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應物《寄全椒山中道士》

韋應物《寄全椒山中道士》

  韋應物的《寄全椒山中道士》語言簡潔,平淡無奇,然感情跳蕩反覆,形象鮮明自然,情味幽遠。

  寄全椒山中道士1

  今朝郡齋冷,忽念山中客2。

  澗底束荊薪,歸來煮白石3。

  欲持一瓢酒,遠慰風雨夕4。

  落葉滿空山,何處尋行跡5?

  【註釋】

  寄:寄贈。全椒:今安徽省全椒縣,唐屬滁州。

  郡齋:滁州刺史衙署的齋舍。山中客:指全椒縣西三十里神山上的道士。

  澗:山間流水的溝。束:捆。荊薪:雜柴。白石:《神仙傳》雲:“白石先生者,中黃丈人弟子也,常煮白石為糧,因就白石山居,時人故號曰白石先生。”此指山中道士艱苦的修煉生活。

  瓢:將乾的葫蘆挖空,分成兩瓣,叫做瓢,用來作盛酒漿的器具。風雨夕:風雨之夜。

  空山:空寂的深山。行跡:來去的蹤跡。

  【白話譯文】

  今天郡齋裡很冷,忽然想起山中隱居的人。你一定在澗底打柴,回來以後煮些清苦的飯菜。想帶著一瓢酒去看你,讓你在風雨夜裡得到些安慰。可是秋葉落滿空山,什麼地方能找到你的行跡?

  【創作背景】

  此詩作於唐德宗建中四年(783年)或興元元年(784年)秋日。安史之亂後,唐玄宗奔蜀,韋應物立志讀書,進士及第,官至洛陽丞,後被迫辭職後又任滁州刺史。此詩創作正值作者在滁州刺史任上。

  【賞析】

  此詩題目叫“寄全椒山中道士”。既然是“寄”,自然會吐露對山中道士的憶念之情。但憶念只是一層,還有更深的一層,需要讀者細心領略。

  詩的關鍵在於那個“冷”字。全詩所透露的也正是在這個“冷”字上。首句既是寫出郡齋氣候的冷,更是寫出詩人心頭的冷。然後,詩人由於這兩種冷而忽然想起山中的道士。山中的道士在這寒冷氣候中到澗底去打柴,打柴回來卻是“煮白石”。葛洪《神仙傳》說有個白石先生,“嘗煮白石為糧,因就白石山居。”還有道家修煉,要服食“石英”。那麼“山中客”是誰就很清楚了。

  道士在山中艱苦修煉,詩人懷念老友,想送一瓢酒去,好讓他在這秋風冷雨之夜,得到一點友情的安慰。然而詩人進一層想,他們都是逢山住山、見水止水的人,今天也許在這塊石巖邊安頓,明天恐怕又遷到別一處什麼洞穴安身了。何況秋天來了,滿山落葉,連路也不容易找,走過的腳跡自然也給落葉掩沒了,因而也不知去何處找對方。

  詩雖淡淡寫來,卻使讀者能感到詩人情感上的種種跳蕩與反覆。開頭,是由於郡齋的冷而想到山中的道士,再想到送酒去安慰他,終於又覺得找不著他而無可奈何;而詩人自己心中的寂寞之情,也終於無從消解。

  詩人在風雨之夜想起友人,想帶著酒去拜訪,可見兩人的深厚友情。而滿山落葉,恐不能相遇,只能寄詩抒情,又流露出淡淡的惆悵。全詩淡淡寫來,卻於平淡中見深摯,流露出詩人情感上的種種跳蕩與反覆。開頭,是由郡齋的冷而想到山中的道士,又想到送酒去安慰他,終於又覺得找不著他們而無可奈何。而自己的寂寞之情,也就無從排解。

  這首詩,看來像是一片蕭疏淡遠的景,啟人想象的卻是表面平淡而實則深摯的情。在蕭疏中見出空闊,在平淡中見出深摯。這樣的用筆,就使人有“一片神行”的感覺,也就是形象思維的巧妙運用。韋應物這首詩,情感和形象的配合十分自然,所謂“化工筆”,也就是這個意思。

  拓展閱讀:《淮上即事寄廣陵親故》韋應物

  淮上即事寄廣陵親故

  前舟已眇眇,欲渡誰相待?

  秋山起暮鍾,楚雨連滄海。

  風波離思滿,宿昔容鬢改。

  獨鳥下東南,廣陵何處在?

  【賞析】

  開啟《韋蘇州集》,到處聽得鐘聲。詩人這樣愛鐘聲,顯然是著意於獲得一種特殊的'藝術效果。大概,鐘聲震響詩行,能取得悠遠無窮的音樂效果,有無限深沉的韻致,它能給詩句抹上一層蒼涼幽寂的感情色彩。這首詩也正由於聲聲暮鍾,使全詩盪漾著縹緲的思家念遠的感情。

  從詩意判斷,這首詩應作於淮陰。詩人在秋天離開廣陵(今揚州),沿運河北上,將渡淮西行,親友都還留在廣陵。到了渡口,天色已晚,又不見渡船,看來當天是無法再走了。他一個人踟躕在河邊,天正下著雨。淮陰地屬楚州,東濱大海,極目望去,這雨幕一直延伸到大海邊。晚風悽勁,淮河裡波濤起伏。詩人的思緒也正象波濤一樣翻滾。把此時此地所見所聞所感,寫進了這首律詩。

  詩人隻身北去,對廣陵的親故懷著極為深沉的感情。但這種感情,表現得頗為含蓄。我們從詩中感覺到的,詩人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只是攝取了眼前景物,淡墨點染,構成一種悽迷的氣氛,烘托出一種執著的情感。

  詩的首聯畫出暮色中空蕩蕩的淮河,詩人慾行而踟躕的情態,給人一種空曠孤寂之感。接下去,茫茫楚天掛上了霏霏雨幕,遠處山寺又傳來一聲接一聲悠長的暮鍾,寂寞變成了悽愴,羈旅之情更為深重。有了這樣濃郁飽滿的感情積蓄,五六兩句才輕輕點出“離思”二字,象悽風偶然吹開帷幕的一角,露出了詩人憔悴的面容。按說詩寫到這裡,應直接抒寫離思之情了,然而沒有。詩人還是隱到帷幕後面,他只在迷濛雨幕上添一隻疾飛的伶仃小鳥。這小鳥,從“獨”字看,是失群的;從“下”字看,是歸巢的;從“東南”二字看,是飛往廣陵方向去的。既是失群的小鳥,你能睹物而不及人嗎?既是歸巢的小鳥,你能不想到它尚且有一個溫暖的窠巢,而為詩人興“斷腸人在天涯”之嘆嗎?既是飛往廣陵方向的小鳥,你能不感到詩人的心也在跟著它飛翔嗎?而且,鳥歸東南,離巢愈近;人往西北,去親愈遠。此情此境,豈止詩人難堪,讀者也不能不為之悽惻!因此,我們自然而然地與詩人同時發出深沉的一問:“廣陵何處在?”這一問,悵然長呼,四野迴響,傳出了期望回答而顯然得不到回答的曲曲苦情,寫出了想再一次看見親故而終於無法看見的心理狀態。而正在此時,聲聲暮鍾,不斷地、更深沉更晌亮地傳到耳邊,敲到心裡;迷濛雨霧,更濃密更悽迷地籠罩大地,籠罩心頭。於是,天色更暗淡了,心情也更暗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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