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荸薺散文

話說荸薺散文

  又到一年歲末時,每當這個時候,好多人都會靜下心來盤點一下自己一年來的業績、收穫,總結一下不足,以此來鞭策自己來年繼續努力。當然也會應了年關這一意境,禁不住陷入回憶,回憶幼時過年的味道。

  上週末的清晨,突然興起,起了個大早,前往菜場“淘寶”。內心裡想要買點什麼,其實是不確定的。所以一到菜場,只能東瞧西看,一大早的菜場是城市裡最鬧猛的地方,人流緩慢湧動,挾裹著蔬菜香、炙烤味、魚肉腥飄入我的鼻腔。“該買點啥呢?”在我這個平時基本不買菜的人看來,好多人都與我的心態一樣。

  我在人縫中張望每個菜攤,目力所及,忽然有一樣東西跳入我的眼簾——荸薺。第一時間,我確定這東西就是兒時的味道。

  好似尋到了寶物的我,擠開人群,來到攤點。看到一個個皮質褐色、個大飽滿的荸薺,表面覆著些許水滴,好似一個個剛從泥土中鑽出的精靈,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其靈動,強烈著吸引著我的眼球。

  曾記兒時,每到春耕之時,祖父總會在自家農田的一角翻墾出一塊田地來,釘耙搗碎泥土,鋪上一層稻草起壟。把精心挑選的大荸薺種薺芽朝上,排列在稻草上,覆上泥土,施一些家肥。隨後的日子裡頻繁澆水育種。我親眼瞧著祖父的勞作,靜靜等待荸薺的發芽、生枝、抽花、結薺。

  荸薺古稱鳧茈,因鳧鳥喜食而得名。宋代詩人鄭獬有《採鳧茨》一詩存世:“朝攜一筐出,暮攜一筐歸。十指欲流血,且急眼前飢。官倉豈無粟,粒粒藏珠璣。一粒不出倉,倉中群鼠肥”。這首詩從採荸薺的一個勞動場景引出感慨,反映了人民生活的疾苦,對造成民不聊生的`社會現實進行了猛烈的抨擊。蘇舜欽在《城南感懷呈永叔》詩裡也提及過鳧茨:“老稚滿田野,斫掘尋堯茨” 。在古代貧寒的年代,荸薺作為一種食物,充當了貧苦百姓的救荒之物。有明代王鴻漸題為《野荸薺圖》的詩應證:“野荸薺,生稻畦,苦薅不盡心力疲。造物有意防民飢,年末水患絕五穀,爾獨結實何累累”。這正如荸薺的秉性,生長於泥土之中,質樸敦厚,熟知“地情”。

  粵人稱荸薺為馬蹄,是按其形狀命名的。我們平時食用的荸薺是呈扁圓形的地下莖,形如駿馬之馬蹄,故得名。在廣州,馬蹄、蓮藕、慈姑、茭白與菱合稱“泮糖五秀”,而馬蹄為“五秀”之首。其肉質雪白細滑、水份含量高,清甜無渣,爽脆可口。《本草綱目》中記有“馬蹄能清熱消渴,治脾熱,溼中益氣,開胃下食,清心明目,解熱殺菌,清黃疸,降血壓,治療多種疾病”。是一種集食用、藥用價值於一身的生蔬菜,曾一度成為明清時期朝廷貢品。1985年,一新加坡華僑思鄉心切,專程繞道去闊別45年的桂林,買了10個馬蹄赴加拿大探望兒子時作為貴重禮物。由此可看出,荸薺也有其被高貴、受珍視的一面。

  荸薺因其形、其質也有烏芋、地慄、 地下雪梨之稱呼。這裡就不一一贅述了。

  菜場的偶遇,對此物的親切感驅使我購買。買回家,清洗乾淨,還是用兒時吃荸薺的辦法——牙齒剝皮。在唇齒與荸薺的親密接觸中,感受一份清甜與甘爽,同時腦海中好似浮現出了兒時收穫荸薺、品嚐荸薺的場景。這意境,正如這首現代詩:

  春天裡出生的荸薺,

  在這個冬天,給我帶來甜蜜。

  我曬著太陽,聽著鳥語,

  用小刀,削開一個個安靜的荸薺。

  它深陷泥沼的身子,

  讓我想起田野上自由的風,

  和那些腳趾縫上冒出的咕咕泥土。

  那些快活的辛勞,和內心的純淨,

  讓任何皺著眉頭剖析的語言,

  都顯得如此無力。

  此時此刻,祖父的影像忽然清晰,想起了那些年的初冬,祖孫倆一人扛鋤,一人攜筐,扶去衰枝,連鋤帶趴,滿手泥土,深挖荸薺,歡聲響徹四野,親情漾遍曠野。此物承載著我這樣一段難忘的回憶,難捨的親情,怪不得令我一見如故、親切滿懷。

  新鮮荸薺頗可口,但風乾後更誘人。兒時,祖父總會把新收穫的荸薺分成兩份,一份洗淨,給我們生吃;另一份則洗淨之後一個個鋪在竹篩上,經幾輪冬日暖陽的照耀,就成了風物了。春節,親朋好友往來走動時,祖父便拿出這些風乾的荸薺,成了待客的佳品。那時的荸薺,因水分蒸發,果肉變得緊實,吃起來更覺甘甜。上世紀40年代初,蕭紅去魯迅家聊天。許廣平指著吊著的筐子說,那裡邊的荸薺都是風乾了的,極甜。可見魯迅也喜食荸薺,尤其是風乾的荸薺。

  荸薺亦可入菜。荸薺做菜,圖得也是它的清甜。拿一把小刨子,除去上面的嫩芽、削皮,只一會,就是雪白的一堆。和雪花藕可有得一比,撒上綿白糖,在冬日的餐桌上,真是冷比雪霜甘比蜜,正好幫我們消減吃火鍋帶來的火氣。有時和木耳肉片同炒,黑的是木耳,鮮的是肉片,白的是荸薺,吃起來甜脆恰好。

  於是,我也想效仿祖父當年,曬曬荸薺,變成風物;亦想學學菜譜上荸薺的入菜做法,做成美味。這一冬,因再遇了它,而變得格外溫暖。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