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昆蟲的散文

  夏蟲每年都會來這裡,在野外放歌,反反覆覆陶冶著大地的性情。下面是小編精心為您整理的,希望您喜歡!

  一:蟲未眠

  日子慢慢地過著,又是飛快地過著,這樣又快又慢地,盛夏來臨了。

  最近夜深時,頭一落枕,心就空曠了。天地靜寂無聲,只有四面八方的蟲吟唧唧復唧唧,隱在歲月的深處,無邊無際又無止無休。那些聲音的雨點似乎把心淋得都在融化著,耳朵醒著,就不會自絕於它們構成的這個世界,猶如風吹水綻,自成漣漪,卻不落言詮,不留痕跡。像來自地心的吸引氤氳在地表,帶著某種靜氣,帶著遍地應答,帶你走進鄉村的音樂會。

  寧靜,釋然,流經身心,讓我的一生變得多麼空曠。這是一直以來,我的內心尋找的一塊安靜的地方麼?蟲未眠,這眾所周知的事,忽然成了新發現蟲鳴的機緣。也許上蒼怕人的靈魂負荷太重,怕人爭分奪秒到窒息,所以才掀起這聲音的潮汐,泊在夜未央,滲透在天地間,洇漫於我心,讓我感嘆:它們是渺小的,是什麼力量卻促使它們連起如此浩蕩的聲勢,每個夜晚歌唱的都像節日。我的天問,有限的認知,在這裡是連渺小也稱不上的。

  蟲聲陣陣,潮湧清涼,起了最自然的降解,塵歸塵,土歸土,人心回到最貼近大地母親的地方,日月有情,陰陽相半,夜裡的自省,常生對身家細物的瞭解和欣賞。讓人不禁想讚歎,它們不停地唱,不停地喊著風中傳播的種子和花粉,喊得星星都想說話,囈語出星光一縷,無論照見誰,就給它們一個喜悅,一個明媚的擁抱。這一切只需你隨便找片莊稼地蹲下來,坐下來,或者趴下來最好,保持足夠的時間,淹然的心境,藉助凝視再加一點想象,就可以投入另一片搖曳生姿,活色生香的世界。

  誰說不與夏蟲語禪,我倒覺得那些蟲子自帶著一種靜氣,隱身於草叢,谷稞,吟唱著一曲曲歸去來,田頭的小曲,也是別樣的天真,讓瀰漫在樹氣,泥土氣,花草氣裡的村莊睡的好安穩。

  誰又說秋蛩悲切,完全是詩人的自戀移情。那些秋蟲即使追隨著相依的草木而去,也應該是歡喜的,死亡是另一種開始,一種高貴而簡單的開始,自然而有容,自然而靜謐,風度自來。不過,有時候這種美只是某些富有靈性之物才能看到罷了。

  白日和黑夜在時間的兩端拉鋸,當溽暑之氣,瘴癘之氣過重時,黑夜自成帶著星辰,十字形雲朵穹頂的大教堂,那些蟲鳴就是一群唱詩班的孩子,天籟之音,與遠天近水構成極大的和諧,好像這個世界只屬於它們,屬於平和,屬於那些進入宗教的靈魂。捨棄自我真的很難,每一種美,每一種聲音,都可能在啟迪人類的野心,找一個真實而樸素的自己,對命運的詛咒,正如靈魂對身體的責難一樣,其實,沒有什麼能真正阻擋靈魂的飛翔。也許只有嗚咽的像個可憐蟲時,人才真的放下某種驕傲矜持,意識到蟻肝蟲背般的身份吧!

  當萬物從睡眠中醒來,也有白天的歌唱,那歌聲是裹在塵囂和忙碌的身影裡的,黑白有如此的分明感,白天的歌唱永遠不能替代夜晚的蟲吟,就像石頭不能代替金子一樣。

  於是,很多個靜夜,我只能枯坐,等待,聆聽。把這些無眠的蟲吟和瞬間捕捉到的生命暗示,移植進記憶的花園,像日本作家壺井榮把蒲公英移栽到自己的院落一樣。

  聽著那些蟲吟,便不由自主地想落墨於此。窗外,田野裡的引領著牆根裡的,草叢裡的呼喚著磚縫裡的,聲息化作夜風一樣傳播,撫過滑不留手的青苔,棲止在青萍之末。它們傳達著從自然界中捕捉的各種天籟之聲的纖細,脆弱,精微以及豐富,還有那些教人還未了解,卻深深嚮往的東西,組成漫長的音質弧線,音色清濁兩相呼應,從寂靜中升浮出來,輪番光顧,朝著任何耳醒之地全線撲打而來。

  在這甜蜜的拍打中,促織,多麼詩意而真實的名字。也許我就是那個從未見過世面的鄉下老太,把時光送來的面料,黑白的經緯,拆散陽光顏色的譜系,抽出月光沉落的纖柔,再重新組合那些看不見的生長和死亡,生長的飽滿,死亡的乾癟,還有看不見的擦肩而過和驀然回首,用自己發明的木頭織機和融入血液的敏感,在什麼也沒有發生的時候,慢慢地織出每個日子裡獨一無二的飄帶。

  沒有蟲聲的寒冬,推窗遙望,繁星閃爍,我希望看到來自星辰的訊息,遇見一隻飛碟,一個發光的意象,帶我去看黑暗中隱藏的那個世界。但這樣的邂逅會把人心拉扯的驚亂而悽惶,我的一線腳步永遠留在白日的庸常裡,作為生命的一部分,在一個小村莊的記憶裡永遠收藏。

  夏蟲每年都會來這裡,在野外放歌,反反覆覆陶冶著大地的性情,讓大地如此的廣闊,如此的清晰,而我卻從來不曾如此親近它。即使它無處不在,很多認知還是有界限的,也不知何時何地就被什麼東西深深矇蔽了,那些美好的存在物,在那一刻與你不能有瞬間內在的溝通,也形同虛設了。

  自從蟲聲泊進心懷,每夜頓感枕簟生凉,無所欲求,在蟲語的疊韻裡溯游,雖未謀面,卻神交日深。那小小的歌魂像黑夜裡一種閃光的物質,與草葉上的露珠交映生輝,我每欲想把它們收集起來,變成自己的財富,它們就像金色的小蟲一樣飛走了,如同微塵,趟在這樣的金屑中行走的我呵,枉在啞然失笑的夢中醒來。

  我終於在一片片蟲吟裡流連忘返,像一隻未眠的蟲子,唱著風塵的歌,沉醉在星辰閃耀的恩澤裡。

  大自然心疼悲懷著世間一切的有情——這是指所有的草木蟲魚,也包括人。這樣一來,只有在有情的光照之下,才有了自然界中平等的定奪,人才得以親近萬物並與之進行詩與真的溝通和交流。

  那種傾聽可以使你一直沉睡著的生活資源一覺醒來,大放異彩。記得小時候,我去給澆地的父親送飯,聽他們拉呱,父親說,莊稼是聽著蟲聲長大的,就跟下糞一樣養大了禾苗。那一刻,我發覺地裡的蟲子叫的更歡暢了,也許它們記下了那聲感謝和誇讚吧!

  這樣的蟲鳴,配這樣的莊稼地,這樣的莊稼養育著這樣抓泥捧土的農人,這樣的農人將我的魂靈引到一個陌生且又十分熟悉的世界裡。這裡無處不隱含著一季季逝者的腐泥,也無處不隱含著一茬茬來者的原質,人既讓這物物相生的造化迴圈從不中斷,人亦不過是這個過程中的短暫一環,對於生生不息的土地,大自然才是人的來處和歸途。

  當我的腳步一次次踏臨莊稼地,我感覺到這樣的生命之場有那麼多的故事。昆蟲一邊啃咬著草葉,一邊喝著葉尖上的清露,一邊以特別的思維方式一張嘴就是脫口秀,聽得玉米秸蹭蹭地拔節,捋著綠鬍子,紅鬍子,溼潤的幹鬍子大笑。

  我想這樣的大合唱裡有沒有分工,螞蚱穿著長長的燕尾服上躥下跳,有指揮家的風範。蟋蟀嗓門最亮唱高音,油葫蘆就來低音,青蛙有點說唱的味道。總之,它們也驕傲的以為,莊稼的生長也是從它們的指爪及心靈中創造出來的,歌唱是它們的天職。它們是天生的樂天派,即使我讀了一輩子的書,傾出一生的修為,也只配為它們而代言,秉筆直書汗珠的擲地有聲,讚歎蓬蓬勃勃的生長快感。我願以此當做文字之於我的野心和功業。

  莊稼成熟了,玉米結出金黃的月亮,溫熱的空氣,讓一個置身其中的孩子,提前把五穀蒸釀出饅頭的香氣,暗暗吞嚥下一股預支的饞涎,不由地對那些昆蟲的心靈和歌喉心生敬畏。因為一地豐盛的蟲鳴,連棒秸都是甜的,甜成了鄉下小孩嘴巴里解饞的甘蔗。還有遍地的野菜,野草,野花,那可以入藥的雛菊簪在發間的動人,也是被蟲鳴守護過的。即使在寒冬臘月,你仔細聽來,細細地想一想,那些米粒爛到開花時,發出“嗞嗞”的噓聲,也帶著蟲鳴的遺韻。有時候,灶膛下會發出“嘭”的一聲,像放了一個炮仗,那是一株多情的植物,真正的“蟲粉”吧,把凋謝的歌手也收藏在自己的身體裡了。何止人類在尋找神明,在它們的眼裡,一隻蟲子同樣有著國粹般的身份和先驅地位吧!

  那些蟲子沒有流年,所以從來不會教人黯然神傷。它們會追蹤時節的腳步,在秋風乍起的時候,陪蒼老的父親聊一聊:天涼好個秋。

  隨著年齡的增長,父親手扶一株莊稼的形象愈來愈親切,彷彿他的腳下已紮下深深的根鬚,與那些莊稼神投氣和,同樣身披露水,衣襟沾惹著昆蟲的啼痕,就算哪個粗野的傢伙在他的臂膀上親密地接觸了一下,他也是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氣。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的詩意,那些莊稼把式早已瞭然於心,似乎天性中就有一種通過時節,風聲和蟲語來洞察世界上每個角落的能力。父親最初說出的話語,我已不再驚奇,因為懂得自然之道即是人道,人與自然真的是相互依存,息息相通的。

  一條蜿蜒的鐵路像一道分水嶺,把我童年的天下一分為二。一邊是田野毗鄰著田野,連阡接陌的鄉村,一邊是孤伶伶的小縣城。那列火車像一條千足蟲,從未停下來凝視這一切,它總是長於奔跑和張望。遠遠地,鄉下的窮小子和野丫頭從來不曾把火車廂數的一樣過,也許那群飢餓的眼睛,貪婪地吞吃著一節節車廂,只為那扇一閃而過的車窗裡,誘人的,文明的美味吧。於是城市蔓延過來,帶著文明的意圖,擴張的野心,同樣飢餓地吞噬著原生態的野味,把鄉村變成刪去了許多田野的鄉村。村子早晚也會空去,黑夜,走遍大地的不是人類,而是未眠的蟲子,為城市裡的隱者,寄存著鄉景如昔的懷念——清風徐來之處,明月皎皎之所,那鄉音依舊神祕飄忽……

  我喜歡的一位作家寫道:哪怕走遍世界所有的天涯海角,也只會一次次在夢中回到一個老地方,一排沒有人影的小土房,一片如真如幻的靜謐和清潔,而且莫名其妙地為之感動——一顆眼淚不知不覺滾落枕邊。我猜想,那就是你們給我指定的天堂。

  一顆不知不覺滾落枕邊的清淚,沒有半點矯飾,讓人們在行走之餘,看到另一種內在。我相信那顆眼淚,是一顆真誠的琥珀,一顆透明的琥珀,是一隻未眠的蟲子,在深夜裡盤絲結繭的琥珀……

  二:蒼蠅

  春雨綿綿,接連下了幾天。今天,天終於放晴,陽光燦爛,碧空如洗,雜草吐新綠,百花綻春蕾,好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此時,臨窗而立,抬眼遠望,飽覽春色之爛漫,聆聽生命之律動,感受一種平靜和淡泊,我心頭不覺釋然許多。

  這樣的心情僅僅持續了一會兒,然後很快被一種汙濁和骯髒的東西撕成了碎片,這種攪擾人的心情的可惡的東西就是蒼蠅。

  就在我醉心春色覓得閒適的之時,兩隻蒼蠅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無端出現在我的視線裡。這兩個傢伙,一前一後,形影相隨,貌似是一對夫妻,抑或是父子是兄弟,它們一會兒搓著腳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在玻璃上來回踱步,一會兒叫囂著盤旋著在我的眼前頭頂飛來飛去,甚至還會光顧我的鼻尖額頭,弄得我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煩躁,對蒼蠅們由來已久的厭惡隨即變成了憎惡,決定拿起桌布和者蒼蠅拍與蒼蠅展開決戰,把這些攪擾我的清靜和修為的東西除之而後快。

  不過,消滅蒼蠅決非易事。蒼蠅複眼的視覺範圍雖然只有40—70毫米,但它的複眼由眾多的小眼睛組成,這些小眼睛都自成體系有獨立的光學系統和通向大腦的神經,既能相互配合協調一致又能獨立工作,所以蒼蠅的眼睛有速度高度的分辨能力,也能從不同的方位感受視像。正因為如此,蒼蠅對移動物體的反應極為敏感,在我們的拍子或破布等落下就要拍打在蒼蠅身上的100毫秒內,蒼蠅也能迅速逃生,即使我們從後面襲擊它結果也一樣。

  所以,消滅蒼蠅必須快、準、狠。對於爬行在物體上的蒼蠅,必須短距離瞄準,出手迅捷,方能一擊斃命。對於飛行中的蒼蠅,必須拿上面積大點的東西扇過去,形成強大的氣流,待蒼蠅招架不住滾落在地馬上踩死,決不能讓它打個滾再爬起來逃之夭夭。

  也有些眼疾手快的人能在空中捉蒼蠅:看到蒼蠅飛過來,伸手猛地從後面迅速掠過去,就把蒼蠅抓在手心裡。我讀高中時就曾見過一位老師抓過幾次蒼蠅,每次都戰果累累。不過,抓在手心裡的蒼蠅卻不好處決正法,捏死在手心太髒,伸開手它又會跑掉,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放進水裡淹死!

  其實,蒼蠅是很有激情的動物,氣溫越高天氣越熱它的生存和繁殖能力越強。每年初春,天氣一轉暖,蒼蠅就從門縫裡、玻璃窗的縫隙裡擠進來,闖進了我們的生活,不僅經常品嚐飯菜食物,而且還會領略男人胸膛的汗臭和女人肌體的芳香。於是,農家小院裡,餐館裡,小區的樓房裡,不論白天和夜晚都有拿著傢什甚至赤裸著身子的男男女女在和蒼蠅們展開激戰的情景。

  人們對蒼蠅的厭惡由來已久,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就把蒼蠅和老鼠、麻雀、蚊子一起列為“四害”,而且它們還被人們貼上了有政治色彩的標籤,發起過一場“除四害”的運動。看來,大家都知道蒼蠅是個攜帶細菌傳播疾病的壞東西,都對它深惡痛絕而且同仇敵愾了,這應該是人類的一種文明和進步。但蒼蠅為什麼如此臭名昭著,卻又如此生生不息繁衍越來越旺盛生存能力越來越強呢?

  由於蒼蠅乃十惡不赦的東西,難登大雅之堂,即便它能從衛生間跑到餐廳和客廳,也一定會招人驅趕和滅絕,所以關於蒼蠅的文章少之又少,也很少有人思考和探究這一問題。不過,周作人先生倒是例外。

  周作人在1924年寫的小品文《蒼蠅》裡提到:“據說蒼蠅本來是一個處女,名叫默亞***Muia***,很是美麗,不過太喜 歡說話。她也愛那月神的情人恩迭米盎***Endymion***,當他睡著的時候,她總還是和他講 話或唱歌,使他不能安息,因此月神發怒,把她變成蒼蠅。以後她還是紀念著恩迭米盎, 不肯叫人家安睡,尤其是喜歡攪擾年輕的人。”從這個神話傳說中其實可以看到,蒼蠅本來“很是美麗的,但太喜歡說話”,是說話讓它招來災禍。周作人還寫道:“中國古來對於蒼蠅也似乎沒有什麼反感。《詩經》裡說:‘營營青蠅,止於樊。 豈弟君子,無信讒言。’又云:‘非雞則鳴,蒼蠅之聲。’據陸農師說,青蠅善亂色, 蒼蠅善亂聲,所以是這樣說法。傳說裡的蒼蠅,即使不是特殊良善,總之決不比別的昆 蟲更為卑惡”。如此看來,在古代,不僅西方人認為蒼蠅原本很美麗,東方的中國也認為蒼蠅其實沒有什麼壞名聲,因為那時候很少有工業文明,人們在“天人合一”的理念的指引下,與自然和諧相處,蒼蠅自然也就成了人類的朋友。

  後來,科技創新日新月異,社會生產力有了跨越式的發展,人類工業文明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創造的物質財富越來越多。在一些地方,肉類、糧食、蔬菜開始剩餘,開始堆積,開始腐朽,工業“三廢”和生活垃圾的排放與日俱增,釋放著一些黴菌和令人窒息的氣味。而那些美麗單純的蒼蠅,是無法辨別人類傑作的優劣的,它們依舊爬上爬下,飛來飛去,久而久之,他們的腳下、身上便被工業文明所毒害,成了病菌和疾病的傳播者,成了人類深惡痛絕以至於想趕盡殺絕的害蟲。這到底是誰的錯,是人類毒害了蒼蠅,還是蒼蠅毒害了人類?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在地球南端的澳大利亞,經濟其實也很發達,但蒼蠅卻是人們喜歡的小昆蟲,並被印製到了50元面值的錢幣上,受到與偉人同等的尊崇,甚至蒼蠅成了人們餐桌上的美味。或許有人覺得有些聳人聽聞,但這是事實。勤勞質樸的澳大利亞人民為了避免蒼蠅傳播疾病,給人們帶來災難,他們都自覺地行動了起來,首先從自身做起,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認真地搞好個人衛生和家庭衛生,然後他們又不遺餘力地將公共場所藏汙納垢的地方一個個清除,最後,整個澳大利亞除了湛藍的天空,悠悠的白雲,遍地的鮮花,再也找不到什麼可以讓蒼蠅寄生的地方。因而在澳大利亞,蒼蠅不但不會傳播疾病,而且還是一種對人類有益的昆蟲,作用跟蜜蜂差不多。

  澳大利亞人的經驗告訴我們,是人改變了動物的習性,而不是動物改變了人,外部環境對事物往往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不是環境決定論,而是一種生存辯證法。

  說到這裡,我們還能理直氣壯地詛咒那嗡嗡叫囂著飛來飛去的蒼蠅嗎?我們為什麼檢點自己的衛生習慣,為什不去清除自己身上的汙垢和髒東西呢?為什麼因為蒼蠅們打擾了自己賞景的情致就要對它深惡痛絕趕盡殺絕呢?

  寫這些文字,我不是為了給蒼蠅正名,也不是想為它們平反昭雪,更不是讓蒼蠅氾濫成災,我只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我就想告訴一些人:抑制自己的貪慾,淨化周圍的環境,不要打死了一隻蒼蠅卻腐朽了自己又成就了更多的蒼蠅!

  趕跑了蒼蠅,我又臨窗而立,沐浴在春日的陽光裡,又有一隻蒼蠅闖入了我的視線,我凝視了它很久很久------

  恍惚之間,那隻蒼蠅變成了我------

  三:那隻會唱歌的昆蟲

  炎熱的夏天,一隻昆蟲在樹上歌唱著。

  希臘詩人安那克倫把它叫作“歌唱的女王”、“繆斯的兒女”。然而有誰能知道,它的歌唱是為了慶祝那艱難的化羽重生,還是為了尋覓那苦等了一生的愛情?它的生命太短暫了,在它經歷了四到五年的煎熬,終於修成正果時,它只有七天的生命。也許它的歌唱也包含了對蒼天和造物主的不滿。

  它不知道,它其實是幸運的。如果它生活在印度,它要在地下苦熬八到九年,如果它生在美國,則更有十七年的漫長歲月在等待著它。

  它是一隻雄蟬。

  七天的生命裡,它必須忙著。一出殼,便急著找對像、尋配偶,生育後代,繁衍種族。七天的時間裡,它要尋找到它的另一半並與之生兒育女。因此,它只能引吭高歌,旁若無人地歌唱,以引來不會唱歌的雌蟬的青睞。儘管這歌聲在人類聽起來毫無旋律和美感,成為一種不斷重複的聒噪。

  可能蒼天和造物主對孕育生命的個體都有一種憐憫吧!雄蟬的配偶要比它活的更長一些,但也沒超過一個月。雄蟬看不到它的後代,也無法與它的配偶共度餘生,這或許也使它在樹上發出陣陣悲鳴。

  莊子說它“不知春秋”。是啊,七天的生命怎麼可能知道春秋呢?可是,至少蟬在羽化前還在土裡經歷了四五個春秋,至少蟬還被古人按它的出現時間分為春蟬、夏蟬和寒蟬。莊非蟬,又焉知蟬呢?

  蟬,古稱蜩。也許古人早已發現了蟬的生命週期,不然為什麼會把它叫蜩呢?這個蜩字是多麼明確地告訴我們,它只有一週的生命。在這裡,我們又不能不為造字者對蟬的瞭解而感嘆!

  如果從生命的長度而言,蟬是不幸的。如果從生命的厚度來論,蟬又是幸運的。在雲起雲飛、日升月落、改朝換代、滄海桑田的歷史和自然變化中,這個天地間存在的弱小生命,顯然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卻走進了流光溢彩的中國古代、近代文化歷史舞臺。從遠古《詩經》先民的歌詠一直到清代文人墨客的詩詞歌賦中,我們都能在浩如煙海的文化長卷中看到它的存在。這是一個弱小昆蟲無法承載也永遠不可能想到的被人類讚美和記載的歷經千年的幸運。

  然而,在不同人的眼裡,蟬獲得的貶譽也是不同的。

  在小學的時候,語文老師告訴我的蟬,在我腦海中的印象是不求上進和驕傲的,它總是唱著“知了知了”的歌”,顯然是一個不值得學習的榜樣。

  在林業工作者眼裡,蟬是個害蟲。其實蟬本身就應該毫無疑義的劃入害蟲之列。它不僅是林木不共戴天的敵人,更是吸取樹木汁液的吸血鬼,確實應當群起而攻之。樹木的汁液被吸取後,輸導組織受到破壞,樹枝很快會乾枯、斷裂,對楊柳、梧桐、桃樹等危害極大。蟬生存的地方,成片成簇的樹枝枯死,幹葉在枯枝上搖曳,一派劫後的荒涼。

  而在歷經千年的中醫文化裡,它又是可以醫治人類疾病的藥材。據本草記載,蚱蟬和蟬蛻味鹹、甘、寒、無毒,具有散風清熱、解毒止痛等功效。對百日發驚、破傷風病、頭負疼痛、風熱感冒、面板瘙癢、小兒夜啼、痘後目翳、胃熱吐食、疔瘡毒腫、咽喉腫痛等多種疾病有一定療效。而蟬的幼蟲在地下被真菌侵入死亡後,從其屍體上長出的一株“蟬花”或“蟬冠”更是非常名貴的中藥材。

  但蟬得到的最多最大的讚譽,還是在歷代文人的詩中和筆下。從《詩經》中《七月》:“五月鳴蜩”開始,它便走進了中國文學作品的殿堂。大量的文人墨客都把蟬作為一種具有多種美德和高潔的人格化身予以歌頌和讚揚。

  大文學家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列傳》中以“濯淖泥之中,蟬蛻於濁穢,以浮游塵埃之外”的蟬的形象,深情地讚揚了屈原的高風亮節和不隨波逐流。盧思道則在 《和陽納言聽鳴蟬篇》中用“輕身蔽數葉,哀鳴抱一枝”的詩句,把蟬賦予了高潔、清白、與世無爭的品性。如果說班昭《蟬賦》中描寫的蟬“吸清露于丹園,抗喬枝而理翮”還停留在對蟬的自然品性的褒揚上,那麼到了曹植《蟬賦》的筆下,蟬“棲高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又具有了清素、淡泊、忠貞、耿介的品格。西晉的陸雲在《寒蟬賦並序》中更稱讚蟬有文、清、廉、儉、信五種美德:“夫頭上有緌,則其文也;含氣飲露,則其清也;黍稷不食,則其廉也;處不巢居,則其儉也;應候守常,則其信也。”從此,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昆蟲在文人心目中更加完美起來,成為立身高潔的人格化身。受到美化的蟬,其實正是文人對自身品格的美化和借喻。隋朝舊臣虞世南,被唐太宗李世民留用後,由於才高學廣,為人正直,深得器重。為了表明自己不是因為憑藉外在的力量才被重用,於是,在他筆下的鳴蟬才有了“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的表白,言外之意多少也有些自我標榜的嫌疑。

  為什麼古人會把蟬看作是高潔之物呢?大概古人只是看到了蟬先是在土裡艱難掙扎、然後蛻變成蟲、羽化重生、脫離汙穢,高居於樹,既保持朝飲甘露、暮咽高枝的清廉,又敢於“流音繞叢藿,餘響徹高軒”地“獨立發表意見”的一面,而忽略了蟬對林木無情傷害的一面。古人紛紛說蟬是“飢食晨風.渴飲朝露”、“飲露身何潔”、“飲露已清心”等等,這著實也是對蟬這種昆蟲在認識上的一種缺失和遺憾。也許正是由於古人只看到了蟬符合他們心目中的理想品格和道德時,才把蟬捧到了一個十分誇張的高度。

  當然,在眾多的讚美聲中,也有個別詩人對蟬不屑一顧。如在陸龜蒙《蟬》的筆下,蟬是卑鄙無能之輩:“只憑風作使,全仰柳為都;一腹清何甚,雙翎薄更無”。羅隱筆下的蟬更是趨炎附勢之徒:“大地工夫一為遺,與君聲調偕君綏。風棲露飽今如此,應忘當年滓濁時”。雖有批判之聲,只是不入主流罷了。

  由於蟬成了眾多文人認可的精神意象和寄託,沉澱了所謂高潔的人格因素,駱賓王在上疏論事觸忤武后,被以貪贓罪名下獄,身陷囹圄後,他便在獄中寫了《詠蟬》“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餘心”,借蟬自喻,希望別人相信他是清白和無辜的。詩人李商隱,滿腹經綸,抱負高遠,由於為人清高,生活清貧,後來,又意想不到地陷入牛李黨爭,不受重用,潦倒終身。他在聽到蟬的鳴唱時,自然會聯想到自己的清白,於是在他的《蟬》詩中,不由自主地發出了“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的牢騷和感慨。

  也正是由於蟬的生命是短暫的,特別是在秋天的季節裡,蟬與白露、秋風、大雁、霜菊、蟋蟀等物候共同組成了一幅悲秋之景,因而也激發了文人志士的家國之思、漂零之感和仕途之愁。陳子昂《感遇詩三十六首 其十二》,寫蟬在白露時節必死無疑的傷悲之情時,也喻指了自己“茲歲已蹉跎”的悲劇情懷,滲透了 “孤英將奈何”的悽苦人生風雨。孟浩然的《秦中寄遠上人》“日夕涼風至,聞蟬但益悲”,也烘托了詩人聽到蟬聲後,心情悲涼和一生不得志的愁緒。“蟬聲未發前,已自感流年。一入淒涼耳,如聞斷續絃。”蟬聲使劉禹錫心生淒涼,也讓長年漂泊在外的白居易鄉愁頓起:“一聞愁意結,再聽鄉心起”。“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息”的柳永自然也沒能例外。楊萬里“蟬聲無一添煩惱,自是愁人在斷腸”則表達的更為直白。蟬本無知,蟬鳴也並不關愁,按照生物學家的說法,蟬鳴是在以它“優美”的歌聲在尋覓配偶,然而許多詩人卻聞蟬而愁,這都只不過是因為詩人自己心中有愁、正如王國維所說,是詩人“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罷了。

  蟬在文學作品中的形象不僅產生了許多與蟬有關的成語,如金蟬脫殼、噤若寒蟬、蟬聯往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等,也影響了古人的飾物和習俗。楊大雅在《職林》上說:“漢侍中冠加金璫,附蟬,取其居高食潔。”據說從漢代開始,人們都以蟬的羽化來喻之重生。在死者的口中放置玉蟬稱為含蟬,意指其精神不死,會復活重生。若是身上有蟬的佩飾,則表示其人清高、高潔。後來,人們還賦予了蟬更多美好的寓意,比如:腰間佩玉蟬,則意為“腰纏萬貫”,胸前掛玉蟬,則是“一鳴驚人”,伏在一片樹葉上的蟬玉佩,更被喻為是“金枝玉葉”。

  在現代,蟬又成為一種新的營養源。蟬蛹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多種氨基酸,具有極高的營養價值,是體弱、病後、老人及婦女產後的高階營養補品。有報道說,蟬蛹是衛生部批准的“作為普通食品管理的食品新資源名單”中唯一的昆蟲類食品。

  居住在大城市中的人,已經很少能聽到蟬叫了。蟬已不再引起人們對它的關注。現代社會恢復了蟬本來的面目和地位,它仍然是一隻喜歡歌唱的昆蟲。但從與蟬有關的中國燦爛的古代文化中,珍愛生命、保持自身的高尚的品格和清廉,仍然是我們今天應當汲取的有益精神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