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面散文

春風拂面散文

  春風拂面……

  這是他在第二天早上給我的,手機裡傳過來。原以為,這只是我一個人的秘密,因裝的太滿,不小心便溢了出來。

  嗬,和他一起從茶館裡走出時,夜深了,天,下著雨。雨,對生長在閒情的江南人,沒有什麼驚奇的,雨是打江南過的,更是春天,綿綿的下雨,淅瀝瀝的,隨時有可能流淌在古典的瓦簷,落在爬滿青藤的院牆上,打在幽徑的青石板上,還有幾樹芭蕉,被浸潤的清澈翠綠……猶是,見多了,熟視無睹,不以為有什麼不凡,亦或有什麼妙處。

  然,這一陣輕雨,卻如此的曼妙,撩撥著人的情思,輕落在人的心裡,柔軟而潮溼,伴隨著,微風拂過的一抹春花,飄來了淡淡的幽香,彌散周身,沁入心脾,襲上心頭。

  是怎麼相遇?不記得,我只是知道,人世間有一種相遇不是在路上,而是在心上,不經意間,斷然認定,就這麼簡單,沒有繁華,卻有芬芳,待風起時暗香盈袖,雨落時真情滿溢,足矣。

  如是,心靈嚮往的美麗,越過了庸俗的眼光,以及世俗的膽怯,我們要相約,是在有煙雨的,是該有夢的地方。

  尋常的夜晚,江南的一個小城,在雨霧的幔帳中,霓虹燈閃爍不停,凸顯出了行人腳步的輕快,鮮活,也寫著他們臉上獨特的韻味。我站在這相約的地方,柔柔的,似乎波瀾不驚,靜靜地看,城下的燈,燈下的人,在翹首等待。

  看見他的時候,我沒有偽裝矜持,率真的像個孩子,盈盈地,落落地,坐上了他的車,不問去何方,任其載往,是一種心的信任,靈的感應,絕對的,兩人的相處地,會是我們共同喜歡的。

  穿過熱鬧繁華的大街,那邊是一個清幽靜謐的河邊公園。此時,雨是停了,居然是真停了,透過車子的玻璃窗,樹枝,在婆娑曼舞,在歡歌搖曳,嗯,應該是風兒輕起了,是在招手吧,心,莫名的跳動起來。

  於是,不約而同的開啟車門,溶入公園的河畔夜色,輕言細語,如夢,如韻。

  他說,自己很普通,曾經的故事很俗套。隨便開啟電視,翻開小說,都有這樣雷同的情節;他說,當過兵,是部隊歷練了他,成就了他。他也說,年輕時,有過深深愛淺淺退的戀情;他還說,人變得沉默,心變得堅硬,有時卻又柔軟脆弱。他說……他在說著自己的一切,很真,很誠,儘管,儘管他之前已經對我說過,但沒有這麼仔細詳盡,何況還不是,在這樣春色迷漫的夜晚,因而,我是迫不及待地回味,怕來不及咀嚼,就飄搖遠去。我明白,且深深地感到,這裡面有一片,是他不可觸控的聖潔之地,要我好好地珍惜珍藏。

  朦朧的公園夜燈,不知不覺照到河水上,泛起了點閃的鱗波,若隱若現,是在偷偷演繹什麼呢,是童話吧。在這樣的夜景裡,有著春風掩映,是越發深刻的,令人嚮往不已了。

  走過通幽的小徑,迂迴在長長的廊橋,溜達在柳樹下的河堤,沿著這樣的路,傾聽著滄桑歲月的痕跡,和一葉知秋的美麗,以及那春花秋月何時了的惆悵,慢慢地,捲入了塵封的過往,我掀開了心底最深處的一角,淡淡的,濃濃的皆娓娓地訴與他聽。

  他靜靜的傾聽著,用心的感受著,時不時地讚許著。我越說越多,幾乎是人生中的每一點滴,包括靈魂沒法得到皈依的蒼涼,像小小的蝸牛躲在殼裡,靜靜沉溺自我……

  他竟然說,只有童話才能做到,只有童話才能這樣美。面對這樣的“懂得”,我怦然心動。一直以來,是他,讓我在心結被深鎖後,再度喚起我投入真實的眼眸,產生了神奇的交會:原來,虛假的眾生裡,難覓的知音,還在。

  他說,我聽;我說,他聽;在偌大的公園裡,我和他,聊著,走著……幽長的路邊,有一間茶館,是“高山流水”的。他輕喚:“曉晴”,我回應一聲“悠”,相視一笑,似垂柳的枝梢輕撫河面,撩起了一陣陣的漣漪。

  滿室生香,茶淡茶濃,不約而同點著金駿眉。

  我輕提茶盞,微抿一口,悠悠潤吞,卻沒有真正品道出那茶的味兒,只因,三毛和荷西,在我的腦海浮現:她在燈下寫字,他在燈下看書,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是不是偶爾,她一抬頭,叫一聲“荷西”,親愛的那個人,會緩緩地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也沒有多說話,只是溫暖地交換一下眼神,然後,她繼續快樂地寫字,他繼續迷醉地看書。但卻有厚實的東西填滿了他們的心……

  “遐思了?”坐在正對面的他,看我恍惚霎刻,便敏感地發現。我坦白地告訴他,是想“那對愛情神話的人兒”。雖然,我和他不是愛情的主角,但那一份“讀懂”的意境,是神幻般地相似,我驚詫。

  “後來,荷西走了,她在燈下再也喚不回他回眸的溫暖。塵世最美的風景,也與她無關。她的心,是空的。他在,才是人間最溫馨的.相伴……”

  他延著我的思路,描述出我的下文,是那麼的自然,可謂是天衣無縫的銜接。他的才思敏捷,續接之能事,我驚喜,情不自禁地又審視著他。他還是那麼謙遜地笑,卻又有恰到好處的自信著,是不顯山不顯水的“驚雷”?

  他應該是,本來就是。

  聽吧,他在說寫作意象呢,比如,月亮。月亮是一個盡人皆知的意象,陰晴圓缺,是攜帶著人類的情感基因的。深摯纏綿,欲見難能的無奈,可化著“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悽美獨白,讓時間沖淡的,或泯滅的甘甜及香醇,是用“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會倍增淒涼和憂傷。可,最信人的,應是“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正如將永遠相信,那月光皎潔似雪……

  他述說,我應和。年年歲歲,亙古如斯,漂游在蒼穹的月亮,擁有了花前月下的娉婷倩影,明月照心的動人場幕,也有歲月蹉跎,不知零落何處,而失落於天際。

  知曉了,心中不由地一陣震撼,是為那月亮蘊涵的特質嗎?我忍不住地自問,卻又對著他發問:“那麼,物象呢?”

  “呵呵,我吹噓了。”他輕撫茶具,稍作停頓,繼續說。

  李重元的四首《憶王孫》很有代表性,詞分春、夏、秋、冬四季,每一首詞,都藏有一種美好的物象——春雨梨花,夏日荷花,秋月荻花,冬雪梅花。可是,被人深記的唯有春詞。一個深情的女子,在下著春雨的日子,縱是高樓望斷,也穿不過千里雲層,只有依依楊柳,聽她低語著相思的情腸。哎,那花瓣雨,就會像夢一樣,絲絲縷縷地扣心入扉,任有多堅硬冷漠,終抵不過溼潤的柔情吶。

  ……

  我津津有味地聽著,心生的敬佩,又平添了幾分。我和他,所以相遇相知,只因我們經歷了太多的相似,談天說地,談生離死別,談人世常情……內心總有抒發不完的話題,道不盡的言語,更有心照不宣的會意,可是,我卻忽視了他文學方面的造詣。

  而今,幾乎有些許崇拜了?笑意頻頻的神采,飄香四溢的茶室,柔和迷離的燈光,知否?

  “嗯,不好意思,我做過很多夢,不小心都弄碎了。文學夢是記憶最深的,雖沒跨入文學殿堂,但我喜歡文字,直至如今。文字不僅能寫出自己對美的渴望,還能提升自身修養內涵。要不,一個人,一本書,一杯茶,怎會是快意人生呢。”

  他忽閃著眼睛,帶著一點點羞澀的神色,掩飾地,呷了一口茶,不濃不淡的茶。是的,一杯茶,是不濃不淡,一種愛,是若離若合。人世間的事,都是一個過程,擁有過才能疏離,品嚐後才會清淡。

  說著寫真,道著寫意,我和他,在瀰漫著茶香的苑囿,徜徉在文學的夢境裡,暢遊在心靈的花園中,淋漓盡致,芳華吐豔,愉悅舒坦。呵,清爽,愜意,真的是春的關鍵詞,讓人沉醉,無比。

  茶藝姑娘雅興未盡的打烊聲,有些甜蜜——原來生命裡,單純的美好陪伴,是乾淨的溫潤,不必是愛情,同樣可以春風拂面,同樣可以叫幸福。因為,某時某地,已經和他,有過讀心和默契,印刻在心間,成為最真摯的一隅,讓年華凝固。

  寫到這兒,夜已深,只是窗外的雨,依舊在落,一聲聲,打在芭蕉上,勝過我的千言萬語。掩簾,輕吟一句李重元的春詞“雨打梨花深閉門”……安睡,夢裡,任誰敲叩,不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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