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詩集:《別諸弟三首-辛丑二月並跋》

魯迅詩集:《別諸弟三首-辛丑二月並跋》

  《別諸弟三首--辛丑二月並跋》是1901年近代魯迅寫的一首詩,體裁為七絕,大家是否學習了呢?以下是小編整理的魯迅詩集:《別諸弟三首-辛丑二月並跋》,希望對你有幫助。

  別諸弟三首——辛丑二月並跋①

  (1901年)

  夢魂常向故鄉馳,始信人間苦別離。

  夜半倚床憶諸弟,殘燈如豆月明時。

  日暮舟停老圃家,棘籬繞屋樹交加。

  悵然回憶家鄉樂,抱甕何時更養花?

  春風容易送韶年,一棹煙波夜駛船。

  何事脊令偏傲我①,時隨帆頂過長天。

  仲弟次予去春留別元韻三章,即以送別,並索和。予每把筆,輒黯然而止。越十餘日,客窗偶暇,潦草成句,即郵寄之。嗟乎!登樓隕涕,英雄未必忘家;執手消魂,兄弟竟居異地!深秋明月,照遊子而更明;寒夜怨笳,遇羈人而增怨。此情此景,蓋未有不悄然以悲者矣!

  【註解】

  ①脊令:鳴禽鳥類。《詩·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

  魯迅詩集創作特點

  魯迅在《詩歌之敵》中說“詩歌是本以發抒自己的熱情的”;在一九三六年給臺靜農的信中又說到“說人原宜熱中”。魯迅在為殷夫的詩集《孩兒塔》寫的序中,稱讚他的詩是“愛的大纛”,“憎的豐碑”。可見魯迅認為詩人寫詩必須有激情,沒有激情無以為詩。但魯迅又以為詩人的激情必須是深沉的、內向的,它的表述應該是婉曲的。他在《兩地書》的第三二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

  那一首詩,意氣也未嘗不盛,但此種猛烈的攻擊,只宜用散文,如“雜感”之類,而造語還須曲折,否,即容易引起反感。詩歌較有永久性,所以不甚合於做這樣題目。

  滬案以後,週刊上常有極鋒利肅殺的詩,其實是沒有意思的,情隨事遷,即味如嚼蠟。我以為感情正烈的時候,不宜做詩,否則鋒芒太露,能將“詩美”殺掉。這首詩有此病。對於魯迅的這段話,我們的理解是:一、詩人要有激情(“意氣也未嘗不盛”),但這激情必須是深沉的。詩人所具有的應該是“熱到發冷的熱情”(《陀思妥夫斯基的事》)。這裡的所謂“發冷”是指經過冷靜的理智的深思。魯迅不贊成淺薄顯豁、鋒芒畢露的詩歌。二、魯迅主張詩歌的“造語還須曲折”。不要一覽無餘,而應經得起人們的詠誦耐味(即“較有永久性”)。三、詩必須是藝術。出於一時之憤激的呼號叫喊,未嘗沒有意義,但很可能“情隨事遷,即味同嚼蠟”。詩必須有詩美。魯迅的這種美學思想也曾表現在他對雜文寫作的看法中。據馮雪峰在《回憶魯迅》中說:魯迅很讚賞秋白同志的雜文,認為它們“尖銳,明白,‘真有才華’。”但魯迅“也表示過秋白同志的雜文深刻性不夠、少含蓄、第二遍讀起來就有‘一覽無餘’的感覺”。正是魯迅的這種美學思想,使魯迅的詩歌創作決無鋒利肅殺、鋒芒太露之作。魯迅舊詩的憤激而沉鬱的風格的形成,顯然是和魯迅的這種美學思想分不開的。

  讀魯迅的舊詩,使人感到如同讀他的雜文一樣,有著雄辯的論證性和嚴密的邏輯性。因而魯迅舊詩的容量都很大,給人以博厚和深沉的感覺。它們是詩的雜文,雜文的詩。但魯迅的舊詩又和味同嚼蠟的哲理詩不同,它們又有形象性。具有論證的力量、邏輯的力量而又有藝術感染的力量,這是魯迅舊詩的重大特色之一。如《為了忘卻的記念》詩,首聯寫詩人自己在漫漫長夜中“挈婦將雛”地進行長期鬥爭的經歷,二聯則寫詩人所面臨的現實卻仍然是軍閥們的爭權奪利和由此而造成的多少“慈母淚”。三聯則是一二聯思想的邏輯發展,是詩人面對現實的態度和決心:“忍看朋輩成新鬼,怒向刀叢覓小詩。”這是本詩感情的最高點,也是本詩的主旨所在。而每一句詩,幾乎又都是形象的描繪。《阻郁達夫移家杭州》論證層層深入,有著以理服人的力量。詩先說浙江杭州“錢王仍在”的政治環境,何苦移家到黑暗中去;次說“平楚日和”和“小山香滿”的生活,不值得留戀;再以“岳墳冷落”等情形,以古喻今,給予啟示;最後提出勸告:不如在風波浩蕩的鬥爭中進行創作吧。全詩的邏輯性很嚴密。《無題》(為學醫青年題詞)短短的四言六句,指出了一面是“殺人有將”,一面是“救人為醫”,如果不把這“殺人”的社會進行徹底的改造,那為醫救人也不過是“小補之哉”。說理透徹,含意深遠,可使人們舉一反三。魯迅把論證性、邏輯性、藝術性熔於一爐,也是使他的舊詩形成博厚而深刻、激越而沉鬱的風格的一個重要方面。

  魯迅的`舊詩具有博厚、深刻、憤激、沉鬱的風格,還由於他的詩句能高度的概括,能高度的凝鍊,常有含義深遠,體會無窮的警句。陸士衡《文賦》說:“立片言以居要,乃一篇之警策。”可見警句的重要。《詩人玉屑》引《童蒙訓》的話說:“文章無警策,則不足以傳世,蓋不能辣動世人。”魯迅的舊詩中“能辣動世人”的警句是不少的,如被毛澤東同志推薦作為人們的座右銘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還有如:“血沃中原肥勁草,寒凝大地發春華。”“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都是為人們所傳誦的警句。

  魯迅的舊詩還善於用比喻、聯比的手法,來表達內容的博厚而深刻、感情的憤激而沉鬱。魯迅的《湘靈歌》整篇是一個比喻。它描寫神話中湘靈到湘水邊去梳洗,而這時的湘水已由於反動派的屠殺,血流成河而為之赤,用來揭露反動派的血腥統治。《贈畫師》用的是連喻:先是以“風生白下千林暗,霧塞蒼天百卉殫”暗喻反動派的黑暗統治;又以“只研朱墨作春山”暗喻光明的力量仍然存在。詩人“不著一字而正意躍然”:要在黑暗中看到光明。魯迅的不少名句,如“血沃中原肥勁草”等等,也是用的比喻的手法。魯迅還常以“夜”、“風雨”、“秋”等自然景象來暗喻和象徵黑暗的舊社會。

  魯迅還常常在舊詩中用反襯,即古人所說的“欲揚故抑”的手法。《悼楊銓》前兩句“豈有豪情似舊時,花開花落兩由之”,是說反動派殺人實在太多了,以至聽到殺人之類的事,他簡直“神經漸漸麻木,毫不吃驚,也無言說了”,但是那裡能夠想到這次卻震驚了他的麻木而不能無言了:“何期淚灑江南雨,又為斯民哭健兒。”這樣的反襯,更指出了反動派的兇殘比意料中的還要兇殘,同時也寫出了詩人的悲憤並非一般的悲憤。前兩句的故抑,使後兩句急轉直下,詩人悲憤激烈的感情象瀑布一樣直瀉而來,真實感人。《無題》詩的前兩句“萬家墨面沒蒿萊,敢有歌吟動地哀”,寫出了在反動派“禁錮得比罐頭還嚴密”的反動統治下,簡直連人民的哀吟也聽不到了。後兩句卻一反前兩句的沉悶:“心事浩茫連廣宇,於無聲處聽驚雷。”這樣更反襯出人民的怒火在燃燒,地火在執行,沉默正是革命風雷即將爆發的前夜!這首詩就以革命樂觀主義的堅定信心感染讀者。魯迅的這種欲揚故抑的手法,使他的舊詩更突出了沉鬱頓挫的特色。

  魯迅的舊詩還有諷刺的特點。“‘諷刺’的生命是真實”。(《什麼是“諷刺”?》)魯迅善於抓住典型的人和事進行諷刺。幾首民歌體的詩就都屬於這一類諷刺詩。魯迅有時就採用白描的手法,達到諷刺的目的。如《贈鄔其山》寫了種種“每日見中華”的現象,詩人不加任何評語,卻勾勒了軍閥政客們的嘴臉。又如《所聞》:“華燈照宴敞豪門,嬌女嚴裝侍玉樽。忽憶情親焦土下,佯看羅襪掩啼痕。”也是用的白描,但它又有對比,寫出了一方的豪奢,一方的無告,諷刺了反動豪門的荒淫無恥和魚肉人民。魯迅用對比的手法取得諷刺效果的,還有如:“幾家春嫋嫋,萬籟靜喑喑。”“專車隊隊前門站,晦氣重重大學生。”等等。諷刺的特點加濃了魯迅舊詩的憤激而沉鬱的風格。

  魯迅在《兩地書》的第十二封信中說:他自己“好用反語”。魯迅在舊詩中也是常用反語的。一種情況是正面的意思卻用貶義的字句來強調、襯托,象“靈臺無計逃神矢”,用一個“逃”字來表達詩人對祖國熱愛的堅定和深沉;又象“躲進小樓成一統”,用一個“躲”字來表示他堅守陣地全力以赴地投入戰鬥的決心。另一種情況是反面的事物卻用褒義字來嘲笑、挖苦,象《湘靈歌》的最後一聯:“鼓完瑤瑟人不見,太平成象盈秋門。”反動派的血腥屠殺,使高丘寂寞,芳荃零落,河水變赤,人煙荒涼。而這正是他們的治績,是他們的“太平成象”。這樣的諷刺就極為有力。“好用反語”,使魯迅的舊詩博厚中見深刻,而又憤激有致,沉鬱感人。

  就是這樣,魯迅用多種藝術手法,使他的舊詩形成了博厚而深刻、沉鬱而憤激的風格。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