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劉長卿

《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劉長卿

  劉長卿的《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情景交融,結構嚴密緊湊,層層扣緊主題,風格自然清新。

  尋南溪常山道人隱居

  一路經行處,莓苔見履痕⑴。

  白雲依靜渚⑵,春草閉閒門⑶。

  過雨看松色,隨山到水源。

  溪花與禪意,相對亦忘言⑷。

  【註釋】

  ⑴莓苔:一作“蒼苔”,即青苔。履痕:一作“屐痕”,木屐的印跡,此處指足跡。

  ⑵渚:水中的小洲。一作“者”。

  ⑶春草:一作“芳草”。

  ⑷“溪花”兩句:因悟禪意,故也相對忘言。禪:佛教指清寂凝定的心境。

  【白話譯文】

  一路上經過的地方,青苔小道留下鞋痕。

  白雲依偎安靜沙洲,春草環繞道院閒門。

  新雨過後松色青翠,循著山路來到水源。

  看到溪花心神澄靜,凝神相對默默無言。

  【賞析】

  大曆(唐代宗年號,公元766—779年)前後,是個感傷時代,很多詩歌都著意表現感傷色彩,但更多的是擺脫時代失意、政治苦悶、人世困惑,而追求寧靜、衝遠、淡泊的心理。劉長卿此詩也反映了當時的“時代心聲”。

  全詩圍繞著題目的“尋”字,逐漸展開。“一路經行處,莓苔見履痕”,開始二句就突出一個“尋”字來,順著莓苔履痕(一作“屐痕”),一路尋來。語言淺淡質樸,似乎無須贅言:那人跡罕至的清幽山徑,正是常道士出入往來之地,這裡沒有人間喧囂,滿路莓苔。履痕屐齒給來訪者帶來希望和猜想:幽人不遠,晤面在即;否則就是其人出晤,相會須費些周折。

  頷聯寫由順其路而始入其居境。兩句寫景平列,用意側重“閉門”尋人不遇。“白雲依靜渚”,為遠望。

  白雲絮絮,繚繞小渚。“依”字有意趣。越溪(或是緣溪)而至其巖扉,近看則“春草閉閒門”,蓬門長閉,碧草當門,道士不在寓所。如果說一路莓苔給人幽靜的印象,那麼這裡的白雲、芳草、靜渚、閒門,則充滿靜穆淡逸的氛圍。渚是“靜”的,白雲、芳草也是靜靜的。門“閒”,不遇之人,來訪者不期然而然的心境也“閒”。一切都顯得恬靜自然,和諧默契,不受絲毫紛擾。在自然景物的`觀照中,悄然融入自在平靜的心緒,來訪不遇的悵然,似乎被這清幽、寧靜的環境,帶有內省參照的“禪意”所衝化,漸趨恬然。

  獨閉的閒門,搖曳的小草,使人浸潤在“綠滿窗前草不除”的幽靜自在境界,滋味鹹化於這靜默的世界之中。

  上四句敘尋而不遇,意緒明白。後四句繼寫一路景觀,渾化無跡須緩緩味出。“過雨看松色,隨山到水源”。這看松尋源,所趨何向,是不遇而再尋,還是順便一遊其山,還是返回,詩人沒有說出。兩句以景帶敘,下句敘事成份更多些。“水源”,應該不是指來時“經行處”,所以“隨山”不是下山,而是入山,隨山轉折,緣山道探尋水源。道士不在寓所,因此這尋水源,也就是尋道士,“隨”字簡潔,山道紆繞,峰迴路轉,隨山探源,緣水經山。其間林壑深秀,水聲潺潺,都由這個“隨”字導人神遊,啟迪豐富的“曲徑通幽”的想象。上句“過雨看松色”,或指道士居所“門外景”,或指“隨山”時的景緻。“過雨”暗示忽然遇雨,詩人僅僅用一“過”字表示它的剛剛存在,而著意於雨霽雲收之後翠綠生新的松色。“過”字,把陣雨帶來的清新宜人的氣息、物色,輕鬆自然地託顯出來,同時也隱隱帶出漫步山道的時間程序。

  “過雨”,涮新了松色,也帶來冥想。自生自滅的短暫一“過”,和靜靜白雲一樣,已在寫“禪意”(金性堯)。

  尾聯的“禪意”,用得精妙。詩人看見了“溪花”,卻浮起“禪意”,從幽溪深澗的陶冶中得到超悟,從搖曳的野花靜靜的觀照中,領略到恬靜的清趣,溶化於心靈深處是一種體察寧靜,盪滌心胸的內省喜悅,自在恬然的心境與清幽靜謐的物象交融為一。況且禪宗本來就有拈花微笑的故事,這都溶入默契不言的妙悟中,而領會出“禪意”,因用“與”,把物象和情感聯結起來。禪宗的妙悟和道家的得意忘言,有內在相通之處。佛道都喜佔山林,幽徑尋真,蕩入冥思,於此佛道互融,而進入“相對亦忘言”的精神境界。

  芳草松色、白雲溪花的美感,“禪意”默想的清享,都清美極了。乘興而來,興盡而返的愜意自得的感受,也都含融在詩的“忘言”之中。詩人興沖沖步行山中拜訪一位道士,不想卻吃了個閉門羹,在居所遠近尋找,仍未如願,詩人非但沒有產生失望惆悵,反而獲得精神愜意和心理的滿足。此詩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所作的。

  拓展閱讀:《七里灘重送》劉長卿

  七里灘重送

  秋江渺渺水空波,越客孤舟欲榜歌。

  手摺衰楊悲老大,故人零落已無多。

  【賞析】

  詩題一作《七里灘送嚴維》。嚴維與詩人交往很深,相互唱和有贈送詩數首。“柳塘春水漫,花塢夕陽遲”(《酬劉員外見寄》),就是歌詠友情的名句。大曆(766-779)年間,詩人再度遭貶睦州司馬,時值秋冬之際,此詩約作於其時。

  七里灘,一名七里瀨,在浙江桐廬縣嚴陵山西。岸邊“兩山聳起壁立,連亙七里,水駛如箭。”(《寰宇記》)其地臨近睦州,唐時一度屬睦州轄地。長卿再度貶謫,心情憤懣煩惱,“地遠心難達,天高謗易成”的處境,自然形成“年光銷蹇步,秋氣入衰情”(《按覆後歸睦州贈苗侍御》)的鬱鬱寡歡的冷落心緒。他是北人居南,所謂“相看盡是江南客,獨有君為嶺南人”,(包佶《嶺下臥疾寄劉長卿員外》)心情的惆悵,自然難以名狀,況且又碰上是一個蕭瑟搖落的秋天。這些心緒自然會滲入詩中,首句點明時地。浙江流經桐廬縣為桐江,七里灘屬桐江一段。秋水上漲,浩瀚無邊。放眼水流湍急的七里灘,故有“秋江渺渺”的觸感。“空波”,指洪波,大波“水空波”意謂水生波,暗示“風”存在。秋風蕭瑟,黃葉飄零,秋江起波,渺渺無際,此時送君南浦,不免黯然銷魂。此句清空淡遠,形成空寞蕭條的氛圍而籠罩全詩。嚴維,是越州山陰人,因此稱“越客”。榜歌,船伕舟子之歌。“欲榜歌”,是說船家將要解纜,放歌啟行。冷丁丁的“孤舟”,表現出友人此行的索寞。而“孤舟”即將飄蕩於渺渺秋江之上,就顯得更為空寂、冷落。“欲字也略略帶出行子腸斷,百感悽惻,“舟凝滯於水濱”,“櫂容與而詎前”,欲別未別,難以揮手的光景。

  上二句的意致就已有些淒涼,“欲榜歌”又引出“手摺衰楊悲老大”一句。折柳,本在寄抒別情,而肅霜之秋豈有青青之柳,只有凋零桔黃的“衰楊”搖落江頭,物候節序的遲暮,又引發年華已逝的人生悲涼,由友及己,又由己及人,而連續滋發一句“故人零落已無多”。秋江離別,物衰人逝,給詩人帶來重重的擺脫不得的失落感。這種“零落心態”,是安史之亂所帶來的不可泯滅的時代傷痕和心靈陰影。不僅“故人零落”撞擊詩人,而且社會衰退、人生無多、冷落寂寥、空寞蕭條的時代心態病也在折磨詩人。空、殘、寒、獨、秋水、孤城、夕陽等字眼常常出現在詩人篇章。眼前情景,似乎也就成了“亂鴉投落日,疲馬向空山。”(《恩敕重推使牒追赴蘇州次前溪館作》)山河荒寞,心中黯淡。家國、社會,似乎一切都在零落。其詩的感傷色彩可謂大曆年間的時代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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