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梅花的詩詞鑑賞

紅樓夢梅花的詩詞鑑賞

  《紅樓夢》第五十回寫道,大觀園眾姊妹齊聚在蘆雪庭中,李紈擺下酒菜,一面為新入園的岫煙幾人接風,又吟詩聯句,好不熱鬧。下面是小編整理的紅樓夢梅花的詩詞鑑賞,歡迎參考閱讀!

  李紈說,只是今日聯句寶玉又落第了,不管你咋說險韻、不會聯句,今天必定罰你。我剛才出去給你們熱酒時,看到河那邊櫳翠庵的紅梅有趣,本想去折一枝來插瓶給大家助興,可我又怕妙玉不讓,這就罰你去取一枝來。眾人都說,這罰的又雅,又有趣,快去,寶玉就高興的冒雪去了。

  李紈一面命丫環拿來一個美女聳肩瓶,盛上水準備插梅,又說待寶玉回來該吟梅花詩了。寶釵說先罰寶玉作,黛玉道,應讓聯句少的人作紅梅詩,寶釵說,就用“紅梅花”三字作韻,每人一首七律,邢大妹妹作“紅”字,李大妹妹作“梅”字,琴兒作“花”字。湘雲說寶玉回來讓他作“訪妙玉乞紅梅”,眾人聽了,都說有趣。

  一語未了,只見寶玉笑欣欣的手舉一枝紅梅回來。丫環們忙接過插入瓶中,眾人圍著賞玩。原來這枝梅花只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各各稱賞。這時湘雲告知方才的詩題,寶玉說我自己用韻。誰知三個小妹俱已吟成,各自寫了出來,眾人便依“紅梅花”三字之序看去:

  詠紅梅花

  邢岫煙(“紅”韻)

  桃未芳菲杏未紅,

  衝寒先已笑東風。

  魂飛庾嶺春難辨,

  霞隔羅浮夢未通。

  綠萼添妝融寶炬,

  縞仙扶醉跨殘虹。

  看來豈是尋常色,

  濃淡由他冰雪中。

  首聯描寫紅梅在桃李等眾花未開之時,凌寒而開,笑迎東風。“衝寒”寫出了紅梅不畏嚴寒的品格。“笑”字將紅梅擬人化,寫出了紅梅花怒放,似笑臉喜迎東風,給人以欣喜之感。

  頷聯意謂紅梅若移向庾嶺,其景色就與春天很難區別了。其顏色紅豔,與羅浮山的梅花不同。大庾嶺盛植梅,借“庾嶺”點梅花,借“春”點色紅。下句用隋代趙師雄遊羅浮山夢見梅花化為“淡妝素服”的美人與之歡宴歌舞的故事,反襯紅梅的花紅。用“霞”喻花紅。用“隔”、“未通”,是因趙師雄所夢見的羅浮山梅花是淡色的,與所詠的紅梅不同。

  頸聯寫紅梅似燃著的紅燭、添加了紅妝的萼綠仙子,又如喝醉了酒在跨過赤虹的白衣仙女。綠萼,梅花綠色的稱綠萼梅,這裡借梅擬人,說“萼綠”,即仙萼綠華,故曰“添妝”。《增補事類統編·花部·梅》“萼綠仙人”注引《石湖梅譜》:“梅花純綠者,好事者比之九嶷仙人萼綠華雲。”妝,指紅妝,紅衣、胭脂等皆屬。寶炬,指紅燭。宋代范成大《梅》詩:“午枕乍醒鉛粉退,曉妝初罷蠟脂融。”縞仙,喻梅花。扶醉,醉須人扶。以“醉”顏點花紅。殘虹,虹以赤色最顯,形殘時猶可見。南朝江淹《赤虹賦》:“寂火滅而山紅,餘形可覽,殘色未去。”也藉以喻花紅。

  尾聯用“豈是尋常色”點明紅梅花色美麗,不同尋常。梅花一般都是淡色的,用“豈是”來排除,是為了突出紅梅。下句說梅花的顏色不管是濃是淡,都是開在冰雪裡的,都值得欣賞。

  邢岫煙的詩抓住紅梅的顏色特點,用比喻、擬人、聯想、反襯等多種手法,寫出了紅梅的顏色之美。

  從人物描繪上說,邢岫煙、李紋、薛寶琴都是初出場的人物,應該有些渲染。但她們剛到賈府,與眾姊妹聯句作詩照理不應喧賓奪主,所以蘆雪庭聯句除寶琴所作尚多外,仍只突出湘雲、黛玉、寶釵等人。眾人接著要她們再賦紅梅詩,是作者的補筆,藉此機會對她們的身份特點再作一些提示,當然,這是透過詩句來暗示的。作者曾借鳳姐的眼光介紹邢岫煙雖“家貧命苦”,“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個極溫厚可疼的人”(四十九回)。她詩中的紅梅衝寒而放,雖處冰雪之中而顏色不同尋常,隱約地喻己之品行高潔。“庾嶺”與“羅浮”句說紅梅來自江南,雖處冰雪之中而顏色不同尋常,也暗喻了她的身世。

  詠紅梅花

  李紋(“梅”韻)

  白梅懶賦賦紅梅,

  逞豔先迎醉眼開。

  凍臉有痕皆是血,

  酸心無恨亦成灰。

  誤吞丹藥移真骨,

  偷下瑤池脫舊胎。

  江北江南春燦爛,

  寄言蜂蝶漫疑猜。

  首聯開篇點題,寫自己懶賦白梅而賦紅梅,春天未到,紅梅逞豔,先迎著冰雪醉眼開放。“醉”字傳神地描繪出紅梅含苞欲放的神態。

  頷聯用擬人手法寫紅梅因花開於冰雪中,顏色又紅,像美人臉凍傷似的。借意於蘇軾《定風波·詠紅梅》詞:“自憐冰臉不宜時。”痕,淚痕。以血淚說紅。下句用“酸心”寫梅花花蕊孕育梅子,待到時過花落,雖無怨恨,花亦烏有。“成灰”借意於唐代詩人李商隱《無題》詩:“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頸聯借神話傳說寫紅梅的神奇。梅花本是白色的,因誤吞神奇的丹藥而換了骨格,變成紅花。紅梅本是瑤池的碧桃,因偷下紅塵而脫去舊形,幻為梅花。

  尾聯意謂請告訴蜂蝶,不要把紅梅錯認作是桃杏,而疑猜是否已到了春色燦爛的季節。春燦爛,因紅梅色似春花才這樣說的,非實指。當時還是冰雪天氣。蜂蝶,多喻輕狂的男子。這裡暗喻不要對自己的節操有任何懷疑。

  李紋姊妺是李紈的寡嬸的女兒,從詩中淚痕皆血、酸心成灰等語來看,似乎也有不幸遭遇,或是表達喪父之痛。“寄言蜂蝶”莫作輕狂之態,可見其自恃節操,性格上頗有與李紈相似之處,大約是注重儒家“德教”的李氏家族中共同的環境教養所造成的。

  詠紅梅花

  薛寶琴(“花”韻)

  疏是枝條豔是花,

  春妝兒女競奢華。

  閒庭曲檻無餘雪,

  流水空山有落霞。

  幽夢冷隨紅袖笛,

  遊仙香泛絳河槎。

  前身定是瑤臺種,

  無復相疑色相差。

  首聯寫紅梅疏朗的枝條和鮮豔的花朵,像身著紅妝的美女競相展現自己的奢華。用擬人手法表現了紅梅花的華美。

  頷聯透過寫景含蓄地表現紅梅生長的環境。餘雪,喻白梅。借意唐代詩人張謂《早梅》詩:“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落霞,喻紅梅。化用宋代詞人毛滂《木蘭花·紅梅》詞:“酒暈晚霞春態度,認是東君偏管顧。”這一聯意思是:幽靜的庭院曲折的欄杆內生長著紅梅花,流水空山中也長有紅梅。寫出了紅梅生長環境的高雅、幽靜。

  頸聯意謂隨著女子所吹的悽清的笛聲,紅梅花也做起幽夢來了,梅花的香氣使人如遊仙境。上句以“冷”、“笛”烘染梅花。以“紅袖”的“紅”點花的顏色。下句乘槎遊仙的傳說,見《博物志》:銀河與海相空,居海島者,年年八月定期可見有木筏從水上來去。有人便帶了糧食,登上木筏而去,結果碰到了牛郎織女。絳河,傳說中仙界之水。《拾遺記》:“絳河去日南十萬裡,波如絳色。”乘槎本當用“天河”、“銀河”,而換用“絳河”,是為了點花紅。

  尾聯意謂紅梅的前身是生長在上天仙境裡的,不要因為紅梅花不夠豔麗而懷疑它曾是瑤臺所種。“瑤臺”,仙境,詠梅詩詞多有此類比喻,如唐代詩人杜牧《梅》詩:“掩斂下瑤臺”。瑤臺種,就是說它是“閬苑仙葩”。

  大家看了三個小妹的詩,都稱讚不已,說寶琴年紀最小,才思敏捷,作的最好。薛寶琴是“四大家族”裡的閨秀,豪門千金的“奢華”氣息比其他人都要濃些。小說中專為她的“絕色”有過一段抱紅梅、映白雪的渲染文字,得到賈母“比畫兒還美”的讚譽。她詩中的紅梅生長環境高雅,品種珍貴,花姿華美,彷佛是在作自畫像。

  此詩極力讚美紅梅花是仙境瑤臺所種,花色豔麗,花香使人如遊仙境,顯示了她對自己的高貴出生和美麗容貌頗為自負。

  訪妙玉乞紅梅

  賈寶玉

  酒未開樽句未裁,

  尋春問臘到蓬萊。

  不求大士瓶中露,

  為乞嫦娥檻外梅。

  入世冷挑紅雪去,

  離塵香割紫雲來。

  槎枒誰惜詩肩瘦,

  衣上猶沾佛院苔。

  首聯寫自己酒未開始喝,詩未做,就到妙玉所居的櫳翠庵乞紅梅了。以“春”點紅,以“臘”點梅。蓬萊,比喻出家人妙玉所居的櫳翠庵。

  頷聯意謂不求觀世音菩薩淨瓶中的甘露,只求妙玉櫳翠庵欄杆之外的一枝紅梅花。這裡以觀世音、嫦娥比妙玉。檻外,又與妙玉自稱“檻外人”巧合,所以黛玉說:“湊巧而已。”

  頷聯兩句是詩歌的特殊修辭句法,將櫳翠庵比為仙境,折了梅“回去”稱“入世”,“來到”庵裡乞梅稱“離塵”。梅稱“冷香”,所以分“冷”、“香”於兩句中。“挑紅雪”、“割紫雲”都喻折紅梅,化用宋代詩人毛滂《紅梅》詩:“深將絳雪點寒枝。”唐代詩人李賀《楊生青花紫石硯歌》:“踏天磨刀割紫雲。”紫雲,李詩原喻紫色石。

  尾聯是說誰憐惜自己因冷聳肩,踏雪冒寒往來,遮梅歸途中尚念念不忘佛院之清幽。槎枒,形容瘦骨嶙峋的樣子。詩肩,因冷聳肩。宋代詩人蘇軾《是日宿水陸寺》詩:“遙想後身穿賈島,夜寒應聳作詩肩。”“佛院苔”,指櫳翠庵的青苔。詩文中多以“苔”寫幽靜。

  寶玉自稱“不會聯句”,又怕“韻險”,作限題、限韻詩每每“落第”。他懇求大家說:“讓我自己用韻罷,別限韻了。”這並非是他才疏思鈍,而是他的性格不喜歡那些形式上人為的羈縛。為了證明這一點,就讓他被“罰”再寫二首不限韻的詩來詠自己的'實事。所以,這一次湘雲“鼓”未絕,而寶玉詩已成。隨心而作的詩就有創新,如:“割紫雲”之喻借李賀的詞而不師其意,“沾佛院苔”的話也未見之於前人之作。詩歌處處流露其性情。“入世”、“離塵”,令人聯想到寶玉的“來歷”與歸宿。不求“瓶中露”,只乞“檻外梅”,隱喻他後來的出家並非為了修煉成佛,而是想逃避現實,“蹈於鐵檻之外”。這些內容,為後面寶玉的結局埋下了伏筆,在藝術效果上增強了全書情節結構的精細和嚴密。

  拓展資料:

  《紅樓夢》,別名《石頭記》等,中國古代章回體長篇小說,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通行本共120回,大部分人認為前80回是清代作家曹雪芹所著,後40回作者為無名氏,整理者為程偉元、高鶚。小說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興衰為背景,以富貴公子賈寶玉為視角,以賈寶玉與林黛玉、薛寶釵的愛情婚姻悲劇為主線,描繪了一些閨閣佳人的人生百態,展現了真正的人性美和悲劇美,可以說是一部從各個角度展現女性美以及中國古代社會百態的史詩性著作。

  《紅樓夢》版本有120回“程本”和80回“脂本”兩大系統。程本為程偉元排印的印刷本,脂本為脂硯齋在不同時期抄評的早期手抄本。脂本是程本的底本。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世界影響力的人情小說、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其作者以“大旨談情,實錄其事”自勉,只按自己的事體情理,按跡循蹤,擺脫舊套,新鮮別緻,取得了非凡的藝術成就。“真事隱去,假語存焉”的特殊筆法更是令後世讀者腦洞大開,揣測之說久而遂多。二十世紀以來,《紅樓夢》更以其豐富深刻的思想底蘊和異常出色的藝術成就使學術界產生了以為研究物件的專門學問——紅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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