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美石硼溪的散文

秋美石硼溪的散文

  一

  石硼溪,全長56公里,南北走向,蜿蜒連綿,匯入黃海。溪水源於膠東的偉德山,常年不幹涸。雖名不見經傳,可是最具特色的河流,尤其是入秋,河景最豐美,不賞就要錯過一個金秋。

  站在河岸,遠眺巍峨的偉德山脈,翻開手機百度一查,為何天賜一條河在這塊沃土之上?偉德山成山幾億年,想當初,可能天崩地裂,熔岩四射,不知幾月幾年而不熄,那熔岩順勢滾下,帶著人間沒有的滾燙,一路向南,繞過多少阡陌田埂,蜿蜒尋蹤,浩浩蕩蕩百里,鋪就了一條青石河底,為的是把大山的淚泉匯入浩瀚的黃海,豈不知,偉德山泉不竭,淚水就流不完,一直滴落到現在,匯成了一道精美的風景。

  我懷疑了,是不是歌手周慧敏曾經匍匐在了你的腳下,崇拜而生歌詠之意,不然為什麼要反覆歌吟那首最深情的歌《最美的淚水》,醇美的歌謠就專情地獻給了你。

  就伴著美妙的歌聲,我在石硼溪巡禮。

  如果在春季,這條河也就是一位羞態不去的十八歲少女,看一眼是醉;而秋色裡的石硼溪則是一種豐美,可駐足看,可凝神看,收納她最風韻的美,無需商量她是否願意。

  清潔如醇的溪水,款款而來,輾轉而不再直奔,山嵐為之送行,而青紗帳卻想遮住溪的俏容,可潺潺的水跌石蹦泉發出的聲響,告訴青紗帳徒勞無益。

  石硼溪,一塵不雜,皆因河床為堅硬的花崗岩石硼,站在河邊,那整塊的大石平鋪著,魚兒晏遊的倩影就印在了靜水之下的石硼上,魚兒自顧影子,轉著圈地看陽光之下自變的魔術。莫非魚兒想尋覓一粒沙子,多麼簡單,卻是妄想,真的是不可能。哦,我誤解了魚兒,原來是晴空之下一朵雲絮在河水裡遊動,魚兒要捕捉雲的影子,雲做了魚兒的餌。

  流水並不孤單,河邊的草木都因溪水而夾道搖曳,在秋美里舞蹈。

  這裡拒絕垂柳,是多情的柳喜歡弄水?是柳枝太顯輕佻,不能與億年的端莊為伍?都不是,河床之下的花崗岩,即使是金剛鑽都難以撬動鑽透,柳只能放棄了,她要去尋一塊水豐土沃的地方。

  染秋的紫海棠是人工給石硼溪做的打扮,任何高度都會妨礙石硼溪的.視線,幾個園林工人毫不惋惜地截斷了紫海棠繁茂的枝。一位有眼緣的師傅問我借吸菸的火,我知道,他們並不是一群屠夫,他說,紫海棠經秋染色以後,落葉就弄髒了石硼溪,必須剪,來年還會竄出更繁盛的枝葉,一點也不怕,現在剪枝是為了來年更加繁茂。

  無需嫌棄石硼溪河岸太雜亂,各色的牽牛花爬滿了岸,連綿三四十里,只是到了梁家山才戛然而止,因為那裡的秋菊已經搶佔了溪岸,牽牛花搖撼不動凌霜的菊,那段河就叫“菊石河”,還與“石”相關。間插在河邊草間的是一些草本高杆“水竹”,葉子已經隨秋風了,剩下光桿司令,可殷紅的水竹豆,一串串掛滿了紫色的竹幹上,隨風搖曳,只是不能發出鈴鐺聲,我很不滿足。

  秋喜歡在這裡塗色。你看河道兩側全是兔尾巴草,溪水的滋潤,肥沃的溪岸,造就了一道不起眼卻難得的風景。秋來了,那毛茸茸的“絨棒”馬上泛出紫紅,彷彿是紫寶石鋪排了溪的兩岸。誰言秋風最凋零,我看秋風最著色。這裡,偉德山撲來的風,順著溪溝向下,吹拂著一片生動的寶石在律動,在秋陽下,閃著耀眼的光。

  二

  一群鴨子,大約十幾只,從西邊的村子“不落耩”穿道而過,白色的羽毛被秋風撩著,就像浮動的雪,翻過溪岸,撲通撲通地跌入溪水中,“嘎嘎”地仰天呼喚了幾聲,便去戲水了,貪吃的鴨子將尖嘴伸進岸邊有水草的地方,頭淹在水中好長時間,原來是在啄食躲藏的小魚兒。幾隻浪漫的鴨子,入水便登上石硼,狂抖身上的水珠,灑落到石上,就像下一場雨,然後嘴巴啄遍全身,摘掉那些死纏著的水珠,還有一路走來的風塵。

  從村子跟出來一位老者,約摸70歲的樣子,騎一輛電動三輪車,手裡持一把長長的鉗子,其實就是兩根鐵棍做的夾紙屑樹葉的衛生工具。他看著鴨子安全跳到了溪水,便朝我駛來。

  他看我專心看鴨子,便停下閒話。

  “喜歡鴨子?想吃流油的鹹鴨蛋了?”真想不出他的問話是那樣看透我的心,的確,每頓早餐必有鹹鴨蛋一枚。我點頭,他繼續說,“這裡的鴨蛋最環保,鴨子喝溪水下蛋,蛋清都不喜歡吃,可俺家閨女在環保局檢測了,富含什麼鉛鋅銅鈣美……”我想不到,一把年紀的老者還很跟時髦,快成了化學家,不是嘲笑,而是生出了敬意,便遞上一支菸。

  他不吸菸,掏出了兩個蛇皮袋,下到石硼溪,彎腰去摘那些五顏六色的牽牛花了。我閒著沒有事,也去幫他,他沒有感謝,只是笑笑。一袋裝滿,又掏出剪刀,我提著袋子,他“咔嚓咔嚓”剪溪岸上的兔尾巴草的“絨棒”,也裝滿了,他說:“就別讓你跟著受累了,那些圓葉艾蒿就明天剪吧,也不發急。”

  我們上岸,在樹蔭下,他裝好車,過來坐下。

  我好奇地問他:“弄這些沒有用的東西幹啥?”

  他白了我一眼:“你們城裡人就不懂得了,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每年這個時候,石硼溪就給了我們很多東西,別人看著不起眼,可我要弄幾個零花錢。”我更不解他的話了,這鄉土,這草木,在休閒的人看來就是個空氣清新的所在,還有什麼寶貝可以換錢。

  他姓彭,是石硼溪的河道護理員,這是推行“河長制”以來,他轉行做得很順心也最經心的一件事,每個月倒沒有幾個錢,一年下來也就幾千塊,可本來這是不落耩村的河,市裡還拿錢護河,老彭說,這是頭一次看見最大的東家拿錢“養河”。老彭說得很開心,居然用了個“冤大頭”的詞兒,說完就笑了,他說,咱不能對不起這條石硼溪,是吧?規定一個周巡河一次,上下14裡地,可就是坐不住,天天要來,那些年生產隊幹活,哪有這樣的好事,給個一官半職也不換了。

  老彭是個很健談的人,唯恐我對他的一切,還有村子的故事不知道,話匣子開啟就不想關住了。

  現在沿溪的人素質都提高了,沒有人隨便撂什麼塑膠袋、亂草棍的,有的就是幾片落葉,我看還挺美,可市裡的什麼影片一下子就看見了,你說這千里眼怎麼就這樣厲害,連我幾點幾分收拾小溪垃圾,那邊一清二楚的,連撒尿都要找個深玉米地……

  我咂舌,老彭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說:“是不是和老婆來洗衣服?那不要緊,這溪水,淨化的功能太強大,過去生產隊在溪裡刷農藥桶,有人在下游取水去化驗,一點不超標,有人說農藥是假的,其實是溪水分解了。”我想到他之前說的什麼“微量元素”,可能也有什麼淨化功能吧,並不去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

  他看看車子上的兩袋花草,得意地告訴我:“別看那麼點花草,價錢可不賴,至少也要上千塊。”我很不解,誰還稀罕那玩意。老彭把他的生財之道全都抖落出來了。

  他回家要把那些牽牛花和兔尾巴草的“絨棒”,在日頭下晾曬八分幹,利用晚上的時間,根據客戶需要的圖案,拼成“花卉畫”,什麼樣的主題都有。

  老彭靦腆起來:“啥叫主題,我都被你們城裡有文化的人弄糊塗了,不就是拼湊在一起好看麼?”

  其實老彭也想把學來的那些“主題”畫說出來,讓我見識他的能耐,他說出幾個名字:丹鳳朝陽、金魚戲水、豐收花籃、紫燕歸來、錦繡江山、萬水千山……老彭說,必須按照本子記錄的名字貼畫,不然客戶就退貨,不好伺候,可花錢很多,咱不能白拿錢不給東家幹好活。

  這手藝活,老彭的老伴最拿手,今年還增加了幾個品種,他說,過幾天還要往石硼溪上游走,那裡楓葉熟透了,還要摘幾袋子。他還要逐年增加品種,現在有9個品種很受顧客的青睞。

  老彭說:“那麼個大網太好使了,我就是認不出幾個字,手抖,只能看,不能說,人家網那邊說我是啞巴……”

  老彭得意他有個女兒,在城裡住,女兒提前就畫好圖案,要我們老兩口按葫蘆畫瓢就是。錢都是打到女兒的手機“支付寶”裡,女兒還把轉賬記錄給老彭看,就怕賬目不清。其實,女兒在城裡買房,老彭還給了12萬多,他說這些血本都交給女兒了,還有啥不能放心的。錢去了咱再掙,有的是資源,就怕人懶。女兒安排發貨,供不應求,今年要做二百多件,怎麼也是上萬了,老彭露出家底,自知失言,可他還是很興奮,最後還對我說:“誰說這個時代不好,我再年輕20歲,我就自己玩電腦,那多方便,用不著女兒三天兩頭嘟囔這也不懂那也不在行……”

  三

  老彭站起身,他想去護河了,可他拉住了我的手,說:“你對不落耩這麼感興趣,那我就領著你去看天然寶貝。”也許他是一個人巡河太寂寞,要我去陪同。

  原來是小溪岸邊露出的大石硼。他指著一塊足有籃球場大小的石硼說:“這是‘盤龍石’,據說當年八仙裡的張果老就‘倒騎毛驢’在這塊大石上歇腳,那毛驢就再也不想走了……”這是美麗的傳說,偉德山的故事裡的確有這段傳奇,不過,那是“仙化”偉德山的神秘,沒有想到,連這面大石也是傳說的立足地。

  還有一塊有十幾平米大小的石硼,遠觀彷彿一隻烏龜,三角形的尾巴,收緊了龜殼,尖尖的尾巴還垂在水中,龜殼隆起,還帶著甲殼上天然的花紋,烏龜的頭部伸長,似乎在注視著什麼,不知誰在頭部點了一個紅點,我說這是“畫龍點睛”,老彭說,這是烏龜,與龍王有關,據說在很久以前,龍王派遣千年老龜到這“不落耩”看看旱情,結果溪水流淌,烏龜看不見莊稼地裡顆粒不收,也不想回去了,就在這曬太陽,龍王早就看見了,一個雷霆下來就把大龜砸在那裡,一臥就是幾千年。

  老彭說,大大小小好像三十幾塊,塊塊都象形,什麼玉兔吃草、蟾蜍上岸、老牛飲水……

  老彭說,“不落耩”是明朝建村,一直是風水寶地。

  我問:“為什麼叫這個村名?”

  老彭說:“你可難住了我,幾輩子沒有人可以解釋清楚的。”老彭大概說了村名的傳說來歷。一說建村之始,一隻布穀鳥飛來,三天三夜不走,大家就把村子叫“不落耩”,“不落”是不是就是“布穀”的諧音,沒有記載,但村民一直相信,這最吉祥的徵兆,布穀鳥是春天的使者,是報春耕的益鳥,它的到來就是告訴先民,這裡是適宜耕種的寶地。

  還有一種解釋說,每當太陽要西沉落山了,在不落耩這裡就遲遲不肯離開,連太陽都迷戀此地,真的是人間仙境。也有人說,這裡的石硼溪都是石硼,太陽要停留在這裡曬化它。老彭不同意這個解釋,他認為,這麼好的風水寶地,為什麼要曬化呢?

  我問老彭,你要剪那些圓葉艾蒿幹什麼?老彭更得意了,說:“你留個電話號碼給我,明年也給你送去,不要錢。”

  原來,艾蒿曬乾以後,他要剪成寸長的短枝,裝進一個布袋,封住口子,給女兒送去,女兒樓上的鄰居也跟著沾光,老彭每年要做40多隻。艾蒿可以放在房間的角落,艾蒿的味道可以燻跑那些蟲子,香氣也特別,多數人都喜歡,的確,我非常喜歡那個味道,我不客氣了,說:“那我回去給你送一些布料吧。”

  秋色在這裡總是創造著石硼溪的奇蹟,美妙的物象,還有那些傳說,給石硼溪足夠濃厚的詩意。美,屬於秋天,秋天又把顏色雕刻在石硼溪的草木上,更讓我感覺美不勝收的是,生活在這裡的人,愛護著美,欣賞著美,從美的風景裡取走生活的情調,還不傷害石硼溪的美。

  秋美石硼溪,我願意用激情讚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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