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的悲劇人生

柳永的悲劇人生

  柳永開慢詞之先河,詞曲足冠群雄、評騭不一的詞人,在給世人鮮明的展現出一位積極進取計程車子形象的同時,亦流露出他狂放不羈的浪子一面。

  詞,作為中國古代詩歌的一種抒情詩體,是配合隋唐之際新興的音樂“燕樂”而寫下來的歌詞,最初稱為“曲子詞”,別稱長短句、曲子。其產生於唐,興盛於五代,至兩宋達到頂峰,上自唐下迄明清千餘年間,詞家輩出,然在文學史上爭論之最大者,譭譽之最大者,當屬柳永及其詞作。這位在正史中未曾記載的詞人,卻在文壇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有推崇備至者稱其為北宋正宗,更有甚者將其詞作與杜甫詩相提並論;有貶之極者稱其為卑俗放蕩,淫靡之音氾濫導致雅奏斷絕。至今對於柳永的生卒年仍未有定論,據唐圭璋先生考證柳永生於太宗雍熙四年(約公元987年)或太宗雍熙二年(約公元985年)福建崇安五夫里人。原名三變,字景莊,好為豔冶之曲,仁宗臨軒放榜,特絀之。後改名為永,字耆卿,於景佑元年(1034年)進士及第,因排行第七,又稱之“柳七”。他自稱“奉旨填詞柳三變”並以“白衣卿相”自詡,是開北宋詞之大家,婉約派代表人物。其一生仕途坎坷,窮困潦倒,出殯時,群妓合金葬柳七,轟動滿城,之後每年清明節歌妓相約去祭祀,稱之為“吊柳會”或“吊柳七”。柳永為何被世人冠以“風流浪子”其詞又被稱為“淺近卑俗”?為何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其一生的悲慘結局?筆者從社會學、心理學角度加以考察分析。社會唯實論的代表人物迪爾凱姆認為:社會事實具有強制性、客觀性和普遍性,大部分人類的意向,不是自己自然而然產生的,而是受外界薰陶、引導下生成的。個體存在於社會之中,其思想是經社會的塑造決定的,並不服從於個體之理性,這確切說明了社會環境、家庭環境對個體發展的深刻影響。

  1 柳詞文風之繼承性

  詞一直被視為豔科,為“娛賓遣興”的工具,題材多集中在離愁別緒、風花雪月等方面,與孔子主張的雅樂背道而馳,被稱為淫靡之音。自晚唐五代以來,出現了大量的華麗香媚詞句,詞風脂粉氣息濃郁。柳永《樂章集》213首詞中關於描寫歌妓作品的就有103首之多,其中《菩薩蠻》十四首充分體現了“花間鼻祖”溫庭筠聲律和諧之特色。尹鶚詞雲:“其寫冶遊,寫情思,均分明如畫,不避詳瑣,《柳塘》以為開屯田俳調,洵為知言”,由此可知,柳永的《樂章集》對《花間集》的詞風題材得到了繼承。《雲謠集》作為唐代最具代表性的民間詞集,其淺近鄙俚的詞體為柳永提供了作詞的藍本,在此基礎上柳永憑藉超群的音樂天賦與文學才能,對詞的聲律句式加以革新突破。柳永以宋玉自居,《史記》卷八四《屈原賈生列傳》雲:“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從柳永《樂章集》中可以看出其鋪敘展衍之功,其風流悲情正是繼承了宋玉之風。

  2 北宋政治經濟發展的影響

  北宋之初,為了加強其統治地位,杯酒釋兵權解除武官的兵權,且優待官吏,賜良田錢財,讓他們安於享樂,以此消磨銳氣。宋太祖曾對當朝大官說:“人生駒過隙爾,不如多積金帛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①,於是大官們紛紛依旨奉行。處在太平昌盛的北宋時期,舉國上下無不籠罩著奢靡、享樂的社會風氣。上起朝臣下至百姓,皆熱衷於寫詞唱曲,宴飲遊樂,據陳師道《後山詩話》記載張先“多為官妓作詞,而不及靚。靚獻詩云:‘天與群芳十樣葩,獨分顏色不堪誇。牡丹芍藥人題遍,自分身如鼓子花。’張子野於是為作詞也”。在這種糜爛習氣的薰陶下,對於柳永性格以及創作風格的影響可想而知,由此我們更容易的理解他為何毫不掩飾的往返於妓館的行為。

  3 儒家思想的追崇

  自“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儒家思想便成為了政教經典,其“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生追求成為儒士追崇的理想人格。士人作為傳統文化的傳承者,決定了其與政治不可分割的必然性,“學而優則仕”成為讀書人唯一的出路。柳永恰恰出生在一個“奉儒守官”的'傳統士大夫家庭,儒家思想根深蒂固,同許多士子一樣,以考取功名作為自己安身立命之根本。真宗鹹平五年(1002年),柳永二十歲左右便離開家鄉崇安到繁華的汴梁參加應試,然而一切並不盡如意,蹉跎了近三十載。宋仁宗景佑元年特開恩科,柳永藉此機會進士及第,時年約五十歲,為官後的柳永,盡忠職守,曾被《大德昌國州圖志》列為“名宦”,而被此書記為名宦者寥寥四人,柳永位列其中。足可見柳永在為官期間的政績被世人稱道,並非是一個空腹才情的詞人。

  4 個人原因

  柳永天性浪漫,狂放不羈,出生於傳統士族家庭,思想行為受到了儒家“克己復禮”教條的束縛。當他來到汴梁應試,這裡繁華的市貌,無不吸引著這位好奇痴狂的少年,他的心如脫韁之馬,肆意縱情於歌舞聲色中。柳永從小便賦有卓越的才情,宋人楊《古今詞話》中所載,有一《眉峰碧》一詞,“柳永少讀書時,遂以此詞題壁,後悟作詞章法。一妓向人道之。永曰:‘某於此亦頗變化多方也。’然遂成‘屯田蹊徑’”,柳永自幼頗愛民間詞,這也是其經常出沒市井教坊,其詞曲通俗的根源所在。當時的北宋籠罩在一片奢靡享樂的生活氣息下,大部分文人士大夫階層也擅於創作豔詞媚曲,並且官員府邸有專門跳舞唱曲的官妓,為其宴飲助興。然在儒家傳統觀念盛行的北宋,都以儒家“詩教”規範自己,剋制自己的思想行為,不敢肆意張揚,偶有越軌,也都遮遮掩掩。對於一個生性狂傲,並且生活在這樣一個繁華背景下的柳永,最終導致其被冷落於官場之外。據《柳七》記載呂夷簡六十壽辰,派人向柳永討詞,曾作一首《江西月》,當呂夷唸到‘縱教疋綃字難償,不屑與人稱量’,笑曰:‘當初裴晉公修福光寺,求文於皇甫,每字索絹三匹。此子嫌吾酬儀太薄耳。’當唸到‘我不求人富貴,人須求我文章’,便怒斥曰:‘小子輕薄,我何求汝耶?’從此銜恨在心。然仁宗見之,親筆批道:“柳永不求富貴,誰將富貴求之?任他白衣卿相,風前月下填詞。”柳永因其恃才高傲的性格,斷送了自己的仕途。馬斯洛的需要層次理論認為:人在多種需要未能滿足之前,首先滿足的是迫切需要,只有在該需要滿足之後,後面的需要才能起到激勵作用。柳永一生漂泊不定,在其失意、煎熬的之時迫切需要棲息之地,以及被人欣賞理解的渴求。在北宋吟詞唱曲的市井小巷,柳永只能寄情於秦樓楚館,只有在那裡他才能尋得自身存在的價值,柳永在自覺不自覺的意識中,被推向了風口浪尖,註定了他一生的悲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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