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李白詩歌中的生態意識及思想淵源

分析李白詩歌中的生態意識及思想淵源

  李白他在詩中所傳達的,無論是對大自然的崇尚敬畏之情,熱愛欣賞之情、還是天人合一的情懷,無一不是中國傳統思想中生態意識的折射。

  所謂“生態意識”,是指人們在把握和處理人與自然環境的關係時應持的一種健康、合理的態度,應有的一種認真、負責的精神,其要義在於,尊重物類的存在,維護生命的權利,順應自然執行的規律,謀求自然世界的和諧關係,保證自然系統的良性迴圈、正常流通和動態平衡。

  當今社會,隨著人類賴以安身立命的生態環境的日益惡化,危及人類生存的生態危機時有爆發,人們生態意識的覺醒和高漲日益突出。生態意識的概念產生於20世紀30年代,最早由美國科學家利奧波德在《大地倫理學》一書中提出:“沒有生態意識,私利以外的義務就是一種空話。所以,我們面對的問題是,把社會意識的尺度從人類擴大到大地(自然界)。”1983年,蘇聯學者B.基魯索夫指出“生態意識是指根據社會和自然的具體可能性,最優解決社會和自然關係問題方面反映社會和自然相互關係問題的諸觀點、理論和情感的總和。”我國著名生態哲學家餘謀昌先生則認為生態意識是“反映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一種新的價值觀。”

 

  其實,我們看一下中國傳統文化,就會發現中國傳統文化中就包含有一種強烈的生態意識,並且,這種生態意識和當今世界的生態倫理學和生態哲學的觀念是相通的。

  儒學是傳統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儒學認為,整個宇宙是由“天”、“地”、“人”三方組成的。這三方共同形成了宇宙的和諧,任何一方的破壞都會破壞宇宙的生命和完美。因此,人與自然要協調發展,既要“盡人之性”,又要“盡物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中庸》)。孔子認為,四時執行,萬物生長,是自然界的基本功能,“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陽貨》),“天”,即自然界。這種對自然界生命意義的明確肯定體現了孔子發自內心深處的尊敬與熱愛。儒家主張的“仁”,不僅親親、愛人。而且要從親親、愛人推廣到愛天地萬物。孟子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張載說:“民吾同胞,物吾與也。”程頤說:“人與天地一物也。”朱熹說:“天地萬物本吾一體。”這些話都是說,人與萬物是同類,是血肉相連的一體,更是顯見出儒家的生態傾向。

  中國的盛唐是經濟繁榮的時代、是政治昌明的時代,同時也是一個儒、釋、道三足鼎立、多元並存的時代。這樣一種特殊的文化背景,大大影響了盛唐文人的思想和創作。盛唐詩歌史上最為璀璨的一顆明星李白,詩風飄逸豪放,取得了極高的藝術成就,不僅如此,他的作品中還表現了對自然的崇尚、熱愛、天人合一的情懷。

  第一,崇尚敬畏大自然。《將進酒》“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夢遊天姥吟留別》“天台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蜀道難》“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等詩句,都以極其險峻壯浪的形象表現了自然生命力的不可超越性。《日出入行》一篇更是直接表達了以敬畏的心態去對待自己生活於其中的`大自然、將自然的力量看得高於人類活動的態度。詩中說,太陽執行,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又怎麼能夠與之同升共落?草木的繁榮和凋落,萬物的興盛和衰歇,“誰揮鞭策驅四運?”——?都是自然規律的表現。詩人還連用了兩個反詰,對傳說中駕馭太陽的羲和和揮退太陽的大力士魯陽公予以懷疑,投以嘲笑:羲和呵羲和,你怎麼會沉埋到浩渺無際的波濤之中去了呢?魯陽公呵魯陽公,你又有什麼能耐揮戈叫太陽停下來?詩人認為,既然宇宙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那麼硬要“逆道違天”,就必然是 “矯誣實多”, 自欺欺人。

  第二,對大自然熱愛欣賞。李白“一生好入名山遊”,他的足跡遍及了大半個中國。所以,李白詩歌的主要內容之一就是抒發對祖國大好河山的讚美與熱愛之情, 《秋登宣城謝眺北樓》:“兩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秋景;《入清溪行山中》:“起坐魚鳥間,動搖山水影。巖中響自合,溪裡言彌靜”的碧水;《鸚鵡洲》:“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的花木;《望天門山》:“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的楚江;《望廬山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瀑布;《關山月》:“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的山月,以及《荊門浮舟望蜀江》的江上風光;《陪族叔形部侍郎曄及中書賈舍人至遊洞庭》開闊明淨的八百里洞庭等等,無不以是新奇而雋永的筆觸,描繪出的一幅幅或柔和優美、或崇高壯美的山水畫面。

  第三,天人合一。在李白的觀念裡,人和大自然的關係尤為密切。《山中問答》一詩就明確表達了他擁抱大自然、與之化為一體的願望:“問餘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閒。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世俗不會理解他,他也不屬於世俗的人間。他的神秘的桃花源,就是從碧山通往夢想的神仙世界,生活在“大塊”中,與大自然元氣混沌一片。和天地為友,與萬物相隨,成為李白心嚮往之的理想生存狀態,“且諧宿所好,永願辭人間”(《望廬山瀑布二首之一》)。在李白的世界裡,天地萬物和人類可以心意相通,《送友人》“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因為送別友人,依依不捨,所以即將落山的太陽也不願沉沒,就連馬似乎也懂得主人的心情,不忍離別同伴而蕭蕭長鳴。“月”是李白詩歌中反覆出現的一個意象,《把酒問月》“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寫出了月與人似遠卻近,若即若離,神秘而可親的奇妙感覺。而《月下獨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更是巧妙地把月亮人格化,月與影伴他,同時也是他伴月與影,三者締結忘情之交,作雲漢之遊,超脫醜陋的塵世,進入人天和諧、心靈自由之境,楊義先生說“自從李白以曠世的天才開發了明月意象的豐富、奇幻而精妙的功能,中國古典詩詞就長期籠罩著一層或濃或淡的‘人月相得,心月互通’的趣味了。”

  李白筆下的自然風景與他內在的精神情感,與他返璞歸真的生命意向融合為一。他在詩中所傳達的,無論是對大自然的崇尚敬畏之情,熱愛欣賞之情、還是天人合一的情懷,無一不是中國傳統思想中生態意識的折射,而這些又與現代社會關於生態問題的普遍價值觀不謀而合。我們今天重讀李白的詩歌,依然能讀到一種天人合一的永恆,給我們以善待自然、善待生命的生態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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