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的一輪明月散文

塵世的一輪明月散文

  寫在前面:

  如果有一天我們湮沒在人群裡,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努力要活得豐盛。

  不知緣何,黃碧雲的這段話,近日像是一部經文似的無端在我心裡默誦不止。我知道,我又在唸及那個在清冷中執著豐盛的女子了,儘管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去翻讀她的書。

  因為,適時的疏離其實是為了更深的記住,有些熱愛,不復重提,鮮于觸碰,卻是因為更深的惜念,生生不息。

  前日,與梅無意間談起《蓮花》,她說,“蘇內河是蓮花,慶昭也是蓮花。塵世的經歷都讓她們一步步涅槃、重生。每個人心頭都開著不敗的蓮花,怎樣的叛逆,桀驁,與俗世格格不入,擠兌,到最後,都是寂靜。善生心裡泅渡不了的傷口,慶昭做到了。”

  她這番話語甚合我心,愛寫字的女子,對文字裡隱藏的情愫和遊動的香氣是最敏銳不過的,有些感覺可遠遠的透過生命堅持的信仰傳遞到手心裡,溫暖片刻直抵靈魂。

  想起以前讀安妮這本書的感受,整理在一起,權當紀念。

  我想,這樣的文字於我一定不會是終結。

  1、信仰於你於我

  關於信仰,這似乎總是和宗教聯絡在一起的詞語,一種宗教代表著一種信仰,有信仰的地方就會有宗教的輻射顯影。

  而關於宗教,自認為無論是來自印度的佛教還是西方基督教,皆都是智慧與哲學的多樣結合,於我都是高深莫測的科學,能夠知悟出的道理少之又少,因此,亦無信與不信的困惑。我對宗教最直觀的感受就是,一冊能夠清洗心靈與救贖生命的典籍。現在……現在的宗教如果說延伸落實到我們的日常生活裡其實也就是一種價值與思維觀念的體現,理想寄託的方式。我們平日裡見人燒香拜佛,畢恭畢敬,大多為的是保平安、求財運、祛煩惱,與佛教的真正教義與信仰其實相去甚遠。佛家認為眾生皆苦,人人都有佛性,人有貪、嗔、痴、慢、疑、不正己六大苦的根源,佛即是解惑,解疑,讓心大徹大悟,堪破天地,保持清明良境。

  在古老的西藏,人們除了信仰原始的苯教和藏傳佛教之外,還有一種信仰是由來已久的,那就是自然崇拜,相信山有神靈,它的權力是神聖而不可違抗的。西藏的群山就和我們平地的公路一樣數不勝數,層巒疊嶂、雪山湖泊、懸崖峭壁、峽谷裂帶,險峻奇幻,氣候酷寒,變化無常;雪崩塌方,狂風雨雪,防不勝防。在那樣巨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剩下的也只能是無量的敬畏與崇拜。這種信仰是因為人與自然界的息息相關而逐漸形成的,它在一定程度上直接主宰著藏民的命運,因此他們虔誠地相信每一座山峰都有能夠掌管雨雪冰雹、天時地利、人類生死的神靈,這些神靈可以保佑他們一生的福祉與興禍。

  愈來愈覺得人的一生,擁有一份信仰,也就是一種真實的信念傲然存活於人的內心底處。不管你身在何處,心裡總有一股暗湧在不動聲色的噴流,有一種讓你安定的檢視歲月的動力,是你不論境遇波折還是平坦仍是堅守自我本性的定力,這也就是每個生命存活於世纂刻下的一方烙印吧。我們可以不信世間情意恆溫會常在,可以不信我們一旦付出就會有報答,可以不信生之無窮歡樂,你卻真的不能傾斜或堵塞心靈河床的流向,因為內心的力量往往能抵禦住四面而來的寒流,寄予你最長久的幫助。

  內河,《蓮花》裡那個長期在黑暗裡遁走的女子,她的一些話,如鯁在喉,一瞬讓我覺得似禪般通透。

  “肉身的輪迴沉澱是沒有止境的,貌似堅定的表象之下,只是幻覺,每個人在自己製造的願意進入的幻覺中生活,而真正能夠指導和支撐我們生活的意志到底是什麼。”

  我們每個人在一生中追逐的或強烈希望獲得的,大大小小,多多少少,有哪些是屬於意志和信念的範疇呢?

  來自心底回答的聲音是微弱的,無力的,甚至是需要憐憫的。生命的意義如果僅僅去靠物質去奠基,去見證存在,是否我們都在迴歸真實的路上越走越遠?

  內河透過行走最終到達了生命的光亮所在之處,隱蔽了黑暗澀酸的年少,篩濾了卑微恥辱的過往,雖然此明燦短暫得使人有落淚的感傷,她終是在不斷的傷害與被傷害中磨礪出自己的一份信仰,證明有些付出無論再遲也值得震撼。

  而心底有篤實信念和意志的人終是幸福的,信仰於你於我始終是內心最厚實的堡壘,無論世間風雨飄搖。

  2、蓮花開落

  墨脫,初見這兩個字,心裡有說不出的訝異。似乎這不該只是個地名,它應是一個晦澀的象徵,如天堂般隱秘、未知,它應代表著一種內在的信仰,從不能抵達卻一直在幻覺中存在的熱愛。墨脫,赤墨盡褪,潔白如洗,迎來清明。讀完安妮的《蓮花》,我終於懂得,眾生如同池塘中的蓮花的含義。

  全國唯一一個不通公路的縣城,位於喜馬拉雅山南麓、雅魯藏布大峽谷的高山谷地中、中印邊界上、西藏東南部最偏遠的縣,被譽為蓮花聖地,需要徒步穿行四天進入,徒步四天出來。沿途懸崖峭壁、深谷江流,雪崩、泥石流、山體崩塌,隨時出現,狀況不斷。如果沒有極好的體力和耐性,走墨脫終是一段危險的路程。就是如此,每年仍有一些人紛紛奔向那片潮溼的谷地,探險或是見證,亦或就是不說話的行走。

  看著這樣的一種文字,我的內心充滿矛盾的交葛,如同剛看了一場驚竦撲朔的電影,投入的.過程是刺激而又新鮮的體驗,可之後暗夜卻是夢魘不斷,心有俱怕。這樣記錄下一路真實穿行的所有遭遇、艱險、困阻、恐懼、喜悅,於我只是文字的排列組合之後傳遞而來的一種意象之境,我會一邊專注嚮往著那寓意聖潔的奇幻景物,一邊在腦海裡努力構想、企圖顯現哪怕有一處與文字重疊的畫面,也是莫大的安慰。然文字可以仿照再造萬物的本原、彰顯完美,終還是抵達不了純粹的真實,再美妙的投契,體驗和感知,或許只在一瞬間裡如電光擺脫不去閃耀,合上書頁,時間消逝,記憶中始只是個依然模糊的概念。再有一日若突然聯想起曾經的悸動,心除了酸楚已所剩無幾。

  行走,無論她或他踏上行程的初衷或目的是什麼,都將值得紀念。佈滿荊棘和泥濘,斷崖和亂石橫飛,洪流和大雨無止盡的傾瀉,險境叢生,這樣的路,有幾人能勇於無畏擔當穿過?又有幾人能親眼目視塵世裡最後一片的淨地?

  想到那些從城市裡走出、在人群中吆喝、拿著相機在景點到處拍照的面孔,不由心悲哀,城市精神文明的田野漸漸荒蕪凋零,生活空間的狹隘和諸多實際需索促使人的行走時常飄浮於海面,海底世界的深藍麗景和幽美世界,鮮于欣賞,無人潛入。最好的風景往往只能在寂寞和接近蠻荒中存續,若置身繁華、湧入俗流,必將是隕落的開始。

  幾年前在電視裡看到關於很多人去穿越大峽谷漂流的報道,有人曾一生無數次的漂流試驗,甚至以失去生命為代價。當時看後極為詫異困惑,這樣一味進行到底的追求究竟若何,是希望藉此完成生命意念的一種超越,還是為了突破人體的極限,進而證明自身的某種價值體驗。當看到漂流者家人痛哭泣懷的剎那,只覺得人怎麼可以做到那麼自私,有什麼理想可以高尚到讓你忽略自己的責任和至愛,就算漂流成功又若何,生命的真意難道僅僅是要維持這種表象的宏偉?

  時隔經年,如上的詰問和困惑已是慢慢淡然釋心,終於隱而徹悟有些精神的高度是需要竭盡身體所有的能量去攀爬的,人的內心一旦噴湧出激越的河流,就很難回頭選擇回覆平靜的起初,任生命的羈絆和負重無論如何肩背難當,終有卸下而直面挺立行走的一天,只是當下的經歷和過程定當漫長而顛簸,需要無限制的承擔與堅忍,有時甚至可能透支一生的光陰和幸福。

  “如果任何一段旅途,都是一條主動選擇或被動帶領的道路,那麼它應該還承擔著其他的寓意。是時間流轉的路途。是生命起伏的路途。是穿越人間俗世的路途。也是一條堅韌靜默而隱忍的精神實踐的路途。”

  走墨脫。這是一個在幻夢裡空靈羽化的理想,在滂沱大雨的黑夜裡尋求著一種光明和溫暖,希翼在千辛萬苦的追尋之後覓得一方世外桃園的純淨土壤。那裡有寂靜的山林和藍色的湖泊,終年不化的雪山折射出無數色彩懾人的光芒,那裡隱秘開放著聖潔素美的蓮花,藏匿著太多有情人的足跡和印記。那裡也一直是個有故事的地方,每個感性的人聽過,皆會流出悲傷的眼淚。

  走墨脫。當我在塵世的一隅寫下這三個字時,無法諱言的是,我的胸口會有如許的微痛,仿若與日夜與相知的朋友交心傾談卻是遙無期限的晤面,是那樣傷感的情愫盤繞在心畔,絲絲纏結終織成一張佈滿靈魂歷史印跡的大網。

  我知道行走在蓮花聖地,何止是幾雙軍膠鞋就能夠抵禦風霜雪雨,需要極大的勇氣和脫塵的心胸來做裝備,當是選擇上路就沒有再回頭的玄機。此時看紅塵裡蓮花開落,彼時且遙想人間天堂,終是念想的退次繼續,許也懂得“感恩”兩字!

  雙手合十,閉攏,虔誠祈禱,願眾生皆如蓮花清潔盛放。

  3、來,來,來,跟著我來

  時間是一管靜擺的長笛,於白雲生處擦亮竹節圓孔,吹奏,總會有那麼一小撮光陰可以攀越城牆樓宇,回聲韻長,繞腸百結。

  而那些只有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影象啊,雪山,湖水,野谷,荊棘,密林,花叢,牛羊,木屋,荒原……寂然在我心裡生亮的存活起來,忽的就有了很清晰的脈絡和蹤跡可尋,無論山高水長、煙雲阻隔,無論我的掌心有沒有那一道流浪的痕線,來牽動俗塵日益蒼白的日子。

  這世間有很多事物是因為信仰而存在的。因為真實的需要與虔誠的仰視之心沒有湮滅,炊煙四合是入世的根本,生生世世,千年不息,它本身沒有一身奇幻的美麗外衣,只是像樹木依附著藍天一樣自然生長。我們愛也好,厭倦也罷,生活的面目並不會因此而易顏幾分,能夠更新的或許只有通往內心的路途以及路上的崎嶇美好之景。

  枕邊的那本《蓮花》放了好多日子,靜靜的安躺在那裡,純白的色澤,暗暗的綺麗之光總會在一個個瞬間讓我心悸。有的書籍,有的語言,有的故事,不是你用時間持續咬噬就可以慢慢消化,裡面的每一個字都是拿心丈量的距離,每一次是一個陣痛並舒放的過程,有時是深厚的知悟,有時是迷茫的執著,有時是無法嵌入的疏離,有時又是不能割捨的溶解。

  來。來。善生。跟著我來。

  無法形容我在目視這樣一個個句號之後心裡的獨特體驗,那是一種極為詭異的誘惑,世上少有的情境。有幾人能夠對你說出這樣看似平淡,其實內裡深重的話語?有誰能夠?我默默唸著這一句話,內心洶湧疊起,眼睛溼濡。

  流年若淡水,讓我們長久期待並感動的事情,越來越寡少,至多的也只是一些細微的動容之心,一些頃刻便可以流逝的泛泛情愫。很多時候甚至不確切不明徹我們最需要的是哪些人、哪些事,就這樣心靈常常是落空的狀態,沒有傾斜亦沒有平衡,波瀾常在其實並不是絕對的不善,起碼那也是一種流動的方式,而在流動就是生命存在的印兆,值得信任並使人感到殷殷踏實。

  活著其實就是一場交付與接受交付的經歷,我們交付青春、精力、熱愛、時光,甘願或被迫,歡喜或痛苦,認真或戲言,都只是異常平凡的過程,逃避不開也無需逃避的生命場景。自然之光是種潛在的力量,總有一日於脫胎換骨之後你才會在明媚的春天裡驚見,也許只有到了那一刻,才會真正明晰為何生命裡的樣樣奇遇總是那麼千轉百回,周折顛簸。你才會少許的釋然心裡的糾葛,小溪終究要緩悠流向大海的深處……

  有一些的路途是我們畢生嚮往的潔淨領域,信仰的最終到達之地。如果沒有一份純善,通透的心靈視界,最好不要莽然上路。傖俗之心怎能洞察婉轉通幽之徑,功利之眼怎能親歷天地之間的莊嚴大美。就如珍愛一樣寶物,如果你若不能安好善待,讓它顛簸流離,不如捨棄於人,給其自由與光明的道路。想是終究有一天,面朝山巒,亦是會花好月圓。

  “大自然讓我們明白對一切都不需要執著太深,因為世間萬物都有它獨自輪迴的系統,也許是一種人類無法猜度的力量控制,它提示著一種被執行和走過的準則。遠超於我們的想象之上。不被窺探,也不可征服。我想人的謙卑,首先要來自於內心的敬畏。”

  這種內心的敬畏或許惟有你在歷經風霜雨雪之後,在看淡愛恨冷暖之後,在你將世間風月一併攬入心底之後。

  來,來,來,跟著我來。

  一個個皓月當空的夜晚,我久久的凝視著這塵世的一輪明月,心裡仍只是默唸著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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