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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音]:Xie Lingyun

晉宋間詩人。原籍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人。他是謝玄的孫子,襲爵封康樂公,後世習慣稱他為謝康樂。謝靈運出生於會稽始寧(今浙江上虞),出生後不久就寄養在錢塘杜家,15歲時回到建康,所以小名曰客兒,後世又稱之為謝客。

生平

謝氏和王氏同為東晉以來的高門領袖。謝靈運在青年時代接受過良好的文化教育,其才學很早就受到族叔謝混的賞識,和謝瞻、謝晦等從兄弟齊足並馳,成為謝氏族中一時之秀。晉安帝義熙元年(405),謝靈運出仕為琅琊王德文的大司馬行參軍。次年,豫州刺史劉毅移鎮姑孰(今安徽當塗),以謝靈運為記室參軍。劉毅與劉裕同屬北府兵將領,劉毅名位略次於劉裕,後來勢力擴大,漸至對峙抗衡。在二劉對抗的過程中,謝混支援劉毅。義熙八年,謝混為劉裕所殺。九年,劉毅兵敗自殺。但劉裕對謝氏家族仍然採取優容拉攏的態度,以謝靈運為太尉參軍。義熙十二年,謝靈運又為驃騎將軍劉道憐的諮議參軍,轉中書侍郎。是年,劉裕北伐後秦,謝靈運奉使至彭城慰勞。兩年以後,再次到彭城慰勞劉裕。不久,因為殺死門人,被免官。永初元年(420),劉裕代晉自立,國號宋,降謝靈運的封爵為康樂侯,又任命他為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

謝靈運自恃門第高貴,兼負才華,自以為“宜參權要”(《宋書·謝靈運傳》),但劉宋王朝對他始終懷有疑忌。永初三年(422),他出為永嘉太守,在郡不理政務,縱情山水,“遍歷諸縣,動踰旬朔”(《宋書·謝靈運傳》)。一年後,稱疾辭官。

謝靈運既不見重於劉裕,就和劉裕的次子、有可能繼承帝位的廬陵王義真往來密切。劉裕死,義真被徐羨之等殺害。宋文帝義隆即位,又殺徐羨之等。元嘉三年(426),徵謝靈運為祕書監,入京。不久,謝靈運又辭官歸始寧,和謝惠連、何長瑜等往來吟詠。這一個時期,他還象在永嘉一樣,時時出入於深山幽谷之間,探奇覓勝,出遊時從者曾多達數百。元嘉八年,宋文帝又讓他出任臨川內史。不久,被人以叛逆罪彈劾,流徙廣州。元嘉十年,在廣州被殺。

詩歌創作

謝靈運的主要創作活動在劉宋時代,主要成就在於山水詩。由他開始,山水詩乃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流派。

魏晉以來,崇尚清談。東晉偏安江左,清談之風變本加厲。這種風氣侵襲到文學創作的領域裡,造成了玄言詩的盛行。這些詩淡乎寡味,“平典似《道德論》”,既談不上言志緣情,也談不上風華辭采。但是玄言詩和山水詩又並非截然的對立面,在當時人的心目中,山水有“以形媚道”(宗炳《畫山水序》)的一面,山水之中包孕著玄趣。因此玄言家大多喜好山水,借山水言玄。例如玄言詩的主要作家孫綽的《蘭亭》詩,就有相當生動的景物描寫。到東晉後期,模山範水的作品漸漸增多,詩風開始轉變。《宋書·謝靈運傳論》把山水詩的倡導之功歸於殷仲文和謝混:“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但從這兩位作者現存的作品來看,玄言成分依然相當濃厚,描寫技巧也不夠成熟。真正大量寫作山水詩而且在藝術上卓有成就的作家是謝靈運。

在政治上不能得志,謝靈運寄情于山水,加之他具有深厚的文學修養,登臨寓目,每每發為詩篇。由於寫作的物件是過去的文學作品中少有的,沒有多少可資借鑑的技巧,要成功地把奇秀的江南山水反映在詩篇裡,作家必須自鑄新辭,精心刻鏤。謝靈運的山水詩所以超越前人,原因就在於體現了這一方面的新的創造。鮑照說:“謝五言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南史·顏延之傳》)湯惠休說:“謝詩如芙蓉出水。”(《詩品》中)兩位和謝靈運同時代的詩人使用的同一比喻,說明了謝詩的特點,即鮮麗清新。

這一特點體現於對山水形象捕捉的準確。“春晚綠野秀”(《入彭蠡湖口》)、“青翠杳深沉”(《晚出西射堂》),同樣是綠色,卻是兩幅完全不同的畫面,前者為暮春,後者為深秋。“時竟夕澄霽,雲歸日西馳。密林含餘清,遠峰隱半規”(《遊南亭》),寫落日時的短暫景象,只用了“餘清”兩個字,就把讀者帶到了雨後山林這一特定的環境裡。為了準確地捕捉形象,詩人確乎是“經營慘淡,鉤深索隱”(沈德潛《古詩源》),調動了多方面的藝術技巧。例如他的名句“白雲抱幽石,綠篠媚清漣”(《過始寧墅》),既以擬人的手法賦予大自然以生命,又利用淺深、明暗的對比顯示了大自然豐富的色彩。“鳥鳴識夜棲,木落知風發”(《石門巖上宿》),以有聲烘托無聲,由動而見靜,細緻地寫出了深山夜色。

謝靈運在寫景的同時並沒有忘記情。《登池上樓》之所以受到歷代讀者的讚賞,不僅是因為“池塘生春草”這一猝然偶得的名句,而且是由於通篇的情景交融,不同的景物只是詩人情緒變化的背景。《過白岸亭》“近澗涓密石,遠山映疏木。空翠強難名,漁釣易為曲”等句,把老莊哲學化入山水景色之中,由景涉理,進而引起榮悴窮通的感慨。《入華子岡是麻源第三谷》,由“天路”登群峰之首,若入雲煙,自然地引起思古幽情,又一轉而為憂生的嗟嘆,以景啟情,渾無痕跡。

謝靈運詩中時時可以見到佳句,但通篇完整的作品不很多。他登山臨水“寓目輒書”(《詩品》),自然難於有那麼許多精緻工巧的名句,因而常常藉助於漢賦鋪陳排比的手法,填塞一些典故完篇。而致力於追求新奇,也易流於艱澀險怪。同時,謝靈運本人還沒有擺脫玄言詩的消極影響。他兼通玄佛,有的詩篇固然能夠做到寓理於情,寓情於景,但也有不少作品的結尾,理往往遊離於情景之外,類似說教,沉悶乏味。

謝靈運詩篇中反映的生活面比較狹窄,其中雖有一些對時政的不滿,但多是個人的怨望。不過,也可以從中瞭解當時士大夫的精神面貌。更為重要的是,謝靈運以其文學創作活動促使了玄言詩向山水詩轉變。他那刻意追新的藝術實踐,為後來者提供了有益的經驗,唐代的李、杜、王、孟、韋、柳諸大家,都曾從謝詩中吸取過營養。鍾嶸在《詩品》中說他“頗以繁富為累”,又說:“若人興多才高,寓目輒書,內無乏思,外無遺物,其繁富宜哉!然名章迥句,處處間起,麗典新聲,絡繹奔會,譬猶青松之拔灌木,白玉之映塵沙,未足貶其高潔也。”這樣的意見雖然不免溢美,但大體上還是中肯的。

文章著作

謝靈運的文,成就不能和詩相提並論。《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錄存其賦10餘篇,最著名的是《山居賦》,謝靈運自己有注,《宋書·謝靈運傳》錄其全文。從文學的角度看,價值並不很高,只是其中對始寧別墅的詳細描寫,可以作為今天研究東晉莊園制度的重要資料。《嶺表賦》、《山居賦》中有一些景物的刻畫,《江妃賦》中對神女的描寫,則頗有匠心獨運之處。

謝靈運早歲通道,轉而奉佛,與名僧慧遠相往還。元嘉間辭官歸始寧,又廣結僧徒,精研佛理。他著名的哲學論文《辯宗論》,闡述頓悟,企圖折中儒釋。他曾經註釋過《金剛般若經》(《文選》王簡棲《頭陀寺碑文》李善注);又曾和僧人慧嚴、慧觀等共同潤飾曇無讖譯的《大般涅槃經》。經過潤飾的經文,比原譯遠為流暢優美,世稱南本,原譯則稱北本。

謝靈運具有多方面的才能,除詩文創作以外,還兼通史學,工於書法。元嘉間,曾奉詔撰《晉書》,《宋書·謝靈運傳》說“粗立條流,書竟不就”,《隋書·經籍志》錄有謝靈運撰《晉書》36卷,當是已經寫成的部分,《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據《文選》、《太平御覽》等輯有佚文。《隋書·經籍志》所錄謝靈運著作,除《晉書》而外,尚有《謝靈運集》等14種。但有的恐只是分合繁簡之別,有的是謝靈運輯抄前人的詩賦集。《謝靈運集》19卷(樑20卷,錄 1卷),北宋以後就已散佚。明代李獻吉等從《文選》、《樂府詩集》及類書中輯出謝靈運的作品,由焦竑刊刻為《謝康樂集》。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中有《謝康樂集》2卷。嚴可均的《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逯欽立的《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均有輯錄。黃節有《謝康樂詩注》。人民文學出版社於1958年曾據清華大學講義本校訂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