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右遊日記十一原文及翻譯

江右遊日記十一原文及翻譯

  【原文】

  十二月初一日先晚雨絲絲下,中夜愈甚,遂無意留吉水。入城問打聽張侯後裔。有張君重、伯起父子居南門內,隔晚託顧僕言,與張同宗,欲一晤,因冒雨造其家雲。蓋張乃世科而無登第者,故後附於侯族,而實非同派。君重之曾祖名峻,嘉靖間雲亦別駕吾常,有遺墨在家雲,曾附祀張侯之廟,為二張祠。此一時附託之言。按張侯無在郡之祠,其在吾邑者,嘉靖時被毀已久,何從而二之?更為餘言:侯之後人居西園,在城西五六十里,亦文昌鄉也;族雖眾,無讀書者,即子衿秀才亦無一人。餘因慨然!時雨滂沱,以舟人待已久,遂冒雨下舟,蓋此中已三月無雨矣。時舟已移北門贛江上。由北門入至南門之張氏,仍出北門。下舟已上午,遂西南溯贛江行。十里,挾天馬山之西。十里,過小洲頭,東有大、小洲二重,西則長岡逶迤,有塔與小洲夾江相對。至是雨止日出。又十里,轉挾螺子山之東,而泊於梅林渡,去吉郡尚十里。既暮,零雨復至。螺子,吉郡水口之第一山也。

  吉水東大而高者,曰東山,即仁山也。太平山在其內,又近而附城,曰龍華寺。寺甚古,今方修葺qì修整,有鄒南皋先生祠。佛殿前東一碑,為韓熙載五代南唐重臣,著有《寧史?南唐世家》撰,徐鉉八行書。蓋即太平西下之壠,南北迴環,瑣成一塢,而寺在中央。吉水西為天馬山,在恩、贛二江夾脊中。北為玉笥sì山,即峽山之界贛江下流所經也。南為巽xùn峰,尖峭特立,乃南皋先生堆加而峻者,為本縣之文筆峰。建昌人言軍峰為吉水文筆,因此峰而誤也,大小迥絕矣。

  初二日黎明甫剛剛掛帆,忽有順水舟叱吒而至,掀篷逼舟,痛毆舟人而縛之,蓋此間棍徒託言解官銀,而以拿舟嚇詐舟人也。勢如狼虎,舟中三十人,視舟子如搏羊,竟欲以餘囊過其舟,以餘舟下省。然彼所移入舟者,俱鋪蓋鈴串之物,而竟不見銀扛,即果解銀,亦無中道之理。餘諭其此間去吉郡甚近,何不同至郡,以舟畀bì給以汝。其人聞言,咆哮愈甚,竟欲順流挾舟去。餘乘其近涯,一躍登岸,亟覓地方王姓者,梅林保長也。呼而追之,始得放舟。餘行李初已被移,見餘登陸,乃仍畀還即歸還;而舟子所有,悉為抄洗,一舟蕩然矣。又十里,飯畢,〔抵吉安郡。〕已過白鷺洲之西,而舟人慾泊南關;餘久聞白鷺書院之勝,仍返舟東泊其下,覓寓於書院中淨土庵。是日雨絲絲不止,餘人遊城中,頗寥寂,出南門,見有大街瀕江,直西屬神岡山,十里闤闠,不減金閶也。

  初三日中夜雨滂沱。晨餐後,即由南關外西向神岡。時雨細路濘,舉步不前,半日且行且止,市物未得其半,因還至其寓。是日書院中為郡侯季考,餘出時諸士畢集,及返而各已散矣。郡侯即家復生,是日季考不親至,諸生頗失望。

  初四日雨。入遊城中,出止白鷺洲。

  初五日入城拜朱貞明、馬繼芳。下午,取藥煮酒,由西門出,街市甚盛。已由南門大街欲上神岡,復行不及也。

  初六日臥雪鷺洲。

  初七日臥雪鷺洲。下午霽,入城。由東門出,至大覺庵,已在梅林對江,不及返螺子。

  初八日由鷺洲後渡梅林,五里。又東北十里,大洲。乃東十里入山,登洲嶺,乃南山北度之脊,因西通大洲,故云。從嶺直上五里,天獄山。下直南十里,宿南山下坑中季道人家。

  初九日東十里,出山口曰五十都。東南十里,過施坊。人家甚盛。入山五里,直抵嵩華山西麓,日虎浮,拜蕭氏。其外包山一重,即與施坊為界者也,東北從嵩華過脈,今鑿而燒灰,西面有洞雲庵向施坊焉。

  初十日登嵩華山,上下俱十里。

  十一日遊洞雲。由北脊來時,由南峽口大路入,往返俱六里。

  十二日晨餐於蕭處,上午始行。循嵩華而南五里,鏡坊澎。東為嵩華南走之支,北轉而高峙者名香爐峰,其支蓋於查埠止十里也。又南五里登分水嶺,逾嶺東下五里為帶源,大魁王艮所發處也。由帶源隨水東行五里,出水口之峽,南入山。三里為燕山,其處山低嶺小,居民蕭氏,俱築山為塘以蓄水,水邊盛放。復逾小嶺而南,三里,過羅源橋,復與帶溪水遇,蓋其水出峽東行,循山南轉至此。度橋而南,山始大開,又五里宿於水北。

  十三日由水北度橋,直南五里,渡滬溪橋,是為夏朗,即劉大魁名儼發跡處也。又南五里,為西園張氏,是日在其家。下午,淮河自羅坡來。

  十四日雨雪。淮河同乃郎攜酒來。是晚二巫歸。

  十五日霽,風寒甚。晚往西山。

  十六日張氏公祠宴。

  十七日五教祠宴。

  【譯文】

  十二月初一日前半夜細雨不停地下首,到半夜雨勢更大,於是打消了在吉水停留的念頭。進城去探訪張侯的後裔。有叫張君重、張伯起的兩父子,居住在城南門內,昨晚託顧僕傳話給我,說他家與張侯是同一宗族,想與我會一面,因而我冒雨造訪他家。大概張君重家是幾代參加科舉考試而沒有考中的,所以後來就附會說是張侯家族,而實際上不是同一族系。張君重的曾祖名叫張峻,說什麼嘉靖年間也曾在我的家鄉常州府任過通判,有遺作儲存在他家中,張峻曾被附帶祭祀於張侯的廟中,成為二張祠。這是一時的附託之言。據查考,張侯在吉安府無祠堂,而在我家鄉江陰縣城中的祠堂,嘉靖時已經被毀了許久,從何而來的二張祠?他們又對我說:張侯的後代居住在西園,位於縣城南五六十里,也是一個人文興盛的地方;家族中人口雖多,但沒有讀書的,即便是秀才也沒有一個。我於是感慨不已。當時大雨澇沱、因船伕已等待許久,便冒雨回到船中,這地方大約已三個月沒下雨了。當時船已經移到北門外贛江上,先我是從北門進城到南門的張家,現仍由北門出城。回到船中已是上午,於是往西南溯贛江行。十里,繞到天馬山的西面。又行十里,經過小洲頭,東面有大小兩個沙洲,西面是長長的山岡蜿蜒綿亙,有座塔與小洲夾江相對。到此處雨停日出。又行十里,折繞到螺子山的東面,停泊在梅林渡,此處離吉安府城還有十里。傍晚後,又下起了零星小雨。螺子山是吉安府水口的第一座山。吉水縣城東面大而高的山,叫東山,即仁山。太平山在它的內側,又往近處靠近城的地方,叫龍華寺。寺很古老,如今正在修繕,裡面有鄒南皋先生的祠堂。佛殿前面東側有塊碑,碑文是韓熙載撰、徐鑲書寫的,共八行。大概太平山向西延伸而下的低矮山岡,自南向北曲折環繞,圍成一個山塢,而寺位於山塢的中央。吉水縣西面為天馬山,它在恩、贛兩江相夾的'山脊中。北面為玉筒山,即峽江地界,是贛江下流所經過的地方。南面為龔峰,它尖峭獨聳,是鄒南皋先生堆加後才變得高峻的,為本縣的文筆峰。建昌人說軍峰是吉水縣的文筆峰,這是由此峰導致的訛誤,兩峰的大小差別極大。

  初二日黎明才掛帆出發,忽然有隻船順水而來,船上的人大聲吃喝著,掀開我們的船篷強行索要船隻,並痛打了船伕,把他綁起來,他們大概是此地的一些無賴之徒,藉口說要解送官府銀兩,需要徵借船隻,嚇唬詐騙船伕。他們勢如虎狼,我們船中的三十個人,看船伕如同在虎狼群中掙扎逃命的羊羔。他們竟然想將我的袋子搬到他們船中,將我所乘的這隻船駛下省城。然而那幫人移到船中來的,都是鋪蓋鈴串之類的東西,竟然不見貴重的金銀物品、我想即便真的是解送銀兩,也沒有中途上船的道理。我告訴那幫人,這裡離吉安府很近,何不一同到府城,再將船給你們。他們聽後,更加咆哮不已,竟然想順流挾持船隻而去。我乘船靠近岸之機,一縱身登上岸,趕忙找到當地一個姓王的人,他是梅林的保長。我們呼喊著追上去,那幫人才放行了船隻。我的行李起初已被移動,見我登陸,才又拿回來;但船伕的所有物件,都被抄掠搶劫去了,整隻船被洗劫一空。又行十里,吃完飯後,抵達吉安府。已經過了白鷺洲的西面,而船伕想停泊到南關去;我早就聽說過白鷺書院的勝蹟,所以仍叫船返回東邊,停泊在書院下,在書院中的淨土庵找了個寓所。這天,絲絲細雨下個不停,我進城遊覽,城中十分寂靜。走出城南門,看見有條大街瀕臨江流,直往西連著神岡山,十里街市,不比蘇州遜色。

  初三日半夜時大雨澇沱。早餐後,便由南關外往西面向神岡山走去。當時天下著細雨,道路泥濘,我舉步不前,半日中走走停停,所要買的物品沒買到一半,於是回到寓所。這天書院中由府長官主持季度末考試,我出書院時童生畢集,等返回時已經各自散去了,府長官就是我的本家復生,這天進行季度末考試他未親自到場,眾童生很失望。

  初四日天下著雨。我進城遊覽,出城來停留在白鷺洲。初五日進城去拜訪朱貞明、馬繼芳。下午,去取酒麴回來煮酒,由西門出城,西門外街市非常繁盛。已經從南門大街上想上神岡山,又來不及去。

  初六日躺臥在雪鷺洲。

  初七日躺臥在雪鷺洲。下午天氣放晴,我進入城中。從東門走出城,到了大覺庵,那裡已經在梅林的對岸,來不及返回螺子山。初八日從雪鷺洲後渡江到梅林,共五里路。又往東北走十里,到大洲。於是向東十里進了山,往洲嶺上攀登,這嶺是南山向北延伸的山脊,因它西通大洲,所以叫這個名。從嶺間直往上爬五里,到天獄山。從山上直往南朝下走十里,投宿在南山下深谷中的季道人家。

  初九日往東十里,走出山口叫五十都。又往東南走十里,經過施坊。〔此處大戶人家很多。〕進山五里,直抵嵩華山西麓叫虎浮的地方,拜訪一個姓蕭的人。虎浮外圍環繞著一重山巒,它就是此處與施坊的界山,山脈從東北面的嵩華山越過,如今山中的石頭被鑿來燒石灰,它的西面有個洞雲庵,朝向施坊。

  初十日攀登嵩華山,上去和下來都是十里路程。十一日遊覽洞雲庵。從庵北面山脊上來的時候,是由南峽口的大路進入庵中的,往返都是六里路。

  十二日在蕭家吃早餐,上午方出發。順嵩華山往南走五里,到鏡坊澎。此地東面是嵩華山向南延伸的分支,折往北面而高高聳起的叫香爐峰,它的分支延伸到查埠大概只有十里。又往南五里登上分水嶺,越過嶺頭往東下行五里為帶源,它是狀元王良的發跡處。從帶源沿水流往東行五里,出了水口處的山峽,往南走進山。走三里為燕山,那裡山低嶺小,居民姓蕭,家家依山築起池塘用來蓄水,很多水流從池塘邊上漫溢位去。又越過一座小山嶺往南,走三里,跨過羅源橋,又與帶溪水相遇,大概帶溪水出了山峽往東流,然後順山折往南流到此處。過了橋往南走,山巒才遠離開,又走五里投宿在水北。

  十三日從水北越過橋,直向南走五里,越過滬溪橋即為夏朗,是劉狀元〔名叫劉儼〕發跡的地方。又往南走五里,為張家居住的西園,這夭我呆在張家。下午,淮河從羅坡來到西園。‘十四日雨雪交加。淮河和他兒子攜酒來到我住處一道暢飲。這晚張二巫回到家。

  十五日天氣晴開,但寒風刺骨。晚上前往西山。十六日在張氏公祠赴宴。

  十七日在五教祠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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