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達摩支曲》譯文

溫庭筠《達摩支曲》譯文

  溫庭筠的《達摩支曲》在這首詩中,頌揚了蔡文姬、蘇武二人的愛國熱情,斤責了“無愁天子”高緯的誤國行徑,對有雄心報國的北齊老臣終抱亡國之恨表示嘆惋。

  達摩支曲⑴

  搗麝成塵香不滅⑵,拗蓮作寸絲難絕⑶。

  紅淚文姬洛水春⑷,白頭蘇武天山雪⑸。

  君不見無愁高緯花漫漫⑹,漳浦宴餘清露寒⑺。

  一旦臣僚共囚虜⑻,欲吹羌管先汍瀾⑼。

  舊臣頭鬢霜華早⑽,可惜雄心醉中老。

  萬古春歸夢不歸⑾,鄴城風雨連天草。

  【註釋】

  ⑴達摩支曲:樂府舞曲名。摩,一作“磨”。又名《泛蘭叢》。

  ⑵麝(shè):麝香,麝腹部香腺分泌物,此物香味濃烈,為上等香料。

  ⑶拗(ào):折斷。蓮:蓮藕。絲:蓮藕之絲,與“思”諧音。

  ⑷紅淚:血紅的眼淚。文姬:漢末女作家蔡琰的字。蔡琰是蔡邕的女兒,初嫁衛氏,夫亡無子,歸寧於家。兵亂中被掠入關,後輾轉入南匈奴,身陷匈奴十二年,生二子,後被曹操遣使以重幣贖回,嫁同郡董祀。洛水春:指蔡文姬終於回到故國及後期的生活。洛水,水名,在今河南省,蔡文姬及董祀是陳留郡人,離洛水不遠,所以詩人用“洛水春”指代他們的生活。

  ⑸蘇武:西漢杜陵人,字子卿,漢武帝天漢元年(前100),他奉使出使匈奴,被匈奴扣留,匈奴單于迫其投降,蘇武不屈,被幽,後徙北海(今俄羅斯貝加爾湖)邊荒無人煙處牧羊。蘇武備嘗艱辛,但他對祖國的忠誠始終不變。昭帝時,漢一與甸奴租親,漢朝得知蘇武下落後,派使者將蘇武要回。蘇武在天漢元年出使,至始元六年(前81)回到長安,前後共十九年。回來時,蘇武鬚髮皆白,‘所以這裡說“白頭蘇武”。天山雪:說蘇武心向漢朝,終不屈節,心潔如天山的霜雪。

  ⑹無愁高緯,“無愁天子”高緯。高緯,北齊後主,一位荒淫的亡國之君,曾經自作“無愁”之曲,自己彈著琵琶歌唱,時人稱之為“無愁天子”。後被北周俘虜,送至長安,封溫國公,又其後被誣以謀反的罪名,處死。花漫漫:指其奢侈無度的生活。漫慢,無邊無際。

  ⑺漳浦:漳水之濱,此處指漳水之濱的鄴城。鄴城是北齊後主高緯的都城,他曾經在這裡尋歡作樂。漳,漳水,源出山西,流經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浦,水邊。

  ⑻“一旦”句:高緯被俘時,他的兒子幼主高恆及從臣韓長鸞等同時被俘,後來都被處死。

  ⑼汍(wán)瀾:流淚的樣子。

  ⑽舊臣:指高緯的祖、父兩代遺留下來的老臣。霜華早:指由於憂憤而過早地白了頭髮。華,一作“雪”。

  ⑾夢:指高緯奢侈無度的生活。

  【譯文】

  麝香搗成粉塵香不滅,蓮藕折成寸斷絲難絕。

  歷經萬難文姬回故鄉,白頭蘇武心如天山雪。

  不見無愁天子盡歡宴,宴後津水之濱清露寒。

  一旦君臣被虜成囚徒,要吹羌管不禁淚漣漣。

  北齊老臣過早添白髮,可惜醉夢之中度殘年。

  人說自古春迴夢不回,只見鄴城風雨草連天。

  【賞析】

  這是一首入律的七言古風,全詩十二行,以韻腳轉換為標誌,分為三層。

  “搗麝成塵香不滅,拗蓮作寸絲難絕”。這兩個比喻句,與李商隱“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同一機杼。“搗麝成塵”、“拗蓮作寸”,顯示所受戕害凌遲之難忍。但儘管如此,仍然“香不滅”、“絲難絕”,尤見情意綿邈,之死靡它。然而這所詠相思,卻非兒女私情。三、四兩句“紅淚文姬洛水春,白頭蘇武天山雪”,均為倒文,意思是:文姬紅淚如洛水春汛,蘇武白頭似天山雪峰。天山與洛水,一在塞北,一在中原,兩句互文見義,同是身在匈奴,心在漢朝的意思;血淚如渙渙春水,白頭似皚皚雪山,則以富於浪漫色彩的奇想,極寫苦戀父母之邦的浩茫心事。以上是詩的第一層,借比喻、典故,渲染故國之思,是進入正題前的序曲。

  第二層四句:“君不見無愁高緯花漫漫,漳浦宴餘清露寒。一旦臣僚共囚虜,欲吹羌管先汍瀾。”運用對比手法,寫高緯縱慾亡國,是全詩的主體。“君不見”,是七言古詩的句首語,用在首句或關鍵處,起呼告及引起注意的作用。這一層,前兩句寫齊亡以前。“無愁”,譏諷高緯臨危苟安,終日耽於淫樂:“花漫漫”,形容豪華奢靡,一片花花世界。齊都鄴城臨漳水,故云“漳浦”;宴餘夜深,清露生寒,既表現宮廷飲宴之無度,又借宴後的沉寂反襯宴時的熱鬧,令人想像那燈紅酒綠、鼓樂喧闐的狂歡場面和主醉臣酣、文恬武嬉的.末世景象,終究不無終了之時。後兩句寫齊亡之後,高緯君臣在長安為北周階下囚,終日忍辱飲恨,往事不堪回首;偶以羌笛尋樂,也只是徒然引起漳浦舊夢,曲未成而淚先流。汍瀾,承“紅淚文姬洛水春”行文,意謂高緯在北國的處境比蔡文姬在匈奴更加難堪。

  第三層前兩句“舊臣頭鬢霜華早,可惜雄心醉中老”,照應“白頭蘇武天山雪”,寫北齊遺民的亡國之恨。當年那些鄴都舊臣,空懷復國之心,苦無回天之力,只好深居醉鄉,借酒澆愁,一任歲月蹉跎,早生華髮,著實可嘆可憐。後兩句“萬古春歸夢不歸,鄴城風雨連天草”,暗示憂勞興國、逸豫亡身的道理,萬古皆然,對晚唐統治者敲起警鐘。年復一年,代復一代,自然界的春天歲歲如期歸來,鄴城繁華的春夢卻一去不返,唯見連天荒草在悽風冷雨中飄搖,與當年“無愁高緯花漫漫,漳浦宴餘清露寒”的盛況互相映襯,令人油然而興今昔滄桑的慨嘆,並從中悟出盛衰興亡之理。全詩以景物描寫作尾聲,含有餘音不盡的妙趣。

  這首詩對腐敗的晚唐統治集團不失為一劑有力的針砭,不過這種針砭併為引起統治集團的警醒。

  這首七古在藝術上的一個顯著特點,是緣情造境,多方烘托。詩的主旨在於揭示高緯亡齊的歷史教訓,而歌詠此事的詩句卻只有六句,下餘六句,開頭四句和結尾二句都是為渲染亡國之恨而層層著色的:先以麝碎香存、藕斷絲連的比興,寫相思的久遠;再用蔡文姬、蘇武羈留匈奴的典故,寫故國之思的痛切;而在敘述北齊亡國的血淚遺事之後,更越世代而下,以“鄴城風雨連天草”的衰敗景象,抒寫後人的嘆惋感傷。這樣反覆地烘托渲染,從時間、空間、情思各方面擴充套件意境,大大豐富了詩的形象,增強了抒情色彩和感染力量。

  拓展閱讀:溫庭筠人物簡介

  溫庭筠(約812 — 約866),本名岐,藝名庭筠,字飛卿,漢族,太原祁(今天山西省祁縣)人,晚唐時期詩人、詞人。唐初宰相溫彥博之後裔。出生於沒落貴族家庭,多次考進士均落榜,一生很不得志,行為放浪。他曾任隨縣和方城縣尉,官至國子監助教。富有天才,文思敏捷,每入試,押官韻,八叉手而成八韻,所以也有“溫八叉”之稱。然恃才不羈,又好譏刺權貴,多犯忌諱,取憎於時,故屢舉進士不第,長被貶抑,終生不得志。官終國子監助教。精通音律。工詩,與李商隱齊名,時稱“溫李”。其詩辭藻華麗,濃豔精緻,內容多寫閨情,少數作品對時政有所反應。其詞藝術成就在晚唐諸詞人之上,為“花間派”首要詞人,對詞的發展影響較大。在詞史上,與韋莊齊名,並稱“溫韋”。存詞七十餘首。有 《花間集》遺存。後人輯有《溫飛卿集》及《金奩集》。其詞作更是刻意求精,注重詞的文采和聲情。被尊為“花間詞派”之鼻祖。

  性格分析

  性喜譏刺權貴,多觸忌諱;又不受羈束,縱酒放浪。因此得罪權貴,屢試不第,一生坎坷,終身潦倒。唐宣宗朝試宏辭,溫庭筠代人作賦,因擾亂科場,貶為隋縣尉。後襄陽刺史署為巡官,授檢校員外郎,不久離開襄陽,客於江陵。唐懿宗時曾任方城尉,官終國子助教。精通音律,詩詞兼工。其詩詞工於體物,有聲調色彩之美。詩辭藻華麗,多寫個人遭際,於時政亦有所反映,弔古行旅之作感慨深切,氣韻清新,猶存風骨。詞多寫女子閨情,風格穠豔精巧,清新明快,是花間詞派的重要作家之一,被稱為花間鼻祖。現存詞數量在唐人中最多,大都收入《花間集》。原有集,已散佚,後人輯有《溫庭筠詩集》《金荃詞》。另著有傳奇小說集《乾巽子》,原本不傳,《太平廣記》引錄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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