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醉來長袖舞雞鳴_元好問的詞原文賞析及翻譯

江城子·醉來長袖舞雞鳴_元好問的詞原文賞析及翻譯

  江城子·醉來長袖舞雞鳴

  金朝元好問

  醉來長袖舞雞鳴,短歌行,壯心驚。西北神州,依舊一新亭。三十六峰長劍在,星斗氣,鬱崢嶸。

  古來豪俠數幽並,鬢星星,竟和成!他日封侯,編簡為誰青?一掬釣魚壇上淚,風浩浩,雨冥冥。

  譯文

  即使我喝醉了酒,仍能像劉琨他們那樣聞雞起舞,長袖飄飄,心情激盪。曹操的《短歌行》令多少壯士有風雷激盪、石破天驚的感受啊。我舉頭向西北望去,神州陸沉,國勢之艱難,讓人像“新亭對泣”那樣悲傷。再看那如長劍般插入雲端的三十六峰,看蔥鬱崢嶸的星斗之氣,怎不令人心潮澎湃,熱血湧動。

  古來豪俠眾多,要數幽併為最,可是我這個幽並人再也不能像先輩那樣殺敵立功了,因為我已雙鬢斑白,還能幹什麼呢。等到將來封侯的時候,青史上會留下誰的名字呢。即使我像嚴子陵那樣在釣魚壇上垂釣,也不會:忘記事業未成的痛苦,面對浩浩的風,冥冥的雨,我會淚流滿面的。

  註釋

  江城子:詞牌名,又名“村意遠”“江神子”“水晶簾”。此體為雙調,七十字,上下片各七句,五平韻。

  舞雞鳴:祖逖聞雞起舞之故事,為英雄豪傑報國勵志的典範事蹟。《晉書·祖逖傳》:“逖與司空劉琨共被同寢,中夜聞荒雞鳴,蹴琨覺日。‘此非惡聲也。’因起舞。”

  短歌行:樂府歌辭,曹操宴會酒酣時所作,表達了他感嘆人生短促,事業無成、希望招賢納士,建立功業的雄心壯骨。

  “西北神州”二句:金朝曾佔有南宋的西北疆域,當時又被元人所佔,詞人與金朝的有志之士就像東晉名士一樣,痛心國喪,欲救國而不能,只得聚會新亭,一灑憂國之淚。

  三十六峰:指河南登封縣嵩山三十六峰,此時元好問正遊此山。

  星斗氣:據《晉書·張華傳》:“初,吳之未滅也,斗牛之間,常有紫氣,(張華)乃邀雷煥仰觀,煥曰:‘寶劍之精,上徹於天耳’……”

  崢嶸:山勢挺拔峻削,又指寶劍鋒利無敵。

  編簡為誰青:用杜甫《故武衛將軍輓歌》“封侯意疏闊,編簡為誰青”原句。編簡,即書籍,此指史書。古書刻在竹子上編聯成冊,故名。

  釣魚壇:作者自注雲“釣壇見《嚴光傳》。中國古代釣臺很多,文人最喜歡稱道的,是浙江桐廬富春江嚴光(子陵)釣臺,此臺極為宏偉壯觀,孤峰特起,上立千仞,許多名人到此憑弔,迎風灑淚,悲歌壯烈。詞人以嚴光自比。

  創作背景

  這首詞約作於貞祐丙子(1216)從秀容南渡避兵之後,至正大甲申(1224)五月應宏詞科,就選國史院編修官之前。據詞意推測,當寫於詞人遊嵩山時。

  賞析

  起句突兀,寫醉中聞雞起舞,表示正值國家多事之秋,繫心社稷,欲有所為。聞雞起舞這個故事,後來成為英雄豪傑報國勵志的範典。“醉來”二字,隱涵沉痛和忿激。當時金庭君昏政亂,皇族傾軋,國勢日頹,大廈將傾,詞人喝酒醉後,憂國的情緒衝破自我剋制,表現出本能的狂放的衝動。一聽到中夜雞鳴,便立即起身,長袖舞劍,氣概凌霄。詞人此時心境,與當年橫槊賦詩,以天下為己任的曹操一樣,壯懷磊落,憂從中來,驚感時局危迫。《短歌行》首創於曹操。當時漢室危傾,天下大亂,百業凋敝,生民塗炭。曹操宴上酒酣,唱“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慨當以慷,幽思難忘……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座者無不涕泣。這就是建安風骨的代表作《短歌行》,詞人故說它“壯心驚”。這兩句,也是對首句的串說,因為《短歌行》亦曹操醉中起舞所賦。作者在此強調人生短促、事業無成的憂忿。“西北神州,依舊一新亭”。金朝曾佔有中國西北疆域,當時,“西北神州”為元人所佔,故有此說。詞人與金朝的'有為志士,就象東晉諸名士一樣,痛心國土淪喪,但欲救國而不能,只得聚會新亭,一灑憂國之淚。其中也含有詞人當“戮力王室,克復神州”的寓意。詞人劉克莊亦有“男兒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橋畔淚”(《玉樓春》)的名句。“新亭”,在江蘇省江寧縣,東晉諸名士常於此飲宴,感國土淪喪,嘆息流淚,而王導激憤地說:“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對泣邪?”‘依舊一新亭”,語淺惰深,點破了歷史的驚人相似之處,亦道出首句“醉舞”之隱衷。“蘭十六峰”以下三句,來了一個大跌宕,感情由悲壯低沉突變為高昂亢脊,形成一殷壓抑不住的強大沖力,將全詞情感高潮推向頂峰。嵩山為五嶽之中,詞人將之喻為倚天矗立的三十六柄犀利的寶劍。想象奇特,誇張形象。其間又運用寶劍精氣上射牛斗的典故,說這三十六柄長劍,氣象鬱勃崢嶸,豪光紫氣,上貫斗牛之間,這正是詞人磊落胸懷和報國壯志的形象寫照。上片八句,四處頓挫,抑揚鬱勃,上凌九霄。

  下片主要寫老大無成,理想落空的悲慨。“古來豪俠數幽並”,承上啟下。涵意有兩層:一是說幽並多豪俠之士,但那已是往古的事,今之金廷卻不多見;二是作者自謂,遺山乃幷州人,他稱自己尚存燕趙豪俠氣概。《金史》稱詞人“歌謠慷慨,挾幽並之氣”(《元德明傳附元好問》),可見並非虛言。這是遺山對自我價值的肯定,也是他的自信。“鬢星星,竟何成”承前句而發,言己雖乃幽並豪俠之士,但絲竹中年,遭遇國變,憂愁催白了鬢髮,不能為國立功,竟坐看西北國土淪亡。悽戚感傷和憤懣之情,溢於言表。“他日封侯,編簡為誰青?”是詞人忿激之辭。意即,由於自己不在其位,報國無門,他日封侯,歷史的編簡定是為他人而青了這裡,他借用杜甫《故武衛將軍輓歌三首》(其一)“封侯意疏闊,編簡為誰青”陳句,與杜詩命意相同。遺山當時已三十三歲,尚未貴顯,遂嘆藉此身已是封侯無望。最後,詞人表示自己既然用世無望,便只好獨善其身,隱居屏跡。元好問在此詞末自注雲:“釣壇見《嚴光傳》”。可知其雖珠到過桐廬。卻也是以嚴光自比。但是,詞人的遁隱,不是政作飄逸蕭散,而是出於沉痛的社會政治原因。“風浩浩,雨冥冥”便是將風雨如磐,天地迷冥這大自然為之悲泣墮褶的氛圍,來作為環境渲染,強調詞人隱逸的萬不得已和十分憂憤悲傷。

  上片歇拍“三十六峰長劍在,星斗氣,鬱崢蠑”,是詞人內心深處的本質情感,所謂酒後吐真言是也。“一掬釣魚壇上涸,風浩誥,雨冥冥”,是寫詞人迫於客觀形勢萬不得已的抑情緒的物化。這兩種不同的境界,一豪壯,一悲涼,它代表了詞人精神面貌的兩個方面。前者興會飈舉,豪氣磅礴,志貫長虹,後者感慨怨悱,氣象蕭森,猿哀鶴唳。這種心理矛盾的尖銳衝突,造成詞人深沉的痛楚,是此詞基調。作為幽並豪俠,不能一展雄才,棲遲零落,世道的昏昧,亦可以想見。愛國的詞人,焉能不面對釣臺,悲淚滂沱。這首詞豪壯鬱勃,磊落直率,挾幽並之氣,能代表遺山詞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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