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重有感》唐詩賞析

李商隱《重有感》唐詩賞析

  在學習、工作、生活中,大家總免不了要接觸或使用古詩吧,古詩包括唐律形成以前所有體式的詩,也包括唐朝及唐以後仍按古式創作的詩。那什麼樣的古詩才是大家都稱讚的呢?以下是小編整理的李商隱《重有感》唐詩賞析,希望能夠幫助到大家。

  李商隱《重有感》唐詩賞析 篇1

  重有感

  李商隱

  玉帳牙旗得上游,

  安危須共主君憂。

  竇融表已來關右,

  陶侃軍宜次石頭。

  豈有蛟龍愁失水?

  更無鷹隼與高秋!

  晝號夜哭兼幽顯,

  早晚星關雪涕收?

  鑑賞

  大和九年(835)十一月,宰相李訓、鳳翔節度使鄭注在唐文宗授意下密謀誅滅宦官。事敗,李、鄭先後被殺,連未曾預謀的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等也遭族滅,同時株連者千餘人,造成“流血千門,殭屍萬計”的慘劇,史稱“甘露之變”。事變後,宦官氣焰更加囂張,“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通鑑》)。開成元年(836)二、三月,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兩次上表,力辯王涯等無辜被殺,指斥宦官“擅領甲兵,恣行剽劫”,表示要“修飾封疆,訓練士卒,內為陛下心腹,外為陛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並派人揭露宦官仇士良等人的罪行。一時宦官氣焰稍有沉沒。作者有感於此事和朝廷依然存在的嚴重局勢,寫了這首詩。因為不久前已就甘露之變寫過《有感二首》,所以本篇題為“重有感”。這種標題,類似無題。

  首句“玉帳牙旗”,是說劉從諫握有重兵,為一方雄藩。昭義鎮轄澤、潞等州,靠近京城長安,軍事上據有極便利的形勢,所以說“得上游”。這句重筆渲染,顯示劉的實力雄厚,條件優越,完全有平定宦官之亂的條件,以逼出下句,點明正意:在國家危急存亡之秋,作為一方雄藩理應與君主共憂患。(“安危”是偏義複詞,這裡偏用“危”義。)句中“須”字極見用意,強調的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如改用“誓”字,就變成純粹讚賞了。“須”字高屋建瓴,下面的“宜”、“豈有”、“更無”等才字字有根。

  頷聯用了兩個典故。東漢初涼州牧竇融得知光武帝打算征討西北軍閥隗囂,便整頓兵馬,上疏請示出師伐囂日期。這裡用來指劉從諫上表聲討宦官。東晉陶侃任荊州刺史時,蘇峻叛亂,京城建康危險。侃被討蘇諸軍推為盟主,領兵直抵石頭城下,斬蘇峻。這裡用來表達對劉從諫進軍平亂的期望。一聯中迭用兩件性質相類的事,同指一人,本來極易流於堆垛重沓,但由於作者在運用時各有意義上的側重(分別切上表與進軍),角度又不相同(一切已然之事,一切未然之事),再加上在出句與對句中用“已”、“宜”兩個虛字銜連相應,這就不僅切合劉從諫雖上表聲言“清君側”,卻並未付諸行動的情況,而且將作者對劉既有所讚歎、又有所不滿,既有所希望、又不免有些失望的複雜感情準確而細密地表現出來。不說“將次”,而說“宜次”,正透露出作者對劉的“誓以死清君側”的聲言並不抱過於樂觀的看法。“宜”字中有鼓勵、有敦促,也隱含著輕微的批評和譴責。

  頸聯中用了兩個比喻。“蛟龍愁失水”,比喻文宗受制於宦官,失去權力和自由。“鷹隼與(通“舉”)高秋”,比喻忠於朝廷的猛將奮起反擊宦官。(《左傳·文公十八年》:“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隼之逐鳥雀也。”鷹隼之喻用其意。)前者,是根本不應出現的,然而卻是已成的事實,所以用“豈有”表達強烈的義憤,和對這種局面的不能容忍;後者,是在“蛟龍失水”的情況下理應出現卻竟未出現的局面,所以用“更無(根本沒有)”表達深切的憂恨和強烈的失望。紀昀說:“豈有、更無,開合相應。上句言無受制之理,下句解受制之故。”(《李義山詩集輯評》引)這是比較符合作者原意的。與上面的“須共”、“ 宜次”聯絡起來,還不難體味出其中隱含著對徒有空言而無實際行動、能為“鷹隼”而竟未為“鷹隼”者的不滿與失望。

  末聯緊承第六句。正因為“更無鷹隼與高秋”,眼下的京城仍然晝夜人號鬼哭,一片悲慘恐怖氣氛。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收復為宦官所佔領的宮闕,拭淚歡慶呢?“早晚”,即“多早晚”,系不定之詞。兩句所表達的是對國家命運憂急如焚的感情。

  用“有感”作為政治抒情詩的題目,創自杜甫。

  李商隱這首詩,不但承繼了杜甫關注國家命運的精神和以律體反映時事、抒寫政治感慨的優良傳統,而且在風格的沉鬱頓挫、用事的嚴密精切乃至虛字的錘鍊照應等方面,都刻意描摹杜律。詩的風格,酷似杜甫的《諸將五首》;它的立意,可能也受到“獨使至尊憂社稷,諸君何以答昇平”這兩句詩的啟發。但比起他後期學杜的律詩(如《籌筆驛》、《二月二日》等),他前期的這類作品就不免顯得精嚴厚重有餘而縱橫變化不夠。

  李商隱《重有感》唐詩賞析 篇2

  此詩作於開成元年(836年)。此年二、三月,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兩次上表,表示要“修飾封疆,訓練士卒,內為陛下心腹,外為陛下藩垣。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一時宦官氣焰稍有收斂。作者有感於此事以及朝廷依然存在的嚴重弊端,寫了這首詩。

  一、末日的陰謀與流血

  這一天是唐文宗大和九年(826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晨曦中的大明宮肅穆中透著一絲祥和之氣,清晨唐天子駕臨紫宸殿,百官列班站定,左金吾衛大將軍韓約奏稱昨晚左金吾衙門後院的石榴樹上,發現甘露祥瑞,並向文宗道賀。宰相李訓、舒元輿勸唐文宗親自前往觀看,親承祥瑞。辰時剛過,唐文宗到含元殿升朝,命宰相和中書、門下兩省的官員到左金吾後院察看甘露,良久才回,這時宰相李訓卻認為這不是真正的甘露,文宗自然很是驚異,又派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魚弘 志率領諸位宦官再次前往左金吾後院察看。仇士良等宦官不疑有他,欣然而往,殊不知這甘露祥瑞正是宰相李訓在天子授意下設計將他們誅殺殆盡的圈套。

  原來,安史之亂不僅給唐王朝帶來了因藩鎮割據而日漸分崩離析的危險,更埋下了宦官專政的禍根。從肅宗寵幸的"老奴"李輔國,到程元振、俱文珍,宦官的'權力日漸擴大,漸漸到了一手操縱廢立甚至謀殺皇帝的地步。一度營造"元和中興"局面的唐憲宗晚年被宦官王守澄謀殺,後來的敬宗也被害於宦官劉克明,經過一番爭鬥,王守澄又擁立文宗即位。

  唐文宗很不齒於自己被宦官擁立的事實,更是痛恨宦官專權篡弒。他秘密培養自己的羽翼,用李訓、鄭注的計謀,利用宦官之間的鬥爭,成功扳倒並殺死了權閹王守澄,這一次他決心對將擅權的宦官斬草除根,矛頭對準了另一個權閹仇士良。唐文宗與李訓、鄭注的密謀原本是趁王守澄下葬之機,令宦官前往水邊送葬,出任鳳翔節度使的鄭注挑選精兵前來將他們一網打盡,不料李、鄭二人亦有嫌隙,李訓為爭功,並在成功後剷除鄭注,決心提前在京城動手。

  宦官受命觀看甘露去後,李訓連忙召集自己的黨羽邠寧節度使郭行餘和太原節度使王璠,讓他們帶領軍隊支援自己政變,但最後王璠的人馬沒有來。仇士良來到甘露之所在,卻見身邊的韓約變色流汗,便察覺有異,這時一陣風吹過,掀起羅幕,仇士良恰見簾外甲兵無數,頓知處境危急,連忙奔回含元殿,強行挾持文宗回到內宮。宦官重新掌控大局,宰相李訓和趕來相助的鄭注都相繼被殺。接著宦官對士大夫大開殺戒,沒有參與密謀的宰相王涯、賈餗等也橫罹滅族之禍,千餘人被株連,"流血千門,殭屍萬計",史稱"甘露之變".

  這次事變後,宦官更加牢固地掌握了軍政大權,君主的廢立、生殺也是聽任宦官,"天下事皆決於北司,宰相行文書而已",宦官氣焰囂張"迫脅天子,下視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資治通鑑》)。

  "甘露之變"不僅在晚唐政治結構上影響深遠,更是極大地摧殘了晚唐士人的政治信心,對晚唐詩壇造成了強烈影響。白居易慶幸於自己"早退先知",以詩歌抒寫自己在退居洛陽的閒適愜意,"吏隱"的思想愈來愈濃重。正值青年的李商隱卻密切地關注著朝局時事,當時就對這場政治慘劇做了剖析,"甘露之變"發生的第二年他就寫下五言詩《有感二首》,"前一首恨李訓、鄭注之淺謀,後一首咎文宗之誤任非人也。"(《唐詩別裁》)

  同年,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兩次上表,力辨王涯等無辜被殺,揭露宦官罪惡,表示要"誓以死清君側".這樣的宣言讓青年詩人李商隱看到挽救朝政的希望,他有感於此事,又創作了這首七律《重有感》。如果說《有感二首》還有詩人的分析議論在其中,那麼這首詩則體現了更為濃厚的抒情色彩,是詩人在對現實的絕望中的大聲疾呼。

  二、詩人的悲憤與希望

  詩的開篇就極力寫劉從諫軍事實力、指揮權和有利形勢。"玉帳"是主帥之帳,"牙旗"為號令之旗,劉從諫身為一方節度,是軍中主帥有號令之權,昭義鎮轄澤、潞等州,非常靠近京城長安,軍事上形勢也非常有利,因此詩人認為劉從諫有實力達到清君側的目標,所以說"得上游".於是,詩人緊跟著說出他對劉從諫的期許:"安危須共主君憂","安危"實乃偏重於"危",本詩做於"甘露之變"發生後不久,長安血流成河,詩人認為當前正是國家危急存亡之秋,而一方雄鎮正當與君主同甘苦共患難。

  這一句中特地用了一個虛詞"須"字,"須"就是應該,不是請求,不是鼓勵,年輕的詩人對於兵威權重的節度大將是一副居高臨下,殷殷敦責的口吻,"責以主憂臣辱之義",正與頷聯的"宜"、"豈有"、"更無"口氣一致。李商隱律詩善於運用虛詞來增強開合頓錯之感,如《隨師東》:"軍令未聞誅馬謖,捷書惟是報孫歆。"《馬嵬》:"空聞虎旅傳宵柝,無復雞人報曉籌。"《詠史》:"何須琥珀方為枕,豈得真珠始是車。"《春日寄懷》:"縱使有花兼有月,可堪無酒更無人。"都是驅使虛詞的佳句。

  頷聯連用兩個典故,這裡是明用典故,直接點出典故的主人公是東漢的竇融和東晉的陶侃。東漢初年涼州牧竇融得知光武帝打算討伐西北軍閥隗囂,便整頓兵馬,上疏請示出師伐囂日期。東晉陶侃任荊州刺史時,蘇峻叛亂,京城建康危險。侃被討蘇諸軍推為盟主,領兵直抵石頭城下,斬蘇峻。兩個典故分別出自漢與六朝兩個時代,一個是唐人明鏡,一個是唐人夢魂。如果說在李商隱深婉的愛情詩中典故只是起到一種背景音樂式渲染氛圍的作用,那麼這句詩中的兩個典故則具有相當質實的指稱。

  竇融和陶侃的行為,與劉從諫的上表和詩人所期待的發兵形成了某種同構關係,在這種關係之內,詩人借典故一方面讚揚了劉從諫上表的行為,另一方面也是殷切地期盼著劉從諫能像陶侃一樣進軍平亂。"已"和"宜"兩個虛詞相連,一個已然,一個未然,詩人對劉從諫激賞、屬望、焦灼、失望的複雜心態被生動地表現出來。事實上,劉從諫根本沒有打算立即出兵平亂,他的上表只是自恃軍威,與中央(當時中央權利的代表是宦官)相抗衡,以攫取更大的政治權力,謀求成為世襲藩鎮,他排斥宦官不假,但效忠天子則未必是真,詩人的期望最終必定是以失望告終。李義山所期待的是一支神兵,剪除宦官,匡扶宇內,讓天子再度振作,讓唐帝國恢復榮光,讓千萬黎民能夠安穩度日,但是這樣的理想絕不是一個藩鎮所能完成的,在日漸衰糜的晚唐社會中更是沒有可能實現。

  頸聯中的兩個比喻將這種失望放大到悲憤的狀態。"蛟龍失水"的比喻出自《管子》:"蛟龍,水蟲之神者也。乘於水則神立,失於水則神廢。人主,天下之有威者也……",可見"蛟龍"即指唐文宗,"失水"則謂文宗失去權利,受到宦官擺佈。《禮記·月令》:"孟秋,鷹乃祭鳥,用始刑戮。"《左傳·文公十八年》:"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隼之逐鳥雀也。"詩人希望劉從諫成為搏擊宦官的"鷹隼",但劉從諫只是說大話而不行動。"蛟龍失水"和"鷹隼與高秋"依然是一個已然,一個未然,而"豈有""更無"兩個虛詞則更是添加了頓錯之意:本來不應該發生的禍事卻發生了,在這種情況下身為人臣應該履行的義務卻沒有被履行。紀昀說:"‘豈有’、‘更無’,開合相應,上句言無受制之理,下句解受制之故也。揭出大義,壓伏一切,此等處是真力量。"(《玉溪生詩說》)於開合頓錯之中,見詩人沉鬱悲憤之情。

  尾聯更是將這種悲憤渲染到極致,"舉向時被禍之家及目前誅蔓猶未絕者,激烈言之"(賀裳《載酒園詩話》),在悲憤之中詩人是看不到希望的。初唐時武則天女主臨朝,挾制天子,在一些士大夫眼中也是不能容忍的政治亂象,李唐王室和舊臣揭竿而起,駱賓王為起義的徐敬業作《討武氏檄》:"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何託?""且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同樣是悲憤,悲憤之外卻有"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這樣的信心和氣魄,認為依靠徐敬業的起義可以挽救乾坤顛倒的現實。

  然而李商隱面對的晚唐政局,"甘露之變"前前後後形形色色的人們,一方是氣焰囂張跋扈專權的閹宦,一方是腐 敗恣睢貪得無厭的軍閥,即便是還未深涉政壇的李商隱也能感到,依靠一方打敗另一方是絕對不可能達到緩解矛盾、安撫黎民的效果的,往後的世道只會更加混亂而黑暗。開成元年的京城依然是日以繼夜的人號鬼哭,詩人感嘆這樣悲慘恐怖的氣氛什麼時候結束,內心期盼卻看不到出路,奔走呼號卻只聽到絕望。開成二年十二月李商隱所作《行次西郊作一百韻》,回顧唐朝二百二十年曆史,第六、七段也寫到甘露之變中文宗、鄭注的不智,及其後社會的混亂和百姓的痛苦,依然是一腔對現實無能為力的憂憤與焦急。這種絕望是很多晚唐人所共有的絕望。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