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中的萬喜作文

我印象中的萬喜作文

  萬喜是改革開放前我們老家一個賣醋的師傅,無肉少油的艱難歲月裡,醋是莊戶人家必不可少的調味品,所以那時候,他在周達範圍、十里八鄉是家喻戶曉、婦孺皆知、老少歡迎的人物,我們許多人都是吃萬喜的醋調的飯長大的。萬喜的村子叫牛毛寺,離我們村子有十幾里路,但我覺得他老是在我們村子裡轉悠,和他的驢馱的醋垛子,當然,其它村子的人肯定也有這樣親切的感覺。

  印象中,萬喜也就三十多歲,成天文質彬彬笑眯眯的,穿一件打著補丁但乾乾淨淨洗得發白的藍中山裝,不像個生意人。那時候,只有學校的老師和公社的幹部才這樣穿。他說話慢聲細語,幹事慢條斯理,待人和顏悅色,脾氣極好,因此,大人小孩都喜歡他。一開始,萬喜是用一頭黑毛驢馱著兩個盛醋的木桶走村串戶,我們叫萬喜的醋垛子。一般情況下,驢籠頭上都有韁繩,而萬喜的驢不用韁繩,有時候驢走在前頭,他跟在後面,好像是驢領著他賣醋,有時候他走在前頭,驢跟在後面亦步亦趨,他揹著手,優哉遊哉。

  他的那驢也隨了主人,沒有驢脾氣,走起路來不緊不慢,似乎還通人性,知道主人是賣醋的,走到人家街門上就自覺停下,還把脖子上的銅鈴鐺使勁搖一搖,等於萬喜的吆喝,街門裡的人聽見了,就說萬喜來了,快去打醋,或者出來打一聲招呼:萬師傅,進來喝口茶,萬喜趕上來,撫著驢耳朵說,親戚一樣,熟門熟路了,醋還有吧。驢看到這家人出來手裡是空的,搖一搖脖子上銅鈴掉過頭又往前走,萬喜也就揮一揮手,笑嘻嘻地跟上去,就這樣走走停停,信驢由韁,醋也就賣的差不多了。

  再後來,醋垛子換成了架子車,驢輕鬆了許多,萬喜也能翹著腿坐在車轅上悠閒一下,但多的時候還是跟在後面。時間長了,萬喜和他的醋垛子成了村子裡不能缺少的形象,醋罈子快見底的時候,母親就會念叨,萬喜快來了吧,說不多久,果然萬喜就來了,彷彿能掐會算、給大家供醋是他天經地義的責任似的。

  萬喜的.醋,是用小麥麩子釀製的,用現在的話說是真正的純天然綠色食品,酸裡帶甜,甜中帶香,苦苦菜用開水燙了,灑上鹽,拌上醋,就著粗茶淡飯,布衣暖,菜根香,箇中滋味長。

  那時候,莊戶人家沒有用錢買醋的概念,以物易物,自然而然,一升麩子半斤醋,或者一碗麥子也行,有的時候,誰家一時不方便,連麩子也沒有,萬席二話不說,照樣笑眯眯地揭開木桶蓋子,滿滿的給打上幾提子,過幾天來了,還給他的麩子同樣也是滿滿的,皆大歡喜。現在想來,在那個割資本主義尾巴的年代,萬喜的醋坊就是最早的“鄉鎮企業”,他就是最早的“個體戶”或者“農民企業家”,存在下來真不容易,他用他的醋滋潤了多少鄉親們的生活啊!可是這十幾年來,我卻把他忘記了。

  前幾天和一位朋友相聚,言談間,才知道他老家和萬喜家是同一個村子,而且還有點親戚關係,原來我們小時候都吃的是萬喜的醋,感情更加親切。我說,萬喜還好吧?他憂傷地說,早已經去世了!座中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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