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解讀王羲之的《蘭亭集序》

  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無論是文采還是書藝,都是傳世極品。尤其在立意方面,作者獨出機杼,借題發揮,從一次普通的宴遊活動談到有關生死的人生感悟,其哲理的思考,顯得不同凡響。

  東晉時期,由於士族統治階層門閥森嚴而且生活奢侈無度,使得相當一部分有文化教養計程車族文人遁入縱情山水、遊山翰墨的隱逸之途。他們注重精神自由,珍視人格完美,崇尚自然情趣,善於哲理思辯,真率任情,風流曠達。但是,由於政治的險惡和社會的動盪,他們在流連山水、飲酒賦詩的同時,又感到“所之既倦,情隨事遷”而不能不“臨文嗟悼”,因而酣暢之餘,內心無不苦悶,無不感傷。

  文章開篇記敘了這次會稽蘭亭的文人雅集,似乎突出了一個“樂”字,有良辰、美景,更有賞心、樂事。作者的敘述平穩舒展,保持了從容瀟灑的儀態。在景色描繪方面,三月是花季,該是繁花似錦,而攝入筆底的只有山、水、林、竹,這表明了作者排斥濃妝豔抹,追求清新淡雅的美學情趣。寫宴飲,在風和日麗、天朗氣清之時,曲水流觴,“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沉浸於大自然之中,既有寬闊與開拓的襟懷,又有勃勃生機之體會,更是顯示了文人之雅。生命的意識滲透在深邃的宇宙精神之中,此乃“信可樂也”。

  文章後半部分,感嘆人生之短促,命運之無常,緊扣一個“悲”字。由樂轉悲,看似突兀,但作者娓娓道來,卻也順理成章。作者在享受了良辰美景、賞心樂事之後,難免產生一種曲終人散的淒涼之感。作者進而深切感悟到:再圓滿的團聚終要離散,再自足的幸福終要破滅,再堅強的生命終要死亡。面對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自然規律,作者只能感嘆“死生亦大矣”!而生死問題,特別是對死亡的恐懼和憂慮,歷來是中外文學和哲學所關注的重要話題。王羲之由眼前蘭亭相聚的歡樂,推想普天下之友朋相處的情境: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情隨事遷,自然樂極而生悲,進而想到生命短促,會短離長,盛會難再,怎不令人痛心;由蘭亭一族到普天下之民,由生離到死別,傷感的廣度大大擴充套件了。不僅如此,作者更推進一層,由現在回顧過去,由現在推想未來,“死生亦大矣”,這種感傷,是對人生哲理的追索,傷感中蘊含著對生的執著,對永恆的生命價值和人生事業的企慕和追求,因而這種感慨不是消極,不是沉寂,其間自有積極的一面。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王羲之在文中所說的:“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這是對莊子思想提出不同的看法,與虛無主義劃清了界限。世間畢竟有許多美好的事物,而這些美好的事物又是那麼難遇易逝,短暫的生命就顯得非常珍貴;死是生命的毀滅,長壽畢竟不同於夭折。王羲之對老莊思想的批判,反映了中國“隱士”的另一種思想取向。他作為作家和書法家,縱情於文學藝術,以形象思維為重,但他坦然承認生命的.脆弱,而蘭亭盛會卻可以不因參加者的死去而湮沒人間,那就是作序記勝,流傳後世。王羲之處於玄談之風盛行的東晉,敢於批判莊子的虛妄之言,並且將深沉的傷感託到了一個新的層面,充分表現了他的膽識和理念,自然有其積極的意義。

  解讀王羲之的《蘭亭集序》,自然灑脫的思想與深情超俗的情感無不讓人怦然心動,繼而掩卷長思。是啊,讀此文,也是在解讀人生啊。

  拓展:《蘭亭集序》的文學賞析

  文描繪了蘭亭的景緻和王羲之等人集會的樂趣,抒發了作者盛事不常、“修短隨化,終期於盡”的感嘆。作者時喜時悲,喜極而悲,文章也隨其感情的變化由平靜而激盪,再由激盪而平靜,極盡波瀾起伏、抑揚頓挫之美,所以《蘭亭集序》才成為名篇佳作。全文共三段。

  文章首段記敘蘭亭聚會盛況,並寫出與會者的深切感受。先點明聚會的時間、地點、緣由,後介紹與會的人數之多,範圍之廣,“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接著寫蘭亭周圍優美的環境。先寫高遠處:“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再寫近低處“清流激湍”;然後總寫一筆:“映帶左右”。用語簡潔。富有詩情畫意。在寫景的基礎上,由此順筆引出臨流賦詩,點出盛會的內容為“一觴一詠”,“暢敘幽情”,“雖無絲竹管絃之盛”,這是反面襯托之筆,以加張表達賞心悅目之情。最後指出盛會之日正逢爽心恰人的天時,“天朗氣清”為下文的“仰觀”、“俯察”提供了有利條件;“惠風和暢”又與“暮春之初”相呼應。此時此地良辰美景,使“仰觀”、“俯察”,“遊目騁懷”、“視聽之娛”完全可以擺脫世俗的苦惱,盡情地享受自然美景,抒發自己的胸臆。至此,作者把與會者的感受歸結到“樂”字上面。筆勢疏朗簡淨,毫無斧鑿痕跡。

  文章第二段,闡明作者對人生的看法,感慨人生短暫,盛事不常,緊承上文的“樂”字,引發出種種感慨。先用兩個“或”字,從正反對比分別評說“人之相與,俯仰一世”的兩種不同的具體表現,一是“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一是“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然後指出這兩種表現儘管不同,但心情卻是一樣的。那就是“當其欣於所遇”時,都會“ 怏然自足”,卻“不知老之將至”。這種感受,正是針對正文“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的聚會之樂而發,側重寫出樂而忘悲。接著由“欣於其所遇”的樂引出“情隨事遷”的憂,寫出樂而生憂,發出“修短隨化,終期於盡”的慨嘆、文章至此,推進到生死的大問題。最後引用孔子所說的“死生亦大矣”一句話來總結全段,道出了作者心中的“痛”之所在。

  最後一段說明作序的緣由。文章緊承上文“死生亦大矣”感發議論,從親身感受談起,指出每每發現“昔人興感之由”和自己的興感之由完全一樣,所以“未嘗不臨文嗟悼”,可是又說不清其中原因。接著把筆鋒轉向了對老莊關於“一生死”,“齊彭殤”論調的批判,認為那完全是“虛誕”和“妄作”。東晉時代的文人士大夫崇尚老莊,喜好虛無主義的清談,莊子認為自然萬物“方生方死,方死方生”(《莊子·齊物論》),且把長壽的彭祖和夭折的兒童等同看待,認為“莫壽於殤子,而彭祖為夭”。作者能與時風為悖。對老莊這種思想的大膽否定,是難能可貴的,然後作者從由古到今的事實中做了進一步的推斷:“後之視今,亦由今之視昔”。基於這種認識,所以才“列敘時人,錄其所述”,留於後人去閱讀。儘管將來“事殊事異”,但“所以興懷。其一致也”。這就從理論上說清了所以要編《蘭亭詩集》的原因。最後一句,交代了寫序的目的,引起後人的感懷。文字收束得直截了當,開發的情思卻綿綿不絕。

  這篇序言疏朗簡淨而韻味深長,突出地代表了王羲之的散文風格。且其造語玲瓏剔透,琅琅上口。是古代駢文的精品。《蘭亭集序》在駢文的幾個方面都有所長。在句法上,對仗整齊,句意排比,如“群賢畢至,少長鹹集”,“仰觀宇廟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兩兩相對,音韻和諧,無斧鑿之痕,語言清新、樸素自然。屬於議論部分的文字也非常簡沽,富有表現力,在用典上也只用“齊彭殤”和“修楔事”這樣淺顯易儲的典故,這樣樸素的行文與東晉對代雕章琢句,華而不實的文風形成鮮明對照。

  這篇文章體現了王羲之積極入世的人生觀,和老莊學說主張的無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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