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詩歌的精神與藝術追求

徐志摩詩歌的精神與藝術追求

  徐志摩詩歌的精神和藝術追求

  中國是詩的國度,從古至今詩人名家輩出,燦若群星。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詩人徐志摩那閃電般短促的一生,那充滿浪漫激情的新體詩,是那麼的引人注目!

  列寧運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歷史唯物主義原理在其著名的論文《列夫.托爾斯泰是俄國革命的鏡子》中說:“如果我們看到的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那麼他在自己的作品中至少會反映出革命的某些本質的方面。”由此觀之,徐志摩的詩必然反映出他所處時代的特點而且會比普遍的實際更高,更強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要領悟徐志摩詩歌的精神,瞭解他的生平及所處年代的特點是很有必要的。

  徐志摩(1897—1931),現代著名詩人。原名徐章垿。浙江海寧縣硤石鎮人。出身於封建富商之家。他的父親徐申如在鎮上開著醬園、布廠、絲廠和發電廠,在上海、南通還辦有錢莊、紗廠;又擔任硤石鎮商會會長,在當地是個有錢有事的人物。

  徐志摩是長孫獨子,從小受到家裡寵愛,過著優裕舒適的生活。他天資聰慧,清秀俊美。在杭州一中讀高中時與達夫同班,他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優異,對文學有感興趣。1915年考入上海浸信會學院(即滬江大學),並由家庭包辦,與寶山縣巨門望族的女兒張幼儀結為夫妻。那時徐志摩19歲,張幼儀16歲。張家財大氣粗,幼儀的大哥君勵,是政壇的風雲人物,政學系的頭目,還擔任過民社黨的黨魁,二哥嘉璈是中國金融界的巨擘,還充任過國民黨的交通部長。徐家高攀這門親事無非是想借張家的勢力讓兒子順利地進人中國金融界。但事與願違,徐志摩對這位大家閨秀並不來電,夫妻感情異常的平淡。婚後不久徐志摩就乘著列車北上,到北京大學攻讀法學。在這裡他遇到了對他影響巨大的梁啟超先生,並拜這個大學者為師。1918年,他懷著“善用其所學,以利導我國家”的愛國壯志,赴美留學。他在克拉大學歷史係獲得了學士學位;後轉入哥倫比亞大學經濟系。

  有點類似於魯迅的“棄醫從文”,徐志摩放棄了令人垂涎的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博士,1920年離開美國到英國學習。他進入了世界著名的劍橋皇家學院,在康橋充滿詩意的校園裡,受著英國資產階級貴族教育。這時他的文學天賦得到極大的發展,他廣泛的接觸世界各國著名的文學著作,特別的喜歡拜倫、雪萊、濟慈以及英國浪漫詩人的詩。這些都為他此時開始的文學創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正如詩人在《猛虎集》說的:“我的詩情真有些像是山洪暴發,不分方向的亂衝。那就是我最早寫詩那半年,生命受了一種大力量的震撼,什麼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指顧間散作繽紛的花雨。”

  在英倫徐志摩不僅開始了他的文學創作還認識了“人豔如花”的林徽因,並和她相愛甚深,以至於有婚嫁之意。1922年3月,徐志摩與這在柏林留學的妻子張幼儀離婚。可惜的是與此同時,他正熱戀的的林徽因不辭而別,離開英國回到了祖國。心痛如割的徐志摩也匆匆結束劍橋的學業回國。此年十月回到了北京,也就開始了他的社會生活和文學創作。

  最開始他在松坡圖書館工作,後在北京大學執教。1923年9月新月社成立,他是主要發起人之一。此年4月,印度詩人泰戈爾訪華,他負責接待並陪同訪日。對林徽因他還是窮追不捨,但此時林徽因已經成為了梁啟超的兒子梁思成的未婚妻。直到1924年夏,梁林雙雙去美國留學,徐志摩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場愛情的角逐中是個完完全全的失敗者。他深深地陷入了失戀的痛苦之中。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失戀不久徐志摩又結識了京城名媛陸小曼。她是軍人王庚的妻子,天生麗質,又富才華。這對才子佳人一見傾情,深陷愛河無法自拔。先前因追求林徽因而遺棄髮妻張幼儀已遭非議;現在又和有婦之夫相愛,破壞別人的家庭,更招致社會的反對與攻擊。在輿論的壓力下兩人的愛情舉步維艱。

  為了暫避風頭,1925年徐志摩去歐洲旅行。在四個多月的時間裡,足跡遍及前蘇聯、德國、法國、英國、義大利,並寫下了《翡冷翠的一頁》等大量詩文作品。回國後,主編《晨報副刊》,與聞一多、余上沅等編輯其副刊《詩鐫》、《劇刊》兩個專欄。事業上如魚得水的同時,和陸小曼的感情也達到了白熾化的程度,並寫下了自己與陸小曼的愛情日記—《愛眉小札》,《愛情小札》中既有情與愛的傾訴,也有苦悶消沉的獨白,還有愛情受阻時的激憤與抗爭。它栩栩如生地表現了詩人熱戀時期的心態。1926年10月徐志摩與陸小曼的愛情苦盡甘來:陸小曼與王庚離婚後,兩人終成眷屬,締結良緣。婚後兩人南下,移居上海。1927年,與胡適等創辦新月書店和《新月》月刊,並在上海光華大學等學校任教。

  由於陸小曼生性奢靡浮華,肆意揮霍,又染上了吸毒惡癖,致使家庭負擔陡增,負債累累,兩人的感情漸漸出現裂紋。徐志摩極度苦惱,創作銳減,一些作品表達出了極度的傷感、頹喪的情緒。

  由於經濟的不堪重負以及與陸小曼矛盾激化,1931年被迫獨身離家北上,應胡適之約任北大教授。期間生活窮困潦倒,全部收入悉數寄往上海供陸小曼花銷。他不斷往返京滬之間,為節省來往車費,經常利用好友相送的“免費飛車劵”,乘坐免費的郵機。1931年11月,在飛返北京途中,所乘機觸山機毀,遇難身亡,年僅35歲。詩人去了,但他那低迴、婉轉、飄逸的詩歌卻永遠迴響在我們的耳際。

  徐志摩的創作雖然短暫得如同那綻放的煙花,但成績不凡,尤以詩歌創作成就最為突出。

  徐志摩是一個熱情奔放、靈感湧動、充滿浪漫和幻想的中國現代詩人。他深受西方資產階級文明的薰陶,一生都在追求英國式的“自由、平等、博愛”。他的摯友胡適把他的人生理想,歸納為“愛、美和自由”:

  他的人生觀真是一種“單純的信仰”,這裡面只有單純的三個大字:一個是愛,一個是自由,一個是美。他夢想這三個理想的條件能夠合在一個人生裡,這是他的單純信仰。他一生的歷史,只是他追求這個單純理想的實現的歷史。

  徐志摩的詩就是他的追求“愛、美與自由”人生理想的寫照。《志摩的詩》開宗明義第一首《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就明確地提出,要和愛人逃出這個容不得愛情的懦怯世界的牢籠,“恢復我們的自由”:

  這是一個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戀愛,容不得戀愛!/披散你的滿頭髮,/赤露你的雙腳;/跟著我來,我的戀愛,/拋棄這個世界/訓我們的戀愛!//我拉著你的手,/愛,你跟著我走;/聽憑荊棘把我們的腳心刺透,/聽憑冰雹把我們的頭,/你跟著我走,/我拉著你的手,/逃出了牢籠,恢復我們的自由!//跟著我來,我的戀愛!/人間已經掉落我們的後背,——/看呀,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無邊的自由,我與你與戀愛!//順著我的指頭看,/那天邊一小星的藍——/那是一座島,島上有青草,/鮮花,美麗的`走獸與飛鳥;/快上這輕快的小艇,/去那理想的天庭——/戀愛,歡欣,自由——辭別了人間,永遠!

  詩裡流露出不怕荊棘刺腳,不怕冰雹披頭的勇猛搏鬥精神,正是為了愛,為了美,為了自由!

  1925年期間他的詩大多充滿樂觀、自信和積極向上的情調。無論是政治上還是藝術上他都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狂烈地追求“愛”、“自由”、“美”。譬如,在《雪花的快樂》中詩人以雪花自喻,反映出詩人歡樂向上而真摯的心情;它既體現了詩人對美好愛情的嚮往和追求,又可以說是詩人政治情緒和理想的真實寫照。詩人以雪花的輕盈和潔白比喻潔白的愛情,用歡愉的筆調抒發主人公所追求的即純潔又專一的愛情。那款款飛舞的雪花,認定自己的方向:“飛揚、飛揚、飛揚”、、、、、、詩句飄逸靈動,給讀者無限的想象和玩味的天地。

  錢杏邨曾評論徐志摩說:“我們的徐志摩是中國資產階級(外國的資產階級代言者的思想沒有這樣的貧弱可憐)的進步分子的代言者,他是徹頭徹尾的一個進步的資產階級作家。”但徐志摩還有著愛國主義和反封建精神,所以他也曾嚮往過十月革命,他認為俄國革命“卻為人類立下一個勇敢偉大的嘗試的榜樣。”正如《落葉》中寫到:“為要達到那理想的境界,他們就不顧怎樣劇烈的險與難,拉到已經建設踏平現有的基礎,拋卻生活的習慣,嘗試最不可測試的路子。”

  茅盾曾說:“一旦人生的轉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且超過他所期待的耐心,於是他的曾經有過的單純的信仰發生動搖,於是他流入於懷疑的頹廢了!他並不像Brand那樣至死不懷疑於自己的理想。”徐志摩就是如此!他經常動搖,比如他在1925年的訪蘇途中,便對“十月革命”產生了懷疑,正像他在《列寧忌日——談革命》中寫到:“俄國革命是人類歷史上最慘痛的一件事實”他在日記中也有寫過:“大前年從歐洲回來時侯曾十分‘憂愁’過。”這一時期詩人的理想開始走向破沒,充滿了悲傷憂鬱的情調。然而“濟南慘案”發生後,他感到“這幾天我生平第一次為了國事難受。”並認為這些都是因為中央政府昏暈老朽所致。他在給陸小曼的信中說到:“回想我輩穿棉食肉,居處奢華,尚嫌不足,這是何處說起。”“我每當感情衝動時,每每自覺慚愧,總有一天,我也到苦難的人生中間去嘗一份甘苦。”

  在《猛虎集》序中說:“抬起頭居然又見到天了,眼睛睜開了心也跟著跳動。嫩芽的青紫,勞苦社會的光與影,悲歡的圖案。一切的動,一切的靜,重複在我的眼前展開,有聲色與有感情的世界重複為我存在;彷彿是為了要挽救一個曾有單純信仰的流入懷疑的頹廢,那在帷幕中隱藏著的神通又在那裡栩栩的生動,顯示它的博大與精微,要他認清方向,再別走錯了路。”

  在徐志摩的詩歌中,最被人稱道的是一些抒情詩。他有三首詩關於雷峰塔的。《月下雷峰塔影》重於寫景,描繪月光下雷峰塔之美:塔影、月彩、波鱗。而《雷峰塔》則是寫景抒情,透過對“一座殘敗的古塔”的詠歎,道出了對“為了多情,反而受苦”的白娘子的同情,對許仙“一時糊塗”的惋惜,對鎮壓白娘子的法海的憎恨。寫於1925年秋天,雷峰塔已經倒塌的《再不見雷鋒》,詩人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憤慨,借塔洩忿,書寫起心頭的怨恨。當時與陸小曼的愛情遭到極大的阻力,瀕於失敗。把自己愛情的遭遇,與白娘子的被鎮壓,被掩埋聯絡起來,對摧殘、扼殺純真愛情的封建勢力,表示強烈的詛咒與控訴。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我輕輕地招手,/作別西天的雲彩。”徐志摩這首《再別康橋》是其抒情詩的代表作,他在1928年重訪康橋之作,使用了嚴謹的格律和凝練的語言,一唱三嘆,抒發了一種悽美委婉的離恨別緒,帶著淡淡的哀愁,透著絲絲的惆悵。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那一聲珍重裡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

  這首《沙揚娜拉十八首》寥寥四句,運用比喻寫盡了日本少女柔美的嬌羞的韻態。同樣短短的小詩還有《“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用一串舒緩低徊的調子,反覆吹湊一種如幻如夢、如痴如醉的悲哀、感傷,是他絕望生活的一曲輓歌。徐志摩這些短小的詩總是用寥寥幾句精確地捕捉瞬間的意象,創作出鮮明的形象。

  徐志摩生性浪漫,愛情歷程曲折而又多變。尤其是與張幼儀、林微因、陸小曼是三位女性的婚戀更是引起軒然大波。他的愛情觀的核心是愛情至上;在他的“愛、美與自由”的人生理想中,愛情是最主要、最基本的內容。在他的情詩中,有不少的“情死”詩。所謂“情死”(lovedeath),即以生命為代價,換取愛情的自由。徐志摩對於愛情是嚴肅的、認真的;也是健康的、積極的;詩中體現出來的叛逆性格和反抗精神,在他所處的時代,有著反封建的精神。比如《蘇蘇》、《問誰》、《海邊的夢》等。

  總的來說,徐志摩的一生是複雜的一生。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的整個系統中,徐志摩是一個非常具有典型意義的代表。他讓我們看到中國現代文學的不同側面,他和新文學有對立的一面又有鍥合的一面,有消極的一面,也有積極的一面。這在那個複雜多變的時代裡是很平常的,新文學也正是在這種矛盾運動中發展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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