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抒情散文:土地的尋覓

路遙抒情散文:土地的尋覓

  抒情就是透過借物或者借景來抒發自己情感的作文型別。小編整理了相關的作文範文,快來欣賞吧。

  【土地的尋覓】

  我和俗溪最初相識在文化革命這幕戲劇的尾聲部分。而在幕社會戲劇中,我夥扮演的角色原來是屬於兩個相互敵視的“營壘”,漫長而無謂的爭鬥,耗盡了所有人的熱情,帶來的是精神上的死一般的寂寥。文化革命作為沒有勝利者的戰爭結束了,但可悲的是,失敗者之間的對產情緒仍然十分強烈,意外的是,我和谷溪卻在這個時候成了朋友。把我們聯絡起來的是文學(這是一個久違了的字眼)。在那時之前,谷溪已經是省內有些名氣的青年詩人,早在一九六五年就出席過全國青年業餘文學創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共同的愛好使我拋棄了派別的偏見,一起熱心地投入到一個清風習習的新天地裡,忘卻了那場多年做不完的惡夢。儘管那時候的作品甚至連一篇也不能編入現在的結集裡,但它在人生的篇章中永遠佔有不可磨滅的一面——那是在乾枯的精神土地上長出的幾棵稀有的綠草,至今仍然在記憶中保持著鮮活。在此期間,谷溪和朋友們編輯出版了詩集《延安山花》。當時在國內外行銷幾十萬冊,可以說這是文化革命後期中國大陸上第一本有泥土氣息和文學意識的集子,不能不引起社會廣泛的注意。後來,谷溪又和大家奔波著出了一張文藝小報《山花》(一九九二年將慶祝它誕生二十週年)。今國內許多有影響的作家和詩人當年都在這張小報上發表過他們最初的作品,有的甚至是處女作。一時間,我們所在的陝北延川縣文藝創作為全國所矚目,幾乎成了個“典型”。所有這一切,都和谷溪分不開,他熱情組織了這些有意義的活動。以後,我感到詩歌這碗誘人的湯水不適合我的脾胃,就改行塗抹起了小說,但谷溪一直痴心不改,始終熱戀著他的繆斯,以至今天有了這本凝聚著他幾十年心血的詩集。

  詩人谷溪最初的職業是位火夫。那時他剛剛告別了少年。

  貧困的家境使他勉強讀完高中後,便開始自謀生路;和油鹽醬醋打起了交道,無論在此之前還是之後,他都飽嘗了生活的酸甜苦辣。作為陝北農民的兒子,他繼承了勞動者那種頑強不息和百折不撓的精神品質,幾十年裡,一邊應付著生存的窘迫與尷尬,同時以音稚般的執拗在他心愛的黃土地上尋覓和採摘詩歌的花朵。

  谷溪前期詩歌創作的風格,幾乎完全是在學習陝北民歌(主要是信天游)的基礎上形成的。他對陝北民歌的迷戀甚至到了有意或無意排斥其它詩歌形式的程度。他是吸吮著陝北民歌豐富的奶汁長大的。在運用這一形式方面,谷溪達到了很不一般的境界,有些詩作給人留下了強烈的印象,只是在內容方面受到了當時社會生活的某些侷限,影響了作品的深度,因此編入這本集子中的寥寥無幾,不能不使人感到一種歷史性的缺憾。

  讀谷溪最初的詩作,你常常感到,那些詩不是用筆在紙上寫出來的,而是用老钁頭從地坦克挖出來的。有人就稱他的詩是“老钁頭詩”。當然,如果硬要把繡花針在綢緞上繡出來的詩和這種老钁頭詩作比較,這種詩可能認為粗俗了一些,似難登大雅之堂。但我認為,麵包和窩窩頭各有各的味道,正如一句陝北鄉諺所說:清油調苦菜,各取心裡愛。

  一副知識分子派頭的谷溪,血管裡流的是農民的血液,即使西裝革履加上寬邊眼鏡也掩飾不住這種本質。他的勞動狀態首先就像個陝北的莊稼漢,而且每有收穫,第一個大受感到的常常是詩人自己。每逢有新作出籠,總要醉心地不厭其煩地給親朋好友朗誦。在外人看來,他甚至有點過分地珍視自己的勞動果實,知情得當然是理解他的,因為他的每首得意之作,都幾乎是灑盡汁水以至絞盡腦汁的產物。這個人沒有上過大學,寫作不可能憑空厚的學識功底,他也不屬於那種腦瓜靈得不彈也響的才子,詩情經常能像自來水一樣流個沒完,谷溪在很大程度上不是靠天賦寫詩,有時甚至要等到詩神明白無誤的暗示後,似乎才“恍然大悟”,而且農民式的拙樸常常造成逮一隻蜻蜓,也用了捕捉飛鷹的大網,其艱難困苦,就不是雅興計人們所能知曉的了,即使如此費盡心機,他也不是每次都能逮住那隻美麗的蜻蜓。從詩人幾十年的作品來看,他收穫的數量並不是很多。但毋容置疑,在他所有的這些收穫中,的確有許多擲地有聲的貨色,足以使我們對詩人的勞動產生警意,我們可以猜想他在兩次收穫之間,常常面對的是大片的空白。他又是一個天性不安生的人,沒有守株待兔的耐心,一旦失去詩的靈性,就忙亂而狂熱地將自己投身於各種社會性的文學活動之中,指導初學寫作者的創作直至其它的瑣碎事務,即使出力不討好也從不回心轉意,這種熱忱的付出也影響了他自己的創作。當然,他從未中斷過對詩的執著追求,有時甚至毫無收穫的指望,他也在辛勤耕種。這一點上,再一次體現出了他的農民本色,對一個農民來說,即使面對一個純粹沒有收穫的秋天,他也絕不會為春播夏耘所付出的艱辛而生出絲毫的悔意來。

  由此而論,我們覺得,谷溪在人生奮鬥方面的收穫可能要大於他在詩歌創作方面的收穫。我們又很難評判其間的哪一種收穫於人更為寶貴,也許人生奮鬥過程中所得到的歡樂,要遠比所得到的那個具體結果更為美好。這不僅對谷溪而言,大概對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如此。

  谷溪後期的詩作變化很大,進步也很大,他顯然不滿足於初期的山歌野調,試圖用自由度現大的歌喉唱出對生活更豐富的感受,溪水奔湧出狹小的山谷,開始在較為寬闊的河床上流淌。我們甚至有一種河流突然改道的感覺,聽見某種宏大的聲勢在他詩歌的河流中喧響。儘管某些地方顯出了一種生硬或勉強,就總體而言,他後期的詩作表露出明顯成熟的人生態度。對谷溪來說,這是一個飛躍,儘管這飛躍帶著實驗和探索的性質,這本詩集主要收編的是詩人這一時期的作品。可以看出,他顯然在刻意追求一種深度,追求一種哲理意識,在展示現實生活的多稜鏡面時,他儘量用冷靜的手指撥亮歷史的燭光給予其曠遠的觀照。而籠罩在這一切之上的,是詩人對陝北這塊厚土的深深摯愛和杜鵑啼血般的眷戀,並以此喚起我們所共有的那種鄉戀之情。這些都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了詩人在技巧方面的缺陷。另外,我們還覺得,在追求一種新形式、新表現的時候,並不意味著一定要以犧牲和拋棄原有的東西作為代價。谷溪深厚的民歌素養應該在創作追求中得到體現——當然應該是一種昇華的體現。

  【藝術批評的根基】

  十幾年前,大文學批評的廣闊天空,李星時隱時現,除過少數一些人,大家並沒有觀察到他。但這個人不斷地裂變著自由的精神原子,甚至用猛烈的火焰加燃自己,現在已閃閃爍爍終於君臨人們面前,並在陝西文學批評的星座中佔了一個耀眼的位置。

  李星文藝批評的最大優勢,在於他既擁有深厚的實際生活感受又有紮實系統的專業理論功底。這就使他有可能在對批評物件居高臨下的解析之前,先行深入地對其作作品時的感受不盡相同。但是,在我看來,一個卓越的文藝批評家,一種新思想的發現者,不僅應具有高明的理性剖析和概括才能,最重要的也許仍然是首先要懂得生活——歷史的、現實的生活,這是一切藝術批評的根基。這樣,他的批評就不會是脫離作品遠離生活的雲遮霧罩,就不會有隔靴搔癢或南轅北轍之感,批評首先是準確可信的,然後才能談到深刻和巨大。從這個意義上說,作家需要生活,批評家也需要生活。很難想象,一個批評家不能透徹地理解作家藝術家在其作品中反映的生活內容以及他們創作心理機制所憑藉的歷史的`和現實的生活依據,而僅僅用古今中外一些理論書籍中得來的概念或“條款”,就敢勇氣十足地對作品品頭論足。不幸的是,在我國當代文學藝術批評中,這類現象並不鮮見。

  李星在這方面有其天然的條件。他出身於關中平原的一個農家小院,青少年時期一直在田野和村鎮上度過,這些範圍內的生活感受不是以後“深入”才得來的,而他自己就一直是其中的成員。後來,儘管他在大城市搞了專業,但他也沒有割斷他和農村鄉鎮母體相連的臍帶。由於陝西的大部分作家藝術家大都和他一樣,不是直接從農村鄉鎮走來,就是和這些地方有血肉般的相連關係,因此,這些人的作品首先為李星的文藝批評提供了廣闊的天地。我敢說就目前而言,李星對陝西文藝作品的評論要明顯高出一籌。他已出版的評論集《求索漫笑》就是一個證明。在這本書中,他幾乎對陝西所有有影響的作家以及全國一些相似的作家有過出色的論述,並且最先提出“農裔城籍”作家這一著名概念。對於生活的敏感和深沉的思考方面,李星決不亞於作家和詩人。只有積極地給予生活,才有權評說生活,只有對生活深入地體察,才能對作品作深刻的論斷。李星的文藝批評之所以在很大的程度上使被批評和讀者信服,正在於此。

  但是,李星又決不是一位“鄉土批評家”。他在專業理論的建高上具有很不一般的修養。他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文藝理論專業,在大學就係統地學習了文藝理論。畢業後不久,專業“對口”,從始至今一直搞自己的專業。儘管拖家帶口,但她始終勤奮不已地讀書和寫作。給人突出的印象是,這個人無論對重大理論問題還是對一般的藝術觀點,都力求認真鑽研以至透徹理解,而不是那種號稱博覽群書其實常常一知半解,最終只能用“模糊語言”寫評論的評論“家”。李星的評論文章條理清晰,論斷力求準確,且也不乏驚人之見;一旦靈性突發,甚至詩情如潮而湧,字裡行間時有電光石火飛濺。

  縱觀李星的全部批評活動,我們不難看出,隨著生活認識積累的加深和藝術理論修養的不斷提高,他批評的視野在逐漸擴大,從早期主要從事文學批評而至今天已叔叔及到了多種藝術門類。他已不僅僅為文學界所熟知,也引起了整個藝術界的關注。從著者的這本書裡,我們就看到了他的這一新現象。這無疑預示了他更廣闊的前景。在我看來,在他以後的努力中,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將自己深厚的實際生活感受與專門系統的理論建樹更出色地融解在一起,以期使他的評論達到一個令人振奮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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