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甲午歲》劉禹錫唐詩鑑賞

《元和甲午歲》劉禹錫唐詩鑑賞

  元和甲午歲,詔書盡徵江湘遂客,餘自武陵赴京,宿于都亭,有懷續來諸君子

  劉禹錫

  雷雨江湖起臥龍,

  武陵樵客躡仙蹤。

  十年楚水楓林下,

  今夜初聞長樂鍾。

  劉禹錫詩鑑賞

  永貞革新失敗之後,劉禹錫貶往朗州(今湖南省常德市),“元和甲午歲”,即唐憲宗元和九年(814),這一年的十二月,“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見《資治通鑑》卷二三九)。這首詩是劉禹錫奉召返京,宿於長安近郊的驛站中寫的。“續來諸君子”,指當時“八司馬”中仍在貶所這次被召還的柳宗元、韓曄、韓泰、陳諫。

  “雷雨江湖起臥龍”,“雷雨”,比喻召回朝廷的詔書。本來唐憲宗在元和元年曾經下詔:“左降官韋執誼、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韓曄、凌準、程異等人,縱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舊唐書·憲宗紀上》)。這就等於說永遠處放,所以這一次接到召回朝廷的詔書,詩人感到簡直是一陳天外飛來的“雷雨”,它來的'那麼突然,而又那麼勢不可擋,使得這些多年蟄居於江湖的“臥龍”都騰躍而起。人稱隱居於隆中的諸葛亮為“臥龍”,詩人用“臥龍”一詞比喻他們這些被召回的夥伴,是值得玩味的。劉禹錫雖然貶居朗州,但是“蹈道之心一,而俟時之志堅”

  (《何卜賦》),總是期待著“故態復還,寶心再起”(《砥石賦》)。就當時的時局來看,元和九年七月淮西節度使吳少陽死,其子吳元濟匿喪,自領軍務,蓄謀叛亂。多事之秋,正是任賢之時,所以柳宗元在歸途中是那樣興奮,那樣急於為國效力,他說:“為報春風汨羅道,莫將波浪枉明時”(《淚羅遇風》)。同時,元和九年十月,專事逢迎以取悅於上的宰相李吉甫死了,韋貫之拜相,韋貫之是一個“抑浮華,先行實”的人物,所謂“執政憐其才”,也就是指象韋貫之一類的朝官,憐愛劉禹錫等人的匡時濟世之才,正是由於這些主客觀的原因,劉禹錫才能寫出“雷雨江湖起臥龍”這樣有氣勢、有信心的詩句。

  漢置武陵郡,隋罷郡改為朗州,劉禹錫貶為朗州司馬,故謙稱“武陵樵客”;躡,追隨;仙蹤,仙郎的蹤跡,唐時尚書省官署被看作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尚書省諸曹郎官稱為仙郎,這句話的意思是:“續來諸君子”將要在朝廷任職,我這個來自武陵之地的樵夫也要追隨於諸位之後。詩的第二句就其內容看是承上句而來,然而“武陵樵客”引出了“十年楚水楓林下”,而“躡仙蹤”又為“今夜初聞長樂鍾”伏筆,針線細密,結構嚴謹。劉禹錫從永貞元年(805)被貶,到這次奉詔返京,行至長安近郊已是元和十年(815),正好是整整十個年頭了;武陵古屬楚國,地多江湖、楓林;西漢長樂宮中有鍾室,這裡的“長樂鍾”,代指唐代宮中的鐘聲;“初聞”二字值得注意,“初聞”,不是說劉禹錫生平第一次聽到這鐘聲,應該聯絡第三句來理解,意思是說自己度過了“十年楚水楓林下”的放逐生涯之後,今夜又開始聽到長安宮中的鐘聲。這鐘聲是那麼熟悉,卻又是那麼新鮮,那麼生疏,它會在詩人的心中引起什麼反響呢?詩人沒有講,有人說“以復聞長樂鐘聲為幸耳”(唐汝詢《唐詩解》);有人則以為這一句“是最傷心之處”(徐增《而庵說唐詩》),這兩種看法都有道理,也都不免失之偏頗,實際上恐怕很難用一個幸字,或者是一個傷字來概括。這鐘聲是可以使他產生“疑比莊周夢,情同蘇武歸”(柳宗元《朗州竇常員外寄劉二十八詩見促行騎走筆酬贈》)的喜悅;也可以喚起他對“昔年意氣結群英,幾度朝回一字行”的快意生活的回憶;“若為多情尋往事,人間何處不傷神”,這鐘聲也會使他重新咀嚼“十年憔悴武陵溪,鶴病深林玉在泥”(竇鞏《送劉禹錫》)的痛苦;這鐘聲也會觸動他對那些同遭貶逐而今已經逝去的朋友的悼念;當然長安就在身邊,朝廷就在眼前,這鐘聲還會在他的心中泛起希望的綠波,..“今夜初聞長樂鍾”,既非景語,亦非情語,它言淺語直,寓情於事,只此輕輕一筆,則千種心事,萬般滋味,盡在其中。所謂“詩至入妙,有言下未嘗畢露,其情則已躍然者”,評比甚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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