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愛情解讀:漢廣-拒絕泅渡的愛情

《詩經》愛情解讀:漢廣-拒絕泅渡的愛情

  《國風·周南·漢廣》是先秦現實主義詩集《詩經》中《國風·周南》中的一篇, 是先秦時代的民歌。這首詩是男子追求女子而不能得的情歌。抒情主人公是位青年夫。他鐘情一位美麗的姑娘,卻始終難遂心願,情思纏繞,無以解脫,面對浩渺的江水,他唱出了這首動人的詩歌,傾吐了滿懷惆悵的愁緒。全詩三章的起興之句,傳神地暗示了作為抒情主人公的青年夫,伐木刈薪的勞動過程。

  漢廣:拒絕泅渡的愛情

  《詩經·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之子于歸。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少年時候讀過《蠶馬》的故事,一直不能忘懷。說是有個女孩,父親從軍邊疆,音訊皆無,她與母親在家中,十分惦念,母親放出話來,誰能把那父親找回來,就把女兒嫁給他,不曾想應徵者竟是一匹白馬,它一聲長嘶,絕塵而去,不久,真的把父親載了回來。

  聽說了原委,父親反悔了,白馬咆哮,父親乾脆將那白馬殺掉,曝皮於庭,白馬淒厲的靈魂不肯罷休,某日,忽然卷女而去,最終棲止於桑樹,兩人合二為一,化為蠶。

  兩情相悅的愛情可以化蝶,一廂情願的愛情,只能化蠶。白馬與女孩身份迥異,它原本只能遙遠地無望地注視著那女孩的背影,一個突發事件,使得它的愛,有成功的可能,它盡了力,仍然一無所獲,還受到了至為不公眾的待遇,憤怒與委屈夾雜在一起,爆發出了超自然的力量,當那馬皮破空而來,向女孩罩去,一個底層男人的蠻性與血性體現得淋漓盡致,那一刻,真令人魂飛魄散。

  《蠶馬》的核心,是憤怒,憤怒得如此壯觀、豐富、唯美,作為觀眾,我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

  按說描述不可觸及的感情,《蠶馬》已經做到了極致,但人類的感情,有動與靜的兩面,《蠶馬》的極致,是在動的一面,那樣狂暴的激情,你只能仰望,無法參與。可以傾聽、感觸、飲的,是那寧靜的廣闊的愛意,如同月光下的水波,只有隱隱起伏著的輪廓。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廣》開頭四句,就是塵埃落定的局面,南方有那高大的樹木,卻不可以在它下面休息,漢水邊有那美麗的女子,卻不可以追求。高大的'樹木,應該是很好的倚靠,為何不能休息?只因它不是我的。同理,這個美麗的女子,連追求都不可以,應該也是因為她與“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距離。

  對於愛情來說,距離不見得是個壞東西,求之不得,於是輾轉反側,一日不見,方覺如隔三秋,相反,若是美人在懷,長相依偎,哪還有那麼多羅愁綺恨,距離,讓抒情成為可能。

  但是,對於《漢廣》中的男人,這距離太遠了一點,遠到他已認了命,連相思想念和白日夢也不可以有,他用命運般冷靜的聲音告訴自己,“漢有遊女,不可求思”,這是鐵一般的“不可”,如同,“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我早已知道,你我之間的距離,如同廣袤的長江之水,永遠不可泅渡。

  這距離從何而來,按照大部分學者的說法,《漢廣》中的男主角,是一位夫,關於“遊女”,大多語焉不詳,也許是她身份高貴,也許是她名花有主,總之,她的人生,與他無關,他無法得到她的愛。

  他的感情有了兩種可能的走向,一是像蠶馬那樣,施以不管不顧的熱情,另外一種,是讓愛情逐漸平息,在歲月的幫助下,打磨成一片葉脈書籤,擱在心中的一隅,也許慢慢就會忘記。

  然而,這位夫的選擇不在這兩種之中,他走上一條寂無人跡的路,不憤怒,也不委屈,連傷感哀愁也無,但也不是要回頭,他是這樣平靜又這樣深刻地愛著這個女子:假如他的愛也如這江水一樣,不可以泅渡,那麼,就不泅渡,這,也許才是真正的天長地久。

  你千方百計,想要抱得美人歸,和他暗自出手,試圖在心中斬草除根,都是要泅渡到彼岸,把這件事完成,把自己從那澎湃的讓人坐臥不安的愛情中拯救出來,重新回到既定軌道。愛情或者終止於得到,或者終止於放棄.

  而這位夫,他不作為,不採取任何自救的行動,“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仍然是劈柴、餵馬,進行著日常事務,只不過,他喂的馬,是要送這個女子出嫁的,他還是這樣從容、平靜,有條不紊。

  也許,有一種愛,只與自己有關,不會隨著世事變遷斗轉星移而變遷,我只想把你放在我心中,我已經把你放在我心中了,還有什麼可以奪走呢?即使你離開,即使你已走得太遠,都沒有關係,和我自己在一起時,就是和你在一起了。

  詩歌仍然在詠哦,“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如是三遍,但不再是感嘆那江之廣,水之長,我看到的,是他天闊水長的愛情,不可以泅渡,也無須泅渡,就這樣永久相望,明澈的目光,有如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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