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心經典散文

中庸心經典散文

  中庸看似平常,但絕不平庸。它始終追求適度的狀態,並根據不同的時間、地點和條件踐行中道。心懷中庸,讓人“盛時常作衰時想”,以便留些餘地——既給別人留,更給自己留。

  “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這是宋玉《登徒子好色賦》裡的名句,用來描寫楚國的一位鄰家麗人。但從字裡行間,我居然想起千年傳承的中庸之道。

  中庸怎麼會與美女掛上鉤?只因它的精髓是恰到好處,就像賦中“東家之子”不可增一分、減一分。人的行為也如此,不怯懦且不魯莽,才叫勇敢;不吝嗇且不奢侈,才叫慷慨;不木訥且不油滑,才叫風趣,否則都將過猶未及。

  中庸的內涵,當然不是一兩句話可以道盡。自從孔子發出“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的感嘆,後人對它作了多番闡釋。漢代鄭玄說:“中庸者,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宋代朱熹註解道:“中者,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之名。庸,平常也。”雖然理解的角度有不同,但本質上是不走極端,始終追求適度的狀態。

  不過,中庸的概念並非中華文明所獨有。喬達摩·悉達多因琴絃鬆緊的音色變化生悟,於是轉為不急不緩的修行。他放棄原先一天只吃一粒麻麥的苦修方法,開始接受牧羊女的乳糜。佛陀後來說:“自我享受是一個極端,自我折磨是另一個極端。放棄兩端就是中道,它讓人寧靜、智慧、覺悟和解脫。”亞里士多德也認為,人的行為分過度、不及、適度三種狀態,適度即中庸是“最高的善和極端的美”。

  由此可見,中庸是人類共有的精神財富。世界畢竟是對立統一的,只顧一頭,不及其餘,往往失之偏頗。中庸心講求相對均衡,故注重統籌兼顧,在思想、行為上不偏激又不保守,特別強調分寸的拿捏與掌握。

  中庸這個詞彙,現在已提得較少,但由於歷史上儒學的興盛,它紮根於國人的心靈深處。比如,做人外圓內方、剛柔相濟,便是處事層面的“執兩用中”。《論語》有關君子“五美”之論:“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則體現了中庸的精髓。不僅如此,治國理政也離不開中庸。德刑相輔,寬猛相濟,是兩種治政手段、風格的有機組合。把握好其中的火候,自顯中庸心的高明。

  那麼,中庸是否像求解算術平均數,凡事取一條絕對的中間線?假如這樣,就成了僵化。中庸講求“時中”,根據不同的時間、地點和條件踐行中道。“中”的標準因時而易,這好比熱與冷是溫度的兩端,但冬天烤火、夏天飲冰卻合乎中道。隨著情況的變化,中庸是靈活的,能張能弛,可進可退,從而不斷適應改變了的現實。

  擁有一顆中庸心,著力於當下,卻著眼點於長遠。人是起起落落的,可常常意識不到,以致得意時無所顧忌,專幹一些過分的事,最終自掘墳墓。宋代法演禪師說:“勢不可使盡,使盡則禍必至;福不可受盡,受盡則緣必孤;話不可說盡,說盡則人必易;規矩不可行盡,行盡則事必繁。”心懷中庸,不正是心悟“四不”?它讓人“盛時常作衰時想”,避免偏執行事、過度透支,以便留些餘地——既給別人留,更給自己留。

  無須迴避,中庸也捱了不少罵。魯迅先生就認為它導致保守、卑怯的人格,“遇見強者,不敢反抗,便以‘中庸’這些話來粉飾,聊以自 慰。所以中國人倘有權力,看見別人奈何他不得,或者有‘多數’作他護符的時候,多是兇殘橫恣,宛然一個暴君,做事並不中庸;待到滿口‘中庸’時,乃是勢力已去,早非‘中庸’不可的時候了。”

  但這裡的`中庸,應加一個引號。不可否認,我們民族的若干劣根性有著文化“病根”,中庸也因之遭抨擊,常被視作縮頭藏尾;甚至那些被習俗磨去稜角的世故,也被貼上中庸的標籤。然而,被譴責的種種卻是“偽中庸”,完全是變種乃至被妖魔化了。若以此鞭笞中庸,明顯打錯了板子。

  真正的中庸心秉持原則,其實極具擔當精神。正如《禮記·中庸》的一段話:“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強哉矯”是對強者的感嘆詞。一個信守中庸的君子,追求中道、中和、中正,因而從精神上不會隨波逐流,必然拒絕不負責任的和稀泥。這無疑由獨立人格所支撐,體現了一種卓越的品質。

  中庸看似平常,但絕不平庸。雖然儒家中庸思想不乏過時之語,其精神核心卻絲毫不缺現代價值,中庸之道也滲透於人們生活的全過程。有則故事講某人赴宴,菜餚淡而無味,朋友便撒上一點鹽,菜立刻變得鮮美。此人暗想,鹽真好吃,要是再多放一些,豈不更加美味?回家後,他拿起鹽罐就往嘴裡倒。這樣的笨人,不會有現實版,可此類情形到處可見。和菜餚一樣,每個人的生活都需要“鹽”,關鍵是知道放多少。心懷中庸,目的是將“度”把準,唯此才不會片面,少有亂方寸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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