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園詩人陶淵明王維孟浩然精神追求的異同論文

山水田園詩人陶淵明王維孟浩然精神追求的異同論文

  摘要:詩如其人,欣賞山水田園詩,我們就要了解山水田園派詩人內心的精神追求。詩人人生境遇的不同,造就其思索問題的不同,面對同樣的山水美景就必然引發不同的感慨。從詩人內心精神追求不同這個層面,去分析詩人所創作的詩歌風格的異同。

  關鍵詞:山水田園詩人;精神追求;異同

  陶淵明的詩歌以風格自然、語言質樸、凝鍊、意境雋永而為人所稱道,他把自己對自然和田園生活的熱愛之情融入到詩作之中,開創了田園詩一體。王維把畫意融入詩歌文章,畫意與禪趣相融合,使其詩文既構成了“禪”的狀態,又在山水景物中形成了極為沖淡空靈優美深邃的意境。孟浩然的山水詩善於發掘自然美,把自己的主觀情志與自然山水相結合,努力做到情與景相結合,努力做到情與景契合,創造出了以清曠沖淡為主的藝術風格。他們詩歌風格的不同與其內心精神追求的不同有著必然聯絡,本文也就是從這個層面,去分析詩人所創作的詩歌風格的異同。

  一、進退兩難,歸隱田園,一種無可奈何的選擇

  陶淵明生於晉哀帝興寧三年(公元365年),卒於宋文帝元嘉四年(公元427年)。陶淵明自幼有很高的理想抱負,一生在出仕和歸隱上表現了獨特的人格精神。他面對黑暗現實,能謹守先師遺訓,不與現實同流合汙,選擇隱居躬耕的人生道路。但由於他深受儒學薰陶,使他於隱居之中,仍然關心世事。

  陶淵明原為實現濟世志向而出仕,然而黑暗的政治形勢使他自知無力迴天,欲守拙歸園田,又“母老子幼,就養勤匱”,必須祿仕求生,此種身為形役的矛盾,一直不斷地使內心衝突而深受折磨,直到他徹底體悟“飢凍雖切,違己交病”後,毅然棄官歸田,內心始得平靜。他在《飲酒》第四首中,描寫了棲棲失群之鳥對託身之所的尋找,用象徵的手法,表現了他對人生歸宿的追求過程:“棲棲失群鳥,日暮猶獨飛。徘徊無定止,夜夜聲轉悲。厲響思清晨,遠去何所依,因值孤生松,斂翮遙來歸。勁風無榮木,此蔭獨不衰。託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陶淵明是以此詩中的孤鳥飛鳴,表達他解綬之前的棲遑不定,在仕與隱之間作選擇時的內心自我掙扎之苦。

  陶淵明起初歸隱田園還是欣悅的。《癸卯歲始春懷古田舍二首·其一》是他躬耕之初寫的一首田園詩。這首詩抒寫自己躬耕之初的新鮮感受和喜悅心情。在他的《歸園田居》(五首),《移居》(二首)中給我們呈現出一個超然物外,悠閒、適性的偉大詩人。他的田園詩,正是他人格精神的外化。但他對田園自由自在的喜悅隨著時間流失而慢慢淡化,他所選擇的歸隱田園的生活方式面臨著困窘生活現實的考驗。“達者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儒家思想對他有著很深的影響,既然不能施展抱負,那就歸隱田園獨善其身吧!一方面,世風日下,作為儒者,他無力挽狂瀾於既倒,只好學先聖“乘桴浮於海”;另一方面,時當晉宋易代,桓玄、劉裕交相殺伐,政途險惡,正如他在《感士不遇賦》中所言:“密網裁而魚駭,宏羅制而鳥驚;彼達人之善覺,乃逃祿而歸耕。”他的逃祿而歸耕,實出於形勢所迫。

  陶淵明的詩歌之所以能夠在人們的精神領域裡佔有重要的'一席地位,不僅因為其所營造的田園氛圍,所描繪的田園生活能夠吸引我們;也不僅因為其所展現的澄澈、明淨的風格,所流露的真切、自然的情感能夠感動我們;更重要的是因為他還具有一種建立在詩歌內容和詩歌藝術特點之上的詩歌精神,那就是自由、隨性的精神境界。

  二、亦官亦隱,參禪信佛,一種物我兩忘的超然境界

  王維字摩詰,太原祁(今山西省祁縣)人。開元九年(721)進士。王維的人生歷程,可以“安史之亂”而分為兩個時期。早期的王維繫官僚貴族子弟,年少才高、詩藝傑著,開元初到長安就受到上層社會的青睞。天寶十四年(755)年,“安史之亂”爆發。王維被叛軍所拘,繫於洛陽,迫受偽職。兩京收復後,責授太子中允。歷盡劫難,身心受辱,王維雅潔清高的自尊心受到致命一擊。加之當時朝廷綱紀紊亂,君臣昏庸,因之更加消沉、苦悶。於是,王維迴歸自然、嚮往山林,自性內照、遠離紅塵,在隨遇而安的自然和諧中,盡享恬適、雅緻、平淡的人生。

  “安史之亂”後,王維幾乎萬念俱灰:“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嘆白髮》)這時,王維雖亦官亦隱,甚至還做官到了尚書右丞,但精神是苦悶的,心境是低沉的,他的主要精力還是在自然山水中。為了在現實社會中求生存,“亦官亦隱”的王維最終想成為一個脫盡俗氣的高人,但又沒有達到“調與時人背,心將靜者論;終年帝城裡,不識王侯門”的境界。他把自然山水始終看成是知己,看成是一個相見恨晚的朋友。對於山水自然,他不是發現,而是一種理解,在對自然山水的仔細理解中,融入了深沉的、帶有禪味的情感,這種禪風流溢的情感,又與他極端個性化的生活情趣水乳交融、合為一體。這樣,在他的詩中,詩理禪理相通,詩趣禪趣盎然。如《鹿柴》:“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照青苔上。”這詩很切合佛家“五蘊皆空”說。再如《竹裡館》:“獨叢幽篁裡,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表面上寫空中的明月、茂密的竹林,幽靜的氛圍,獨坐的彈琴人,其實暗合了佛家教義——解脫,表現出一種解脫後的所得之境——涅磐。

  內心的超然更孕育了王維對世間萬物敏銳的感觀。他善於用一個高明畫家的眼睛去發現、捕捉一種最能反映事物本質的色彩,再選用一個最能代表這個色彩的字,來細緻入微地刻畫自然山水景物。我們甚至可以根據他詩中提供的色彩,繪製出一幅幅水墨淡雅的水畫來。請看:

  清淺白石灘,綠蒲向堪把。——《白石灘》

  白雲回望合,靜靄入看無。——《終南山》

  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早春行》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田園樂》

  渭城朝雨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送元二使安西》

  詩畫大師王維就是這樣,在準確的色彩裡寄託悠悠情愫,在淡泊的詩意裡吐露娓娓心音,如此的秀美空靈,如此的清香醉人……如果說美妙的詩句成就了“詩佛”王維的地位,倒不如說他對信佛參禪一種超然境界造就了美奐絕倫的詩句。

  三、返璞歸真,融入田園,一種真我的體現

  孟浩然(689~740)年輕時內心懷著積極的抱負。40歲前,他一直讀書習文,為應舉入仕作準備。開元十六年(728),孟浩然離開家鄉,到長安去應舉。然而事與願違,他竟然落第了。經過一年多的努力,仍然仕進無門,開元十七年冬他返回家鄉。開元十八年(730)他北上洛陽,又從洛陽南下游歷吳越一帶,直到開元二十一年仲夏,孟浩然才回到家鄉。開元二十五年(737)陰曆四月,詩人張九齡被貶荊州長史。張九齡到荊州後,將孟浩然請到自己的幕府中。但第二年立春後不久,孟浩然辭幕歸家了。

  縱觀孟浩然的一生,雖然他曾經內心懷著積極的抱負,但卻沒有施展才能的舞臺。他早年的詩作是一種隱居待仕生活的反映,他的進取心主要是因為不願意生活在天下太平的時代而無所作為。但在實際的現實政治中,任人唯親、不能取人至公的現象還是不能避免的。他在長安的作品,開始反映這些不合理的現象,早年那種激昂的抱負,此時化為感士不遇的不平之氣。《歲晚歸南山》就是其中著名的一首:“北闕休上書,南山歸弊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面對仕進無望的殘酷現實,他的詩句流露出了痛苦與鬱悶。

  從離開長安到去世,孟浩然的精神世界有了一些變化。他對隱居的生活有了更深的理解,他找到了精神的安頓處,那就是放棄功名的誘惑,在隱居家園中保持人格的純潔。晚年孟浩然的超脫閒淡,都源於他內心悟到的一個“真”字,他要保持自己的真性情,與這個“真”字相比,世俗的榮華似乎都不那麼重要了。這種精神境界成為他詩作要表現的物件。如他的著名的詩篇《早發漁浦潭》:“東旭早光芒,渚禽已驚聒。臥聞漁浦口,橈聲暗相拔。日出氣象分,始知江路闊。美人常晏起,照影弄流沫。飲水畏驚猿,祭魚時見獺。舟行自無悶,況值晴景豁。”作為一個盛唐詩人,孟浩然以高妙的筆力,將自然的生機復甦的意境訴諸於文字,以反映孕育於自己內心的時代精神。“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綠樹、青山、村舍、場圃、桑麻和諧地打成一片,這是一幅優美寧靜的田園風景畫。孟浩然在這裡彷彿尋找到了一種皈依的感覺。“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這四句詩是孟浩然藝術境界和精神境界俱臻化境之作。孟浩然是幸福的,他把自己的人生境界由功利境界化到了天地境界,儘管這期間他甘苦備嘗,但終於苦盡甘來。

  孟浩然的山水詩大都在一片清幽之中即景會心,佇興造思,將客觀景物同主觀情致相結合,開掘出被主觀情志異化的自然美,以抒發自己的孤寂之情,韻味悠長。創造出了富有個性的悠遠悽清的意境,形成了清幽淡雅的風格。孟浩然的山水詩創作奠定了盛唐山水詩派的基礎,使盛唐山水詩沿他開闢出來的道路走向繁榮。

  綜上所述,他們三人都是山水田園派的代表詩人,但人生境遇卻有著極大的不同。所相同的是他們面對現實社會都選擇了歸隱田園的生活歸宿,去追求自己內心的一種安靜、淡泊。我們所看到的是歸隱田園後他們的表現卻是不同的:陶淵明是身歸田園,心在現實,深受儒家思想積極入世的影響,更多的是表現出的是一種苦苦的掙扎;王維是身在現實,心繫山水,深受佛學影響,更多表現的是一種超然;孟浩然是身處田園,心融田園,更多的是一種純樸天性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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