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送元二使安西》鑑賞

王維《送元二使安西》鑑賞

  《送元二使安西》

  王維

  渭城朝雨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賞】:

  這是一首送朋友去西北邊疆的詩。安西,是唐中央政府為統轄西域地區而設的安西都護府的簡稱,治所在龜茲城(今新疆庫車)。這位姓元的友人是奉朝廷的使命前往安西的。唐代從長安往西去的,多在渭城送別。渭城即秦都咸陽故城,在長安西北,渭水北岸。

  前兩句寫送別的時間,地點,環境氣氛。清晨,渭城客舍,自東向西一直延伸、不見盡頭的驛道,客舍周圍、驛道兩旁的柳樹。這一切,都彷彿是極平常的眼前景,讀來卻風光如畫,抒情氣氛濃郁。“朝雨”在這裡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早晨的雨下得時間不長,剛剛潤溼塵土就停了。從長安西去的大道上,平日車馬交馳,塵土飛揚,而現在,朝雨乍停,天氣晴朗,道路顯得潔淨、清爽。“輕塵”的“”字是溼潤的意思,在這裡用得很有分寸,顯出這雨澄塵而不溼路,恰到好處,彷彿天從人願,特意為遠行的人安排一條輕塵不揚的道路。客舍,本是旅者的伴侶;楊柳,更是離別的象徵。選取這兩件事物,自然有意關合送別。它們通常總是和愁別恨聯結在一起而呈現出黯然銷魂的情調。而今天,卻因一場朝雨的灑洗而別具明朗清新的風貌──“客舍青青柳色新”。平日路塵飛揚,路旁柳色不免籠罩著灰濛濛的塵霧,一場朝雨,才重新洗出它那青翠的本色,所以說“新”,又因柳色之新,映照出客舍青青來。總之,從清朗的天宇,到潔淨的道路,從青青的客舍,到翠綠的楊柳,構成了一幅色調清新明朗的圖景,為這場送別提供了典型的自然環境。這是一場深情的離別,但卻不是黯然銷魂的離別。相反地,倒是透露出一種輕快而富於希望的情調。“輕塵”、“青青”、“新”等詞語,聲韻輕柔明快,加強了讀者的這種感受。

  絕句在篇幅上受到嚴格限制。這首詩,對如何設宴餞別,宴席上如何頻頻舉杯、殷勤話別,以及啟程時如何依依不捨,登程後如何矚目遙望,等等,一捨去,只剪取餞行宴席即將結束時主人的勸酒辭:再幹了這一杯吧,出了陽關,可就再也見不到老朋友了。詩人象高明的攝影師,攝下了最富表現力的鏡頭。宴席已經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釀滿別情的酒已經喝過多巡,殷勤告別的話已經重複過多次,朋友上路的`時刻終於不能不到來,主客雙方的惜別之情在這一瞬間都到達了頂點。主人的這句似乎脫口而出的勸酒辭就是此刻強烈、深摯的惜別之情的集中表現。

  三四兩句是一個整體。要深切理解這臨行勸酒中蘊含的深情,就不能不涉及“西出陽關”。處於河西走廊盡西頭的陽關,和它北面的玉門關相對,從漢代以來,一直是內地出向西域的通道。唐代國勢強盛,內地與西域往來頻,從軍或出使陽關之外,在盛唐人心目中是令人嚮往的壯舉。但當時陽關以西還是窮荒絕域,風物與內地大不相同。朋友“西出陽關”,雖是壯舉,卻又不免經歷萬里長途的跋涉,備嘗獨行窮荒的艱辛寂寞。因此,這臨行之際“勸君更盡一杯酒”,就象是浸透了詩人全部豐富深摯情誼的一杯濃郁的感情瓊漿。這裡面,不僅有依依惜別的情誼,而且包含著對遠行者處境、心情的深情體貼,包含著前路珍重的殷勤祝願。對於送行者來說,勸對方“更盡一杯酒”,不只是讓朋友多帶走自己的一分情誼,而且有意無意地延分手的時間,好讓對方再多留一刻。“西出陽關無故人”之感,又何嘗只屬於行者呢?臨別依依,要說的話很多,但千頭萬緒,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這種場合,往往會出現無言相對的沉默,“勸君更盡一杯酒”,就是不自覺地打破這種沉默的方式,也是表達此刻豐富複雜感情的方式。詩人沒有說出的比已經說出的要豐富得多。總之,三四兩句所剪取的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情景,卻是蘊含極其豐富的一剎那。

  這首詩所描寫的是一種最有普遍性的離別。它沒有特殊的背景,而自有深摯的惜別之情,這就使它適合於絕大多數離筵別席演唱,後來編入樂府,成為最流行、傳唱最久的歌曲。

  王維寫該詩所處的時代背景

  王維當時所處的年代,各種民族衝突加劇,唐王朝不斷受到了來自西面吐蕃和北方突的侵擾。

  開元二十五年(737年)河西節度副大使崔大逸戰勝土蕃,唐玄宗曾命王維以鑑察御史的身份出塞宣慰,察訪軍情,沿途他寫下了《使至塞上》、《出塞作》等邊塞名篇。《陽關曲》是王維晚年之作,其創作年代一般被認為是在“安史之亂”之後,據《資治通鑑》至德元年(756)七月載:“徵河西、安西兵赴行”;至德二年二月載:“上至鳳翔旬日,隴右、河西、安西、西域之兵皆會”。

  故當知“安史之亂”暴發後,邊兵大量內調,此詩約作於送友人即將奔赴安西之時,與此同期的詩作尚有《送張判關赴河西》、《送劉司直赴安西》等。因此,當我們分這首詩時,就必須考慮到戰爭因素對詩人在心裡產生的重要影響。

  詩人王維在送走友人後不滿六年(於761年)便與世長辭了!我們已無法知道他們在分手後是否還能夠奇蹟般重新相逢,但“清風明月苦相思,蕩子從戎十載餘” 王維的這兩句詩多少能反映出友人那漫長的戎馬生涯與思者的無奈,不難想像,跟《十五從軍行》裡的主人公一樣,這種重逢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漢樂府《十五從軍行》

  十五從軍行,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兔從狗入,雉從樑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烹谷持作飯,採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

  這首詩描寫了一個老兵回鄉後所面臨的人亡家破的悲慘情景,反映出戰爭給人民帶來的深重苦難。

  “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 十五歲就應徵去參軍,八十歲才退伍回故村。路上他碰到一個鄉鄰,問“我家裡還有什麼人?”

  “遙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遠遠看過去是你家,松樹柏樹中一片墓墳,家裡的親人早已近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們特別要注意最後一句“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主人公為什麼要向東望,而且還會“淚落沾我衣”呢?原來,他是從西部的匈奴戰場回來,一路走來,到處是一一片狼藉荒涼景象,回到家中,向東面——他尚沒有踏足的地方望去,便不忍心前去了——因為那裡不知還有多少悽慘的場景在等著他,只能黯然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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