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黃河刀魚經典散文

消逝的黃河刀魚經典散文

  若不是親眼目睹了自1978年以來黃河歷次斷流的景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一洩千里、奔騰咆哮的黃河竟真的會出現河中無水、河床皴裂的現象;若不是親身經歷了自幼年以來黃河口的無數精靈正以人們不可想象的速度逐年遞減、甚至消失的殘酷現實,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被譽為“黃河口第一鮮”的黃河刀魚有一天真的會銷聲匿跡。

  黃河的斷流使十幾種洄游魚類就此消亡。你很難想象,一個個經歷了幾千年甚至上萬年進化而來的物種是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劫難,終至於全軍覆沒、灰飛煙滅;你也無法想象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是經歷了怎樣的垂死掙扎後,最終絕望地走向了枯竭。從此以後,它們的故事像一個個美麗而又憂傷的童話只能存在於人們對往事的回憶裡,只能成為人們意向裡一個又一個遙遠的傳說。

  “賣刀魚唻——,新鮮的刀魚——”這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每逢春季便經常響徹鄉村的叫賣聲。吆喝者通常是推著一輛小推車,小推車上捆紮著三個用紫穗槐或荊條編制的簍子。簍子裡裝滿了刀魚,刀魚上蓋著一層碧綠的蓖麻葉。每當有人來買魚時,賣魚的便放下小推車,將蓖麻葉慢慢揭開,露出簍子裡那青晃晃、明亮亮的刀魚來,一任買魚者隨意挑選。

  有道是:“麥梢黃,刀魚長”。麥梢發黃的時節,正是一年之中刀魚最肥的時候。那時,生產隊裡所有的農活基本上是靠人力來完成的。為了給壯勞力增強體力,這個時節就是再節儉的人也往往想法設法讓乾重活的人吃飽吃好。於是,三、五毛錢一斤的刀魚便成了人們的首選。此時的刀魚脊背金黃,腹部銀白,脂肪豐厚,肉質細膩,或煎或炸,味道奇香。用這樣的美味來佐飯,壯勞力的飯量通常會比平常多吃好多。碰到買魚的人帶著孩子來買魚,賣魚的便從車懷裡的小簍子裡抓出幾個煮熟的嘟嘍子(一種生活在海水裡的小螃蟹,當地的叫法。)塞給孩子。於是,買魚的便不好意思再過分的挑剔,簡單的.幾句對話後,一單小買賣便達成了。之後,賣魚的大聲吆喝著推起小推車走遠了。買魚的婦女喜滋滋地端著魚回家後,稍一收拾,一鍋香噴噴的煎刀魚便做好了。

  聽老人們講,刀魚是一種洄游魚,河裡生,海里長,因形似利刀而得名。刀魚長不很大,一般的也就是六、七寸長,大的也不過一尺左右。每年的農曆三月中旬,刀魚由黃河入海口進入黃河,一路逆流而上,到黃河的上游去產卵。當逆流而上的刀魚來到利津縣王莊鎮附近的流域時,正是一年之中刀魚最為肥美的時候。這便是“天下刀魚出利津,利津刀魚出王莊”的緣故。之後,因體力消耗過大,加之攝食量減少,刀魚越往上游,身體越瘦。等產卵結束後,枯瘦的刀魚便順流而下至黃河入海口補充食物,積聚能量,來年便又義無反顧地踏上洄游之路。魚卵在河裡孵化後,順流游到黃河入海口,開始了長達三年的成長曆程。老人們說,刀魚是春季裡最早的時鮮魚,既有海水的鮮味,又有黃河水的香味。因此,刀魚被稱為黃河入海口的第一鮮。

  黃河刀魚不僅味道鮮美,而且有健脾益腎、益氣養血之功效,還能預防夜盲症。置一盆新鮮的刀魚於夜晚,你會發現有一盆藍色的火苗在黑夜裡熠熠閃光,那是刀魚含磷高的緣故。

  進入九十年代後,由於乾旱和黃河上游用水失控,黃河尾閭的斷流現象經常出現。1991年至1998年,黃河平均斷流天數超過107天。斷流現象的出現,使黃河刀魚失去了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產量逐年銳減。一些靠捕魚為生的漁民甚至有時一年連一條黃河刀魚也捕撈不到。一時間刀魚的價格便成倍地往上增長,1992年前後只有幾十元一斤的刀魚現在動輒上千元。

  這時間,江浙一帶的長江刀魚和徒駭河等地出產的刀魚便被批次地販賣到黃河入海口。但熟悉黃河口刀魚的黃河口人不用說品嚐,打眼便能從那青色的脊背上準確地將二者區分出來。

  麥收季節裡,當忙碌了一天的黃河口人吃著散發著濃郁麥香的新麥子餅時,總會有人抬頭遙望著黛色的蒼穹偶爾提起黃河刀魚炒小蔥的美味來。

  人總是在品嚐了失去的滋味後才知道擁有時的美好,總是在經歷了難以割捨的心痛之後才慢慢地知道珍惜與呵護。黃河的斷流,雖然有人們無法改變的客觀因素,但也絕對與無節制的浪費和管理上的失調有關。這一點,已經專家論證成為一個不爭的事實。

  1999年,國務院決定由黃委會負責黃河水資源的統一排程與管理。此時,儘管黃河尾閭水的流量很小,水的流速很慢,但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令人心痛的斷流現象。

  春風秋雨裡,黃河水默默地向前流淌著,慢慢地滋潤著廣袤的大自然中那業已乾涸或正在枯竭的生命,輕輕地喚醒著那些塵封多年的舊事漸漸地從傳說走向現實。

  於是,人們注視著那渾濁但不算寬闊的河面,遙望著那煙霧渺渺的黃河入海口,在心底殷切地期盼著那性情激昂、遊如飛梭的黃河精靈能再次踏上洄游之路!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