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亭曲子戲民間藝術的一朵奇葩散文

華亭曲子戲民間藝術的一朵奇葩散文

  甘肅省的華亭縣,山川縱橫、溝壑交錯、水系密佈、林茂草豐,屬於一個山區縣。在解放前,交通、資訊相對閉賽,獨特的地理位置造成了民間小戲曲,曲子戲的儲存與傳承,無論春節時分還是農閒之餘,只要在華亭,隨時隨地你都可以聽到古樸蒼勁、韻味悠長、原汁原味的華亭曲子戲。

  華亭曲子戲源於宋、元,盛於明、清,尤以民國為最。華亭曲子戲唱腔屬於聯腔體,由眾多的曲牌連綴而成。從內容上分為正劇、喜劇和悲劇。曲子以《前月調》、《後背宮》曲牌開頭,《月調尾》收場,在劇中唱詞中報劇名,一唱到底,唱詞的長短句式及宮調,具有元曲、宋詞遺風。劇目全為短小折戲,情節簡單,演出時節大多在正月初五至元宵節,平時婚喪以及過廟會時也演出,做功主要在表情和行為動作上,表演無固定程式,旗作轎、鼓作磨、鞭作馬、帳子為床。行當分為生、旦、醜,樂隊分文武:文樂隊以三絃為主,輔以板胡、二胡、笛子等;武樂隊開場鑼鼓打場子,演唱以“四頁瓦”(自制的打擊樂器,用竹板做成,類似不穿繩的快板,兩手各執一副,敲擊節奏,聲音清脆響亮。),甩子(碰鈴)敲擊節奏。演出形式有舞臺演出和地攤坐唱兩種。其中舞臺演出俗稱“彩唱”,有文武場和服裝道具,道白用當地方言,表演要求旦角扭得歡,走得漂,舞蹈輕盈活潑,形象生動,丑角則需要幽默詼諧,滑稽伶俐。地攤坐唱俗稱“清唱”,不受演出場地的限制,不需要服裝道具,只要唱者嗓子好、唱調準、曲調多,板路穩就可以隨時隨地演唱。

  華亭曲子戲表演集中在每年的農曆正月。它活動的範圍很廣,由縣城的機關單位到大街小巷,農村的村社到家庭院落。這種演唱藝術形式以其靈活性和適應性,內容以具有華亭地方風情的念唱,秧歌小調,獅子旱船,民間舞蹈為主。包括吹拉彈唱,說春遛醜等一些不可缺少的角色。他們一旦行動起來,真是演唱的、遛醜的、跑場子的、劃旱船的、舞獅子的、彈三絃的、拉胡琴的、吹嗩吶的、敲鑼打鼓的、生老淨醜,文武場面與大戲不相上下,表演風格獨特,很是吸引觀眾。

  小曲小調是曲子戲的主要內容,獅子鑼鼓是為演出開啟場面和助長氣氛的;遛醜、快板在曲子戲中起烘托和配合作用。春官是專門在演出始末為人們奉送風趣幽默的吉祥詞語,而做工精緻,造型逼真的旱船則作用於社火要從甲地轉往乙地時出現在現場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使觀眾更夠跟隨他們的隊伍繼續觀看,同時為演出人員乘隙做轉移收拾行頭打掩護,等到旱船舞畢,下一場的演出已經準備的水穩魚安了。華亭人常說的“出場的旱船,入場的獅子,墊場的秧歌,背本(主要的意思)的曲子”就是這個意思了。

  華亭曲子戲大致有三種演唱形式。一是大場子,如《李彥貴賣水》、《雙官誥》、《鬧酒館》等一些曲子,一個曲調接著一個曲調唱,演出時間長達三四個小時,伴奏文樂有板胡、三絃、二胡,其中以板胡為主體;武樂有四頁瓦,甩子,還有助長氣氛和伴奏秧歌舞動時的大鼓,鐃鈸和手鑼,充分體現了唱、吟、做、打四大功底。二是小場子。小場子是以小曲、小調或秧歌舞等為主,當地人習慣稱作“小曲子”。這種小曲子正如民歌中唱的“櫻桃好吃樹難栽,小曲好唱口難開”。這裡的小曲子就是指曲子戲而言。我聽過的最有趣的一段丑角的唱詞是這樣的:“言正語順味不長,笑語才能唱在人心上,碌碡爛了麻線綁,雞蛋破了釘馬鍠,蒼蠅踏得鍋蓋響,牛犢子跳在雞架上......誰說我把小曲子顛倒唱,關節炎害在他嘴皮子上”。還有小調《小放牛》中的一段更加詼諧有趣:“去了一趟安口窯,買了個爛砂鍋,兒子女子多,搶著去舀飯,就把個鍋打了,世上的窮人多,哪一個好像我......”類似這種小曲小調地方特色性強,再加上表演者活潑風趣,因此擁有的觀眾數量相當可觀,足可與秦腔大戲抗衡。三是跑場子。跑場子以其習慣性的演唱方式多是由不化妝的人夾雜幾個相同數量的丑角,先是圍個圓場面對面的一邊橫步、踏步,一邊唱,可以不配絃索,只等唱完一段後便都來個向後轉,一個跟著一個繞著圓場轉圈,偶爾變換幾個“纏綿花”的隊形,其間伴以大鼓和鐃鈸助長氣氛,有時當表演者唱到上氣不接下氣時便穿插一段隨口快板來調節一下觀眾的胃口,同時也讓演唱人員喘口氣。

  華亭曲子戲,不論唱詞或唸白,都包含著華亭人民的特質和智慧。它質樸無華,外俗內雅,淺淡又不失神秘;它簡潔明快,生動上口,姿態秀美而韻味濃郁;它承匯了民間口語的精華,是勞動人民的語言集錦;它生活化、口語化、性格化的特點贏得了華亭大地上廣大人民群眾的熱愛;它有著極其深厚的社會文化基礎。所以在2006年5月20日就被國務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每年的大年初三,每個村社的曲子戲班就已經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排練。這些農忙時節的農人,放棄了春節期間走親串友,甚至家裡來了拜年的親戚也無暇應酬,專心排練。可以說這些民間藝人對曲子戲的熱愛超過了對節日的期盼。大年初四,曲子戲班已經做好了走鄉串戶的準備,在正式開始演唱之前,他們會帶著所有的演出人員和演奏人員,去祭將,也就是祭拜關羽。過了元宵,大概正月十六,曲子戲整個展演結束,所有人員會再一次來到關帝廟謝將,鳴炮、舞獅、掛紅、焚香,叩謝關老爺的護佑。

  華亭曲子戲因為多在正月裡表演,所以早已經與社火表演融為一體。社火表演自古有之,是春節期間進行的民間傳統迎春、逐疫、臘祭等活動形成的變異禮俗。華亭曲子戲集中展演時間多為春節期間,走鄉串戶為了消災驅邪常與社火一起表演,演出曲子戲之前,都會先來一段紅紅火火的舞獅表演,表演前後春官都會和著鑼鼓說春,保佑、祝福一家人健康發財,來年五穀豐登。所以說,現在的社火,已經包含了曲子戲。亙古幽遠的曲子戲,已經在社火表演裡面佔著主要位置,也已經被新一代民間藝人賦予新的內容,達到了古韻新唱的奇妙結合。

  曾經在我少不更事的時候,不止一次聽說過哥哥因為看社火被丟了的事,只是不明白社火為何物,更不明白它有多大的吸引力,會把一個九歲的娃娃吸引到走丟的程度。到八十年代初期,傳統的藝術逐漸甦醒解凍,我便有機會了解社火,甚至參與社火了。

  那是八十年代初的幾年,鄰近的村社都有了社火隊,唯獨我們村沒有。看了幾次人家的社火,羨慕之餘也覺著沒啥了不起,便和幾個要好的夥伴謀劃著組建自己的社火隊。那時的生活還比較艱難,但是人的精神勁頭卻很高漲,我的父母給了我們大力的支援,父親幫我們紮好了獅子頭,母親幫我們糊好了旱船,村子裡給我們買來了鑼鼓鐃鈸,三絃二胡。一切準備停當之後,突然才發現社火裡面最重要的地攤子沒有人會唱。這下急壞了我們幾個,碌碡拉到半山上了,卻弄得進退兩難。最後有人出主意說,要我到晏家灣的老王跟前去學唱地攤子,因為老王年輕的時候是“社火母子”,肚子裡裝的戲多著呢。

  我買了兩盒二毛錢的“寶成牌”香菸,很虔誠地到北山上的晏家灣去找老王學藝。老王以前和我的交情還不錯,因為他愛看閒書,不止一次地在我跟前借過書,所以對我的請求還算爽快,答應教我幾個曲子,但是有一個條件,時間只有兩天,不能耽擱他太多的時間。老王拉著他的那把很滄桑的破二胡,搖頭晃腦地自拉自唱了一遍,問好聽不好聽,我說好聽,他那張碩大的臉盤就佈滿了興奮的紅暈。老王不識曲譜卻會拉一手好二胡,這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老王對我採取的傳授方法是先灌耳音,再一句一句的教,效果還算不錯。兩天結束之後,我在老王那學會了《李彥貴賣水》、《推磨》、《張璉買布》、《花子拾金》和《下四川》等五首曲子戲。我們的社火隊終於可以走村串戶的表演了。

  就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這個當時只有十八歲的愣頭青,硬是當了三年的社火頭,唱了三年的地攤子戲。時間已經過去整整三十年了,但是一些曲子戲的唱詞我還是耳熟能詳,隨口吟唱的。在那三年時間裡,我們透過和鄰村的交流演出,學會了更多的曲子戲,到後來,我們演唱曲子戲的演員大多是一些十四五歲的`學生娃娃,形象俊秀飄逸,唱腔字正腔圓,深受周邊村社的讚賞。也是透過那三年時間,我體會到了曲子戲的真正美妙之處,並且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幽遠古樸,雅俗共賞的劇種。

  家住進城裡之後,每年正月裡最忙碌的就是看社火、看曲子戲了。自從華亭的曲子戲被列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後,每年的正月裡,縣上都要舉行曲子戲調演,那些名氣較大的曲子戲班,都會精心準備,積極參演,如此以來,像我一樣的曲子戲愛好者就可以藉機好好過過癮了。

  在正月十五之前,縣城的大街小巷,無論是機關大院還是店鋪門面,都能夠看到曲子戲的表演。這些愛好曲子戲的農人們,自發地組織起來,不計酬勞,不辭辛苦地穿行在一個又一個單位或是一家又一家店鋪,給別人送去歡樂的同時也歡樂了自己,這種精神已經超出了愛好的範疇,令人肅然起敬。不是麼,你看那些參與曲子戲表演的上有六七十歲的老人,下有十多歲的娃娃,在寒風刺骨的正月裡,心甘情願地,十分投入的進行表演。有時候從早上演到晚上,趕六七家場子,不要說吃飯,就連一口熱水都不能美美喝一頓。他們那粗糙的臉上塗抹上油彩,穿上簡單的服裝,拿上簡單的道具,就一下子進入了角色,物我兩忘,全身心投入地表演了。

  因為喜歡看曲子戲,所以也就結識了幾位民間藝人,混熟了,彼此間也就無話不談了。不知內情的人都以為唱曲子戲耍社火是為了掙錢,其實並非如此,因為半個月時間下來,每個人掙到的錢也不過四五百元,如果單純是為了錢的話,那還不如在平時多打兩天工就能掙個四五百塊錢呢!因為熱愛,所以不計名利,因為痴迷,所以甘願身受冷凍,所以當我在欣賞曲子戲精彩表演的時候,心裡就會對那些民間藝人產生由衷的敬意,因為他們把自己的愛好當做一種事業來做,這樣的人,理應受到我們的尊敬啊!

  我認識一位學生家長,是秦安人到華亭做生意的。這個做窗簾生意的秦安人,除過給顧客安裝、懸掛窗簾之外,幾乎所有的閒暇時間都花費在了對曲子戲的鑽研上。他是拉二胡的,每年的正月初四就回到華亭了,為的是能夠給唱曲子戲的拉二胡。他還請人為自己錄製了華亭曲子戲獨奏,刻錄了一套三張光碟,為此花去了好幾千塊錢,他說這錢花得值。更加難得的是,他的妻子也是個曲子戲迷,對於丈夫的行為不僅不反對,還全力支援。他曾經送我一張二胡獨奏的曲子戲光碟,每到身心疲憊的時候,我就靜下心來欣賞,那拙樸、蒼勁、悲涼的旋律會濯洗我的靈魂,使浮躁的心靈很快安靜下來,處於一種嬰兒酣睡般的愜意之中。

  多年的歷史沉積和文化蓄養使曲子與華亭人民群眾之間結成了骨肉難分的深厚情緣,這種深厚感情也成了曲子戲蓬勃發展的力量源泉。我們尤其不能忘記已故的朱棟蒼先生,這個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民間藝術的老人,歷盡坎坷,矢志不渝,為華亭縣曲子戲的挖掘、整理、形成理論上的論證,最終走向全國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朱棟蒼先生編著的《華亭曲子戲研究》,收錄民間優秀傳統段子40出、曲調46支,從根本上解決了華亭曲子戲零星、散亂,無據可查的問題。從2006年被列入國家第一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華亭曲子戲開始了從鄉村走向城市,從地方走向全國的征程。短短的幾年時間,全縣曲子戲演出班子從當時的20多家增長為100多家,20多個熟稔曲子戲藝術的老藝人培養出了1000多名錶演新秀,藝人隊伍也早已不是清一色的“泥腿子”,一些機關幹部、廠礦職工、商人、學生也紛紛投身其中。文化、旅遊部門和部分民間文化傳媒機構還將一些曲子戲經典劇目演出影片刻錄成光碟,或作為禮品饋贈,或上市銷售,深受人們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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