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宴作》李商隱唐詩鑑賞

《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宴作》李商隱唐詩鑑賞

  七月二十九日崇讓宅宴作

  李商隱

  露如微霰下前池,

  風過回塘萬竹悲。

  浮世本來多聚散,

  紅蕖何事亦離披?

  悠揚歸夢惟燈見,

  濩落生涯獨酒知。

  豈到白頭長只爾,

  嵩陽松雪有心期。

  李商隱詩鑑賞

  此詩馮浩《玉谿生詩集箋註》、張採田《玉谿生年譜會箋》均定為唐武宗會昌元年(841)七月作,大致可信。崇讓宅是詩人岳父王茂元(時任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觀察使)在東都洛陽崇讓坊的邸宅。此時詩人仕途受挫,暫住岳父家,妻子仍在京城長安。

  親朋會飲,本為樂事。但此詩所寫,卻不是冥飲之樂,而是由此引發的詩人的幽恨悲情。

  詩的前半寫初秋崇讓宅的景象。清池前橫,修竹環繞,地方可謂清幽已極。但詩中用“風”、“露”點染,立刻使之帶上濃重的悲切氣氛。露凝如霰,說明露重天寒。下面接著再用風加重描寫。據《韋氏述徵記》載,崇讓坊多大竹。詩人把主觀的強烈感情賦予客觀事物,所以見得風搖翠竹,颯颯作響,也象在悲泣一般。開頭兩句,是用環境的悽清,襯托詩人心境的悽楚。下面兩句,則是借環境景物,抒發人生的感嘆。“浮世”即浮生,謂世事不定、生命短暫。“聚散”雖兼含兩義,重點是在“散”(別離)上。從詩的後半看,這裡主要是對妻子而言,同時也兼指筵上之人,因為筵終席散,大家又當別去,它與下聯的“燈”、“酒”,關合詩題“宴”字。“離披”是零落分散的樣子。詩人此前,先是給人作幕僚,以後在朝廷作小官,繼而在縣裡為吏,後來又作幕僚,顛沛流離,東西奔波,常與妻子分離。第三句的感嘆,正是詩人坎坷經歷的沉痛總結。第四句上承首句的“風”,意謂人生固然常多分離,池中的紅荷,為什麼也被風吹得零落繽紛呢?不用直敘而用反問,可以加強感嘆痛惜的語氣;對紅荷的痛惜,正是對人生難得團聚的痛惜。這一聯“浮世”對“紅蕖”,“本來”對“何事”,對仗比較自由,何焯說它是“變體”,紀昀也說“三四對法活似江西派不經意詩”(《李義山詩集輯評》),可以說是李商隱對律詩的一個發展。

  上面四句是即景生情,融情入景,下面四句則是直接發抒感慨。第五句上承第三句的“聚散”,寫對妻子的深切思念。“悠揚”形容“歸夢”的悠長。“歸夢”又和“燈”聯絡起來,意味深長。夢自然使人聯想到夜,夜又使人聯想到燈。讀這句詩,使人彷彿看到一盞孤燈伴著詩人朦朧入夢的景象,幽微的燈光,好像在向人訴說詩人夢中與妻子相會的情景,比起直敘夢中思念來,意境更美,更富詩意。第六句上承第三句的.“浮世”,是說因為失意無聊,只好以酒澆愁。

  句中用一“知”字,使酒帶上人情,似乎也在為詩人的坎坷遭遇痛惜不平。兩句中“惟”和“獨”,都起著一種強調、渲染的作用,表現出詩人的冷落、孤寂之感。失意之悲,別離之痛,鬱結在詩人胸中,終於宣洩出來:難道直到白頭都只是這樣下去嗎?歸隱嵩山之南的蒼松白雪之中,才是我的夙願啊!中嶽嵩山,是古代著名的學道隱居之地。“松雪”喻高潔的品性和節操。詩人於無可奈何之中想到歸隱山林,這只是仕途坎坷、壯懷未成的幽憤而已。

  錢良擇評此詩說:“情深於言,義山所獨。”(引自《玉谿生詩集箋註》)“情深”,確實是此詩的特色。

  詩人將“比”“興”這兩種手法揉合在一起,用環境景物,烘托渲染自己的思想感情。風露塘竹之悲,觸動加深了人之悲切;紅荷的離披,也象徵著人的別離;客中苦酒,像在悲嘆一樣;寒夜孤燈,彷彿也在悽惋幽思;即使是嵩山的松雪,好像也在召喚著詩人歸去,總之,沒有一物不解人意,不含著深情。因情見景,情由景發,情景交融,融為一體,讀之撼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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