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話劇的舞臺結構特色

老舍話劇的舞臺結構特色

  導語:戲劇由於受舞臺演出的限制,對劇本所展現的時間、空間和容量的多少都有限制,它要求在舞臺的設計上,必須考慮到時空的整一和所展現的情節要儘可能的單一。而老舍的劇作較少考慮舞臺時間、空間的限制,視野開闊,時空和舞臺容量上比較開放,使他的話劇舞臺結構具有他的長篇小說的特點。

  老舍的小說, 從敘事時間來看,無論是《老張的哲學》、《趙子曰》、《離婚》,還是《駱駝祥子》、《四世同堂》、《正紅旗下》等,多采用連貫敘述,採用倒敘的只有《二馬》、《月牙兒》、《柳家大院》等不多的幾篇;運用交錯敘述的更少,僅有《微神》和《但丁》。無疑,遵循時序的連貫性敘述易於記憶,而且在安排故事進展的過程中不用考慮時間的限制,只要故事需要,時間可以無限延展乃至大步大步的跨越。《我這一輩子》寫了“我”的一生;《正紅旗下》雖沒完稿,但構思也是要寫人生經歷;《駱駝祥子》也是寫了祥子的雖年輕但以至終老的生命歷程。這一創作方法深刻的影響著老舍的話劇創作,他在構思劇本的時候首先是考慮到劇情和人以因為劇情的需要,老舍的劇作大多時間跨度較長,《茶館》從一八九八年初秋一直寫到抗日戰爭勝利後半個世紀的時間歷程;《五虎斷魂槍》從清王朝覆滅前的七八年前到七八年後;《龍鬚溝》從解放前初夏的一個上午到一九五零年的夏末一年多的時間;《〈方珍珠》從一九四八年的春天寫到初秋四個多月的時間。其他的劇本在時間安排上都是躲到幾年少到幾天。同樣的小說創作方法在戲劇的場景安排上也表現得很明顯。由於小說是敘述性的,所以它很少受地點的限制,可以根據敘述的故事的需要任意的變換場景,只要讀者能想象得到。可戲劇則受舞臺的限制必須考慮到場景,而老舍的劇作場景變化多,一部劇作可以變換多個場景,甚至在同一幕中的不同場次中也會變換場景。拿老舍子認為“很象戲”的《全家福》為例,看一看此劇的幕表,既可以一目瞭然:

  人物:十六人(從略) 三幕七場話劇

  第一幕第一場:一九五八年初春,早晨,某衚衕的一株大樹下。

  第二場:前一場後一日,星期日清早。公園內幽靜的一角。

  第三場:第二天,中午。李桂珍家。

  第二幕第一場:前場同日。西郊蓮花峰人民公社。(叔叔工作地點)

  第二場:前場後二日,晚間。沈維義家裡。(兒子王新英的同學家)

  第三場:前場次日,下午。派出所。

  第三幕前場後二日,星期日上午。派出所,所長室。

  從這個幕表可以看出,這個戲時間較長,地點散,變化多,場次也多,而且場與場的地點變化也多。三幕七場話劇,劇情發生的地點就有七個,試想在演出中幕後工作人員應是多麼的忙於變換幕景。而長於小說創作的老舍在進行戲劇創作的時候,在無意識中就“忘記舞臺”的存在,採用了小說中慣用的創作思路了。老舍的這種獨特的戲劇創作,無論是在他的初期學習試驗階段還是後來的'成熟之作,都沒有對舞臺的實際操作進行周全的考慮。而這也是老舍對現代話劇的獨特貢獻。

  在老舍之前,中國的話劇在結構中對舞臺時空的安排基本上是傳統的表達方式,都是嚴格遵照“三一律”的。如郭沫若地五幕歷史劇《屈原》只寫了屈原一天(由清早到夜半過後)的思想、行為、遭遇,但這一天卻把屈原一世的生活命運概括反映出來了。曹禺的《雷雨》也是。而老舍的《茶館》,在時間跨度上則達到了五十多年,橫跨三個歷史時代。時間跨度大是不是就和中國傳統戲曲不一樣呢?不是。中國傳統戲曲往往有一個貫穿始終的緊湊故事,如崑曲中的《荊釵記》、《滿床笏》、《釵釧記》,都以故事取勝。而五四以後的新文學戲劇仍然傳統的方法,《雷雨》的全部故事情節的發展都是立在事件的因果聯絡上,環環相扣,非常規範化。夏衍的《上海屋簷下》雖然淡化了故事,情節分散,但僅是擷取的一個時代生活的橫斷面,表現的是三十年代下層市民的生活狀況。這比《茶館》又差得遠。《茶館》的結構我們姑且借評論家李健吾的話稱“串珠式”。李健吾其實是最早指出老舍的這種結方式的,不過,他不是贊成。他說:《茶館》“本身精像一串珠子,然而一顆又一顆,少不了單粒的感。”認為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劇作雖然打造得精緻,但感覺總是很零散(即所謂“單粒的感”)。李健吾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批評,完全是因為他的傳統戲劇觀念。這種觀念實際上代表了很多人的看法,他們對一齣戲時間跨度如此之大,人物如此之眾多,頭緒如此之紛繁,既無中心故事,又無貫穿始終的情節這樣衝破傳統的結構是不能接受的。後來老舍也做過解釋:抱住一件事去發展,恐怕茶館不等被人霸佔就已垮臺了。我的寫法多少有點新的嘗試,沒完全叫老套子捆住。明確說明這是創新。《茶館》完全沒有了傳統戲劇的開頭、發展、結尾的循序漸進的常規格局,打破了時空方面的嚴格限制,是非常成功的嘗試。

  可是,我們仍然可以看到,老舍的這種舞臺時空設計上獨特的話劇形式,在很大程度上還是很難展現或表演的。《茶館》的演出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找到了好的導演,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焦菊隱和北京人藝成就了它。這種時間跨度長,場景變化多的戲劇,更適合案頭閱讀,較之於話劇而言,它們更像是一篇篇長篇小說鉅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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