢?

  韓愈:不平則鳴

  韓愈《送孟東野序》中有一段著名的論斷:“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於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後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這就是韓愈的“不平則鳴”說。其實韓愈的這一學說與先秦時期的“詩言志”說和漢代司馬遷的“發憤著書”說有著密切的一脈承傳關係,不同之處在於,“詩言志”強調文學起於人的心靈外化的衝動,這類似於黑格爾所說的小孩子往湖時扔石頭的論斷,小孩子往湖裡扔了一塊小石頭,看著原本平靜的湖水泛起一圈圈的漣漪,他在這種“心靈外化的衝動”中獲得了一種滿足感。

  而“發憤著書”說和“不平則鳴”說則首先強調文學與社會的關係,強調作家受社會外在環境的衝擊而產生文學創作的動力。“樂也者,鬱於中而洩於外者也,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鳴者也。維天之於時也亦然,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是故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四時之相推,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其於人也亦然。人聲之精者為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也,尤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韓愈這裡是從自然的物色變遷與萬物的應時而感為切入點,進而討論作家心志和創作與外在世界的關係。

  而司馬遷則直截了當,從社會變遷的角度更直接地切入到了文學創作的主脈——大時代的'變革對社會造成的不平衡更能成就偉大的作家和偉大的作品。

  “不平則鳴”說給文學創作留下的另一個啟示,就是作家要懂得“蓄勢”,蓄積創作的情感,而不是有感即發或稍感即發。“儲水蓄勢,則倍增落差”,也就是李贄所說的“蓄極積久,勢不能遏”,那樣寫出來的文章必是好文章。(北風,文章摘自菲律賓《世界日報》)

  《送孟東野序》原文

  韓愈

  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草木之無聲,風撓之鳴。水之無聲,風蕩之鳴。其躍也,或激之;其趨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無聲,或擊之鳴。人之於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後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懷,凡出乎口而為聲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樂也者,鬱於中而洩於外者也,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金、石、絲、竹、匏、土、革、木八者,物之善鳴者也。維天之於時也亦然,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是故以鳥鳴春,以雷鳴夏,以蟲鳴秋,以風鳴冬。四時之相推敓,其必有不得其平者乎?

  其於人也亦然。人聲之精者為言,文辭之於言,又其精也,尤擇其善鳴者而假之鳴。其在唐、虞,咎陶、禹,其善鳴者也,而假以鳴,夔弗能以文辭鳴,又自假於《韶》以鳴。夏之時,五子以其歌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凡載於《詩》、《書》六藝,皆鳴之善者也。周之衰,孔子之徒鳴之,其聲大而遠。傳曰:“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其弗信矣乎!其末也,莊周以其荒唐之辭鳴。楚,大國也,其亡也以屈原鳴。臧孫辰、孟軻、荀卿,以道鳴者也。楊朱、墨翟、管夷吾、晏嬰、老聃、申不害、韓非、慎到、田駢、鄒衍、屍佼、孫武、張儀、蘇秦之屬,皆以其術鳴。秦之興,李斯鳴之。漢之時,司馬遷、相如、揚雄,最其善鳴者也。其下魏晉氏,鳴者不及於古,然亦未嘗絕也。就其善者,其聲清以浮,其節數以急,其辭淫以哀,其志弛以肆;其為言也,亂雜而無章。將天醜其德莫之顧邪?何為乎不鳴其善鳴者也!

  唐之有天下,陳子昂、蘇源明、元結、李白、杜甫、李觀,皆以其所能鳴。其存而在下者,孟郊東野始以其詩鳴。其高出魏晉,不懈而及於古,其他浸淫乎漢氏矣。從吾遊者,李翱、張籍其尤也。三子者之鳴信善矣。抑不知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邪,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邪?三子者之命,則懸乎天矣。其在上也奚以喜,其在下也奚以悲!東野之役於江南也,有若不釋然者,故吾道其於天者以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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