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唐詩中的俠客形象論文

淺論唐詩中的俠客形象論文

  【內容提要】

  唐朝是一個詩歌鼎盛時代。在詩歌在題材上,涉及到唐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極為廣泛繁雜。不少學術界的前輩們熱衷於研究唐詩,並且在邊塞抒懷、山水田園、詠物詠史等類的詩歌研究上成就斐然。然而,對於當時受到前朝詠俠詩和當朝社會任俠風尚的影響下異軍突起的,日益發展、成熟的詠俠詩和詩中描摹的豐盈的俠客形象卻幾乎無人問津。為此,本人在收集和整理了有限的資料之後在這裡淺談些自己對唐人詠俠詩的看法。

  【關鍵詞】 唐詩,詠俠詩,俠客形象

  提起詩歌,人們在潛意識裡馬上會聯想到“唐詩”。是的,詩歌作為一種文體,在唐代文學史上乃至整個中國文學史上都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們提起詩歌,就會讓人們聯想到“唐詩”的緣故罷。提起唐詩,不少學術界的前輩們津津樂道,並且在邊塞抒懷、山水田園、詠物詠史等類的詩歌研究方面收穫豐厚。然而,對於當時受到前朝詠俠遺風和當朝社會任俠風尚的影響下異軍突起的,日益發展、成熟起來的詠俠詩及其詩中描摹的豐盈的俠客形象卻幾乎無人問津。

  翻開《全唐詩》,我們會為那一個個鮮活的俠客而吸引,不禁讓我們有一種探究的慾望湧上心頭。這裡所謂的俠客,指的是唐代文人詩中歌詠或塑造的以遊俠少年為核心和主體的並有著豐盈的俠行、俠氣、俠節、俠情等具備俠的一切特徵的遊俠。詩歌中游俠的形象並不是只有唐代詩歌裡頭才有的,早先在魏晉六朝時期的樂府詩中就已經頻頻出現了,只不過到了唐代,這一詩歌的傳統題材得到了極大的發展與拓延,使之成為一種獨具風格的詩歌門類。

  唐代社會承接了秦漢以來的俠文化和魏晉六朝的詠俠遺風,形成了滿朝的任俠風尚。換句話說,任俠風尚已經成為當時唐王朝最時髦的風氣。在唐人的意識形態裡頭,已經充斥著那股子俠行、俠氣、俠節、俠情。因此,人們(尤其是貴族少年)紛紛效仿前朝的遊俠,不管是殺人越貨、鬥雞逐獵,還是打抱不平、效死邊地,在他們身上始終流著滾燙而且豐盈的俠行、俠氣、俠節、俠情的血液。這是唐代詠俠詩發展、成熟的必要基礎。從當時這類詩歌的源起上看,可以說唐朝詠俠詩在一定程度上受到秦漢以來的俠文化和魏晉六朝的詠俠遺風以及全唐任俠風尚的影響。這類詩歌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和改變了唐人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也就是說,詠俠詩在意識形態的價值取向上引導著人們的生活方式以及在評判個人的是非得失上有著重大的突破(算作一個評判的標準)。因此,文人儒生極喜效仿遊俠和創作詠俠詩篇。比如我們最為熟悉的詩人李白,少年李白十分尚武,這大概和他出生地有關係。據史料載,李白出生胡地。因此,他年輕的時候非常喜歡劍術,崇尚任俠風氣與遊俠交往頻繁,胡人的豪氣與尚武精神影響了他的一生。形成他那奔放不羈、豁達自由的性格。任俠使氣對李白一生的生活方式造成極大的影響,加之他嗜酒如命,其詩作往往帶有飄逸、狂放、自由的意味。 李白年輕的時候仗劍遊歷四海,所到之處並沒有少做行俠仗義之事。在他的《與韓荊州書》一詩中就提到了自己“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雖說這是一篇自薦詩,但它卻把李白自己少年時期的作為刻在了字裡行間,並且希望能夠得到韓荊州的賞識。魏顥在《李翰林集序》中也談到了李白“少任俠,手刃數人”的事情。李白的俠行和《俠客行》一詩一樣浪漫狂放之極: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閒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將炙啖朱亥,持筋勸侯贏。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誰能書閣下,由首《太玄經》?

  詩中“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並不為虛,李白的豪情並不比他在詩中描摹詠唱的朱亥和侯贏遜色。在那個時代,即便是隱逸心頗重的詩人賈島,也會在《劍客》一詩中以俠自喻,把所詠的物件和自己的身世結合在一起:“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試君,誰有不平事? ”這種筆法在唐人詠俠詩中是比較常見的,詩人在字裡行間參雜著自身的是生活現實及其個人理想。此外,“始以豪家於馳俠使氣……尤重交友,意氣一合,雖白刃不可奪”的陳子昂年少的時候也有一股濃重的.任俠使氣豪情,此壯心在文人中真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還有壯年遊歷於南北的杜甫和揣著西漢遺風的韓愈、柳宗元也頗具俠情、俠節。由此可見,俠的形象很多都是直接來自文人儒士個人原型,當然並不是所有這類詩歌都是詠己的。按理推測,文人任俠使氣,是嚮往俠客的自由和豪情,同時也是在為表情達志作一番言論,想從中獲取出仕的“終南捷徑”。當時文人多有效仿俠行、覓取封侯的願望。同時也可以看出當時文人懷技也會任俠使氣、殺人縱性,這是唐朝社會的風氣使然。這就使得年輕詩人狂放自由的野性和個性化的追求不謀而合,投合於社會任俠的大流之中。由此可見,當時那些年輕人的行為秉性和他們的人生觀、價值觀深受當朝任俠觀念的影響。

  在唐朝詠俠詩中體現出來的俠文化裡面涵蓋了儒、佛、道三教的思想精髓。也就是說,唐朝詠俠詩與儒、佛、道三教有著極深的思想淵源。前面提到的文人儒士的詠俠詩作描摹的大都是富含儒、佛、道三教味道的俠客,如李頎《緩歌行》裡歌詠的一類敢於懺悔前失的俠性:“……結交杜陵輕薄子,謂言可生復可死。……早知今日讀書是,悔作從來任俠非。”可以認為是佛家之頓悟之說下的敢悔前事的俠客。再如呂岩《贈道士磨劍》中描摹的一個道教劍俠形象:

  欲整鋒芒敢憚勞,凌晨開匣玉龍嗥。

  手中氣岸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條。

  奸血點流隨水盡,兇膏今逐淚痕銷。

  掃除浮世不平事,與爾相將上九霄。

  詩中表現了懷有剷除奸惡,敢於掃除不平事且又懷有“與爾相將上九霄”的無為的道家俠義者的形象。受這三教影響的詩人還有如慕幽、司空圖、盧照鄰等等。

  綜觀唐人詠俠詩,可以大致分為兩大類。確切的說,這種題材的詩歌主要表現了兩個區域的俠客形象。一類是遊離於市井閭里的鬥雞逐獵、任氣殺人、放蕩嗜酒的遊俠。市井遊俠大多數是年輕的貴族俠客,他們輕狂放蕩,遊離於市井鬥雞逐獵、任氣殺人、放蕩嗜酒,出沒在街市廟會、青樓妓院和鬥雞狩獵場所。比如李白《結客少年場》詩中描摹的貴族俠少(可以從外貌、衣著、舉止上來分辨):“紫燕黃金瞳,啾啾搖綠鬃;平明相馳逐,結客洛門東。少年學劍術……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由來萬夫勇,挾此生雄風。……,買醉入新豐;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詩歌形象生動的把一個閒於逐獵、任氣殺人、放蕩嗜酒的貴族俠少刻畫得深入表裡。李益《漢宮少年行》也描摹了一類典型的貴族公子哥形象:“……才明走馬絕馳道,呼鷹挾彈通繚垣……晚來香街經柳市,行過倡市宿桃根。相逢酒杯一言失,回朱點白聞至尊。……”。這種市井遊俠習氣一直沿承到了晚唐。晚唐詩人張承吉《到廣陵》:

  一年江海恣狂遊,夜宿倡家曉上樓。

  嗜酒幾曾群眾小,為人多是諷諸侯。

  逢人說劍三攘臂,對鏡吟詩一掉頭。

  今日更來憔悴意,不堪風月滿揚州。

  詩中描摹的也是此類滿懷俠義而又墮落於市井的紅塵之中放蕩嗜酒,出沒在青樓妓院等風月場所的遊俠。其詩中表現的俠客形象真有“狂來說劍,怨去吹簫”那份俠情。此外,一些富有正氣感的皇城禁軍守衛有時也會到市井閭里來行俠仗義、打抱不平。這類人大都是為圖安樂自由而放縱自我、輕狂不羈。然而,當遇上不合世事人倫的事抑或面對有背道義的情形之時,他們敢於把一切不滿與憤恨都宣洩出來,爭著去伸張正義,解憂排難。因此,這類遊俠的表現難免會夾雜些輕薄狂放、個性張揚的性格,但卻不影響其俠行、俠氣、俠節、俠情。在閭里還有充當劫富濟貧的俠盜,民間還有四處闖蕩的藝俠(指唐朝“瓦舍”裡平時充當技藝表演富懷有俠肝義膽心腸的藝人)。藝俠到了繁華的都市,就在歷史上被稱作“瓦舍”的地方擺攤設點進行各類技藝表演。唐詩中所詠的這類藝俠中數量最多的是舞劍器的藝人,這大概和詩人有直接關係。在當時,劍作為一種輕兵器的同時也被文人當作裝飾品掛在腰間。如杜甫《觀公孫大娘舞劍器》一詩中提到的藝俠公孫大娘,劍藝非凡其陰柔間又有陽剛之美。類似還有一些表演拳腳的藝人遊士等,這種表演型別就像我們現在見到的露天表演場的表演。往往,這類平時靠技藝表演來營生藝人卻懷著俠肝義膽。他們四處飄零,有時落難異地受人恩惠,有的被權貴富豪領回家中“豢養”,他們感於主恩而終生為主子效命。自古俠客多有“知遇”,即遇到了值得交往的人抑或“識貨”的主。像李白《結襪子》裡提到的“報恩為豪俠,死難在橫行 ”一類成為刺客的義俠也為數不少。慕幽《劍客》也開腔詠唱:“去往知何時,空將一劍行”。這類義俠的身份隱晦,殺人見血,來無影去無蹤,極富神秘色彩。

  另一類是解救邊難效死沙場的邊陲遊俠。與狂放不羈、任俠使氣圖個自由之身瀟灑行經的市井遊俠不同,邊陲遊俠成熟穩重,愛國為民希望建功立業封侯加祿。由於唐初,接管的是隋王朝留下的爛攤子,百廢待興,時代也要求文人俠客有自己的個性追求目標。而唐王朝在不懈的抵禦外夷入侵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向外擴張領土,因此邊陲時常出現危急之勢。邊陲遊俠就是在邊難中應運而生的,這與唐王朝的政治策略有著密切的關聯。也有違禁而被放逐或刺配的市井遊俠與自願請命的禁軍中的俠士在邊境危難之際能夠憑藉自身勇武的優勢,義無返顧的去支援邊境。還有文人志士及其民間的勇武少年俠客,往往也會選擇到邊疆去建功立業,有道是“抱劍辭高堂”、“橫劍別妻去”。這類遊俠在邊陲馳騁恣意無稽,不太受軍令的約束(只要不過分違禁),有的遊俠乾脆就辭去軍籍抑或原本就沒有軍籍。即便是如此,每遇邊難,他們都會義無返顧的去第一線解圍,救邊民守軍於危難之中,深受人們的愛戴,這也是唐朝詩人樂於歌詠這類遊俠的緣故。文人仗劍遊歷四海以及身臨邊地沙場,同時也在探尋封侯加祿的“終南捷徑”。楊炯《紫騮馬》一改前朝詩人筆下傳統的遊俠形象:

  俠客重周遊,金鞭控紫騮。

  蛇弓白羽箭,鶴轡赤茸鞦。

  發跡來南海,長鳴向北州。

  匈奴今未滅,畫地取封侯。

  詩人在詩中描摹的遊俠形象,不僅滿懷愛國熱情,同時也希望能夠在邊陲建功立業,並熱烈期盼能夠得到君王封侯加祿。這裡,不難看出楊炯筆下游俠的俠行、俠氣、俠節、俠情,此間,還參雜著歌詠者自身的生活現實、個人理想和社會要求。又如崔顥《遊俠篇》中描摹的“少年負膽氣,好勇復知機。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若非充滿了愛國熱情,就不會有這無畏的膽氣和效死的精神。在日常生活中邊陲遊俠看似與凡人無異,然而到了邊陲危難之際卻憑藉勇武之軀和一腔熱血愛國熱情去解決危難。可見,唐朝早期文人筆下的邊陲遊俠形象固然有些世俗化、理想化,然而這並沒有降低俠的品位,反而更為現實地表現當時俠客的心理特徵。由此可見,當時的唐人的思想境界之高,愛國熱情之高漲是無以形容的。前面談到的大都是男性俠客,然而唐朝詠俠詩中並不缺乏女性俠的人物形象。除了杜甫筆下的“公孫大娘”,還有李白《東海有勇婦》裡提到的“東海勇婦”式的懷有俠行、俠氣、俠節、俠情的節婦、義女。雖然詩人李白描摹的東海勇婦是古代遊俠的形象,但是她卻有激起婦女俠性的時代意義。

  唐朝詠俠詩中的遊俠很多都是世間人的形象,文人只要“撫劍獨行遊”,也就成了孤膽遊俠;而遊俠只要“慷慨赴國難”,也就成了國家的功臣。由此可見,唐詩中表現的遊俠並不是終生職業的,他們隨時隨地都可以轉換身份,情急可進,功成可退。在當時唐朝這樣的時代大背景下,需要非常多的忠烈俠義之士來維護公共道義,堅守底線倫理。唐朝詠俠詩作為一種詩歌的題材,它拓延了詩歌的內容;作為一種時代風尚它豐富了人們的精神生活。這就豐富了遊俠的內涵與外延,成為一座獨具風格的文學豐碑。

  參考文獻:

  1、 李廷先《唐代揚州史考》江蘇古籍出版社發行 2002年10月第一版;

  2、 陳新璋編著《唐詩宋詞概說》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發行 2003年10月;

  3、 汪聚應《唐人詠俠詩芻論》(原出自《文學遺產》期刊號:200106 P54—67);

  4、 汪正楚編著《中華唐詩傳世名作一千首》上海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 2001年9月;

  5、 降雲編輯《分門纂類唐宋時賢千家詩選校正》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 2002年12月北京;

  6、 王鴻鵬、王凱賢、肖佐剛、張陰堂編著《中國曆代武狀元》解放軍出版社發行部發行 2004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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