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灣村百年連碗油燈散文

東灣村百年連碗油燈散文

  榆社縣東灣村位於榆社縣城東一公里處,與儀川河隔河相望。它地處東匯大河灘中心,儀川河及其支流下車河將其三面包繞。

  東灣村居民有三大姓——田、張、王,且田姓佔三分之二。據村民說,東灣村為田姓家族建立的村子。大明洪武初年,即1368年,田家祖上的一支兄弟三人,從太谷縣的朝陽村逃荒避難而來榆社縣。他們在儀川河的東面買下了一座山坳。這座山坳為南岑山的一支山脈延伸至此,形成一座頭朝西、尾朝東的臥虎形的土山包。田家兄弟在虎頭南側坐北朝南呈簸箕狀的山坳裡,依山鑿洞建窯而居。後來,又有張、王兩姓陸續遷來。依其地理位置,取名東灣村。

  歷經六百多年的風雨滄桑,東灣人勤勞耕耘,繁衍生息,依山勢形成三層階梯式建築:東灣村的最高點,在臥虎山的頭頂,這裡有東、西兩處平臺,為打穀場;中間層是居民區,呈簸箕狀的彎形窪地,中部有三個四合院緊緊相連,每個院都由正窯和東、西窯房配套而成,東、西兩邊各有一開放院落。從遠處看,中間層就是一頂烏紗帽,中部三個四合院組成烏紗帽冠,東、西兩個院落形如烏紗帽翅;最下層有前、後兩座四合院,另有一柏樹院遺址。

  東灣村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東灣村民艱苦的生產、生活環境。村民居住在山上,賴以生存的土地都在山腳下,而山的三面被河水所包繞。古時由於自然環境的惡劣、生產工具的簡陋及治理河道的技術的低下,每年夏天,河水都會漲水決堤,漫延了整個山腳,村民的莊稼無一倖免。到現在東灣村還流傳著這樣一首民謠:冬天白茫茫,夏天水汪汪;天上“飛機”,地下“坦克”。因為只要下大雨,東灣村山坳下就被河水淹沒,長年累月,土壤的鹼性非常大,冬天潮溼的土壤被寒風吹乾,白色的鹼的粉末都被過濾了出來,滲透在土壤中,所以白茫茫的一片;整個夏天總是“水漫金山”,水汪汪的,因此天上蚊子、蜻蜓特別多,一架架“飛機”飛來飛去,絡繹不絕;地下河邊、河裡、莊稼地裡到處是青蛙,猶如一輛輛“坦克”,不論白天黑夜“呱!呱!呱!呱!”嘯叫個不停。

  柏樹院裡,原柏樹參天,建有一座三官廟,廟裡供奉著三官神像,即賜福天官、赦罪地官、解厄水官。據現年86歲高齡的東灣村民田相英回憶,從他記事起,就知道每年的正月十五鬧紅火的時候要祭拜三官、點連碗油燈。這一風俗習慣已流傳幾百年了。因為自然條件的惡劣,無能為力、淳樸的村民只能把改變命運的心願寄託在“三官仙家”身上。

  新中國成立後,破“四舊”,柏樹院的三官廟及三官神像被搗毀,但是祭拜三官、點連碗油燈的習俗依舊被淳樸的村民沿襲傳承了下來。

  每年正月十三,東灣村村民在村主持祭拜三官的司儀的帶領下,在柏樹院三官廟遺址上,用木頭和帆布搭建一個簡易的神棚,裡面供奉畫有三官畫像的一白布。正月十四晚上,全村人就懷著虔誠的心,不睡覺,一直等到十五凌晨月亮快落的時候,家家戶戶的男主人手捧“石榴樹”來到神棚前,把“石榴樹”供奉給三官。司儀把村裡白天做好的兩盆“蜜花扇子”擺在神棚的左右兩邊,供桌上擺滿豬肉、羊肉、雞肉、饅頭、“壽桃”(一種蒸熟的饅頭,形如壽桃)等供品。

  所謂的“石榴”,就是由村民用面蒸的石榴狀的、雞蛋大小的饅頭。正月十四白天,家家戶戶女主人就在家制作石榴樹。村裡到處長滿酸棗樹,村民先從酸棗樹上折一截八十公分長短的酸棗枝;再用綠紙剪一些“綠葉”;然後把綠葉紮在酸棗枝的圪針上,再在綠葉上紮上事先蒸好的石榴饅頭,一棵“樹”上扎16個石榴饅頭;最後把做好的“石榴樹”插在一個裝滿土的陶製罐子裡。這樣,一棵完整的“石榴樹”就做好了。因為石榴的籽非常多,象徵著多子多福,古人稱石榴“千房同膜,千子如一”。

  在婦女們蒸石榴的同時,村裡男人、小男孩就開始整備連碗油燈。點連碗油燈所用的碗,是村裡特燒製的小瓷碗,微黃,碗口直徑有十釐米長,一共有366個。如果當年是潤年,就拿出366個,如果是平年,就用365個,象徵一年365天,一天一盞油燈。這些碗都小心、整齊地收藏在東灣村一個窯洞裡,正月十四的時候拿出來用,用完後,正月十六就會再次收藏起來,以備來年再用。所點燈用的油,是由全村住戶傳來的小麻油、菜籽油。傳油的時候,村裡不會規定誰家拿多少油,都是由村民自願,家境好的會主動自覺多拿油,即使是家庭極其貧困的也不會落空,哪怕是一點油,也會拿來。把碗放在一塊一指厚薄的圓形石板上,石板的直徑比碗大一點,在碗裡倒滿村民傳來的油,再放入油裡一根棉花或是麻繩搓成的燈捻,燈捻要長出碗口。最後,沿著石板糊上一張事先剪好的長方形彩紙,每張紙在邊沿上都留有一個長方形的豁口,糊紙的時候,要把這個豁口留在上面。這樣,連碗油燈就做好了。全村的小男孩在年長者的指揮下,忙得不亦樂乎,跑上跑下,把一盞盞連碗油燈依村山坳的邊沿擺放開來,彎彎曲曲,或高或低,從東向西,山邊沿佈滿了紅、黃、綠三色連碗油燈。

  司儀高聲宣佈祭拜開始後,在村口的青壯年打響村民自制的三個鐵炮,“咚!咚!咚!”三聲鐵炮響徹雲霄!全村的小男孩好像聽到發號令似的,爭先恐後飛奔上山頂,把放置在山邊沿的連碗油燈點亮。而且事先大人就吩咐好自己的孩子,點燈後,要從火苗偏向的方向辨別清風向,把糊紙的豁口放置到火苗竄向的方向,這樣,就不怕火苗燒掉糊著的彩紙。當365盞燈都點亮後,連碗油燈就變成了紅、黃、綠三色彩燈,蜿蜒山頂,明亮閃爍,宛如一條巨龍盤旋在山頂,又酷似黃河十八彎。連碗油燈點亮,預示著給“三官仙家”點亮了下凡東灣村的明燈,“三官仙家”看後就會順利下凡到東灣村的三官廟,給村民賜福;也是在告知周圍村落的村民,“三官仙家”要來東灣村了,誰要是祈福或消災或求子,趕緊來東灣村祭拜“三官仙家”。

  司儀看到365盞連碗油燈全部點亮,就組織祭拜“三官仙家”的活動。先是帶領全村男人燒香祭拜,然後祈求“三官仙家”保佑東灣村來年365天風調雨順,村民消災免災、得兒得女兒孫滿堂,特別是祈求水官仙家,保佑東灣村不受或少受水災厄運……相傳,“三官仙家”不喜歡女人,所以全村的女性一律不準踏進三官廟,祭拜開始後,她們只能站在窯腦遠遠觀望。現年已是76歲的田相英老人的老伴說,來到東灣村60多年了,也沒有去過一次三官廟或神棚旁,每到祭拜“三官仙家”的時候,自家男人就吩咐,婆姨和閨女不能去祭拜!

  祭拜結束後,村裡的紅火就在三官廟前鬧起來,兒童嬉戲,成人鬧秧歌,鑼鼓喧天,熱鬧非凡。有土灘秧歌、霸王鞭舞蹈、武圪欖……節目精彩紛呈。女性都伸長脖子在窯腦上觀看,笑得前仰後合,忘記了一年的煩惱和辛苦勞作……

  這時,一些求兒求女的男子,悄悄避開熱鬧的人群,重新返回三官廟祭拜“三官仙家”,祈求賜福於他們,賜他們兒女子孫。祭拜完後,祈求兒子的男子就在供奉在“三官仙家”前的石榴樹上,隨便選三棵石榴樹,把每棵樹最頂上的那顆石榴摘取下來,包在事先準備好的紅紙裡,裝在身上,然後依舊避開人群趕緊跑回家,一句話也不說,把紅紙包的三顆石榴交給等在家的媳婦;祈求女兒的男子,隨意在一棵石榴樹的旁面摘取三顆石榴,包在事先準備好的紅紙裡,依舊是避開人群跑回家,一言不發送給自家媳婦。村裡的紅火還在熱鬧著,全村人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祈到“寶貝”的媳婦們,仔細珍藏好“三官仙家”賜予她們的“寶貝”,靜等天亮,靜等正月十五晚上的月兒……天大亮了,紅火暫停了,都回家休息了,男人們走的時候,回三官廟裡拿走自家供奉的`石榴樹。因為三官仙家要休息了,人們依依不捨離開了三官廟,三官廟沉寂在了一片幽幽的柏樹林裡。

  正月十五下午,敲鑼打鼓,紅火的紅紅又鬧騰了起來,不僅是村裡的紅火,外村的、縣城的紅火都趕來了,更是熱鬧不凡,直到十五的晚上,甚或通宵達旦。山頂的連碗油燈也是徹夜不滅。祈得“寶貝”的媳婦們,坐在自家的門檻上,仰望蒼穹,盼啊盼,當看到天空的星宿全了時候,趕緊拿出珍藏好的“寶貝”,倒坐門檻,把三個石榴一口氣吃完……天快快亮的時候,“三官仙家”就會在連碗油燈的照耀下,又返回到天官。

  到正月十六的白天,村民們拆了神棚,小男孩上山把連碗油燈拿回來,把碗裡剩餘的油倒盡,把碗一個個洗乾淨,重新收藏到窯洞裡,連同圓石板。

  第二年正月十四祭拜三官仙家的時候,得兒得女的人家要到三官廟裡還願,當時許下什麼願就還什麼。據田相英老人回憶,一年,在供奉“三官仙家”的供桌上,一戶生兒子的人家還願時,供奉了一整頭肥大的、白生生的豬肉;三官廟被毀掉後,村裡一木匠得子還願時,給“三官仙家”供奉一座木頭三官廟,是木匠花八個月時間親手製作的,可惜也毀於戰亂。

  東灣村祭拜三官、點連碗油燈,反映了村民們淳樸的心理狀態。三官廟雖然毀於戰爭年代,連碗油燈也由於戰亂不知所蹤,但是每年的正月十四晚上,村民們依舊會到三官廟的舊址去祭拜,祈福消災。村民們現在正在積極探索,改進連碗油燈的傳統技藝,因為它不僅凝結了先祖的聰明智慧,更體現了他們的心理狀態,因此要讓相傳幾百年的傳統技藝傳承下去,永放光芒;讓連碗油燈繼續照亮東灣村欣欣向榮的前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