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送章德茂大卿使虜 鑑賞

水調歌頭·送章德茂大卿使虜 鑑賞

  文學賞

  此詞上片緊扣“出使”的題目,下片的議論站得更高,觸及了整個時事。

  上片開頭括了章德茂出使時的形勢。“不見南師久,漫說北群空”,詞一開頭,就把筆鋒直指金人,警告他們別錯誤地認為南宋軍隊沒有能征善戰之士。“漫說北群空”用韓愈《送溫處士赴河陽軍序》“伯樂一過冀北之野而馬群遂空”的字面而反其意,以駿馬為喻,說明此間大有人在。從“當場隻手”到上片結束,都是作者鼓勵章德茂的話。“當場”兩句,轉入章森出使之事,意脈則仍承上句以駿馬喻傑士,言章森身當此任,能隻手舉千鈞,在金廷顯出英雄氣。“還我”二字含有深意,暗指前人出使曾有屈於金人威,有辱使命之事,期望和肯定章森能恢復堂堂漢使的形象。無奈宋弱金強,這已是無可諱言的事實,使金而向彼國國主拜賀生辰,有如河水東流向海,不能甘心,故一面用“自笑”解嘲,一面又以“得似……依舊”的反詰句式表示不堪長此居於屈辱的地位。這三句句意對上是一跌,藉以轉折過渡到下文“且復穹廬拜,會向街逢”。“會”字有將必如此之意。這兩句的言外之意是:你暫且到金人宮殿裡去拜見一次吧,總有一天我們會制服他們,把金貴族統治者的腦袋掛在街示眾的。兩句之中,上句是退一步,承認現實;下句是進兩步,提出理想,且與開頭兩句相呼應。這是南宋愛國志士盡心竭力所追求的恢復故土、一統山河的偉大目標。上片以此作結,對章森出使給以精神上的鼓勵與支援,是全詞的“主心骨”。

  下片沒有直接實寫章森,但處處以虛筆暗襯對他的勉之情。“堯之都,舜之壤,之封”三句,是指千百年來養育了華夏子孫的祖國大地,在這裡主要是指北中國。堯、舜、是上古時代的帝王。都、壤、封就是國都、土地、疆域的意思。面對著大好河山,作者激憤痛心地問道:“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萬里腥如許”三句,謂廣大的.中原地區,在金人統治之下成了如此慘狀。作者因此發出一連串責問,完全是針對朝廷上的主和派而發,在他的心目中,這些主和派是不折不扣的千古罪人。最後兩句,總挽全詞。詞人堅信:金人的氣數何須一問,它的滅亡是肯定的,宋朝的國運如烈日當空,方興未艾。這充分表達了作者對抗金事業的信心。

  全詞不是孤立靜止地描寫人和事,而是把人和事放在發展變化的過程中加以表現。這樣的立意,使作品容量增大,既有深度,又有廣度。從本是有失民族尊嚴的舊慣例中,表現出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自豪感;從本是可悲可嘆的被動受敵中,表現出打敗的必勝信心。馬卡連柯說過:過去的文學,是人類一本痛苦的“老賬簿”。南宋愛國詞的基調,也可這樣說。但陳亮這首《水調歌頭》,由於立意高遠,在同類豪放作品中,要高出一籌。它通篇洋溢著樂觀主義的情懷,充滿了昂揚的感召力量,使人彷彿感到在暗霧瀰漫的夜空,掠過幾道希望的火花。這首詞儘管豪放雄健,但無粗率之弊。全篇意脈貫通,章法有序。開頭以否定句式入題,比正面敘說推進一層,結尾與開頭相呼應而又拓開意境。中間十五句,兩大層次。前七句主要以直敘出之,明應開頭;後八句主要以詰問出之,暗合開篇。上下兩片將要結束處,都以疑問句提頓蓄勢,形成飛噴直瀉、欲遏不能的勢態,使結句剛勁有力且又出遠神。詞是音樂語言與文學語言緊密結合的特殊藝術形式。詞的過片,是音樂最動聽的地方,前人填詞都特別注意這關鍵處。陳亮在這首思想性很強的《水調歌頭》中,也成功地運用了這一藝術技巧。他把以連珠式的短促排句領頭的、全篇最激烈的文字:“堯之都,舜之壤,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適當地安插在過片處,如高山突兀,如利劍出,因而也充分地表達了作者火一般的感情,突出地表現了作品的主旨。

  以論入詞而又形象感人,是此篇又一重要特色。陳亮在《上孝宗皇帝第一書》中說:“南師之不出,於今幾年矣!河洛腥,而天地之正氣抑鬱而不得洩,豈以堂堂中國,而五十年之間無一豪傑之能自奮哉?”在《與章德茂侍郎》信中說:“主上有北向爭天下之志,而群臣不足以望清光。使此恨磊磈而未釋,庸非天下士之恥乎!世之知此恥者少矣。願侍郎為君父自厚,為四海自振!”這首《水調歌頭》便是他這些政治言論的藝術括。葉適《書龍川集後》說陳亮填詞“每一章就,輒自嘆曰:‘平生經濟之懷,略已陳矣!’”可見他以政論入詞,不是虛情造作或抽象說教,而是他“平生經濟之懷”的自覺袒露,是他火一般政治熱情的自然噴發。梁啟超《中國韻文裡頭所表現的情感》一文認為:“(這類作品)都是情感突變,一燒燒到白熱度,便一毫不隱瞞,一毫不修飾,照那情感的原樣子,迸裂到字句上。我們既承認情感越發真,越發神聖;講真,沒有真得過這一類了。這類文學,真是和那作者的生命分劈不開!”這些話,可能有過甚其辭之處,但對理解和欣賞這首詞還是有啟發的。陳亮此詞正是他鮮明個性的化身,是他自我形象的一種表現。

  在抒發愛國豪情壯志、促進詞體發展的詩詞創作中,陳亮作品顯示出高亢雄壯的風格。在陳亮所有的愛國詞中,這首送章德茂的《水調歌頭》獨樹一幟,寫得頗具特色。整篇立意深遠,章法整飭,同時體現了南宋抗金派詞充滿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抗戰必勝的堅定信念的特點。這種詞使人振奮,使人鼓舞,帶有積極浪漫主義的氣息。

  名家點評

  陳廷:精警奇肆,幾乎握拳透爪,可作中興露布讀。就詞論,則非高調。(《白雨齋詞話》)

  馮:龍川痛心北虜,亦屢見於辭,如《水調歌頭》……忠憤之氣,隨筆湧出,並足以喚醒當時聾聵,正不必論詞之工拙也。 (《蒿庵論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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