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塔爾與瑪利亞散文

都塔爾與瑪利亞散文

  六姨進入我的記憶是與歌聲為伴的。

  我五歲那年秋天,母親生小弟弟,在省城的姥姥身體不好,高中生六姨請假來小城照顧母親,和我們朝夕相處了十幾天。

  六姨的到來,給襁褓中的小弟洗澡,給母親做湯水補養身體,打掃衛生洗衣服,包括給我講故事梳小辮等諸事全接過去。忙得一塌糊塗的父親鬆了口氣。我也成了她的鐵桿粉絲,整天圍在她的身邊。她熬的小米粥特香,蒸的饅頭白胖胖,她一邊拉風箱做飯還一邊教我唱歌。我會唱的第一首完整的歌就是六姨教的《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月亮在白蓮花瓣的雲朵裡面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快樂的歌聲……

  六姨隨著她優美婉轉的歌聲,定型在我腦海中:明亮清澈的眼睛,面頰上的小酒窩,蓬鬆彎曲被稱為菊花頂的自來卷長髮。還有歌中唱的月亮雲朵和谷堆……幾十年來,只要有時間靜下心來仰望夜月,這支歌就在記憶中繾綣的迴響起來。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的一天中午,母親興奮地告訴父親,說收音機裡預報節目,一會有月心唱的《高高太子山》。收音機裡要播六姨唱的歌,太好了,我們圍在收音機前等六姨的歌唱。

  六姨去省廣播電臺錄製這首歌時,是正在省城的母親陪她去的。母親告訴我們,是歌劇院的老師向省臺推薦的。緣於六姨陪同學去考省歌劇院的學員班,主考們對她同學的表演不置可否。一個主考對六姨說,這個小姑娘形象好,唱歌給我們聽聽怎麼樣。六姨就唱了《高高太子山》,主考們連連叫好,都勸說她報考。我們也都認為六姨應該去當歌劇演員,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演電影,那多好啊。再說姥姥早年給她和五姨還請過俄國籍的聲樂老師呢。但六姨喜歡當醫生,是時,她已經收到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了。

  醫學院畢業前,她們去鐵路醫院實習,正趕上有個隧道工地塌方,她們去搶救傷員。傷員多傷勢重,備的血漿用完,還有傷員急需輸血。六姨挽起衣袖說我是O型的,一次獻血四百毫升,放下衣袖就上手術檯給主刀醫生做助手。手術進行了天亮時才結束。六姨沒有出手術室就昏倒了,因為輸血過多疲勞過度,六姨頭疼眩暈視線模糊無法繼續學業,不得不休學一年才畢業。從那時起,頭疼眩暈的病痛一直如影隨形跟著她。

  姥姥常痛心疾首地埋怨她輸血搞壞了自己的身體。六姨總是說:我是醫學生,搶救傷員人命關天,只能這樣做……

  我常想,六姨要是當了歌劇演員,也會傾情投入的。她送母親的那張硬版黑色密紋唱片《高高太子山》,成了我們的藏品,可惜後來家裡的老式手搖唱機壞了,再後來不知怎麼搞的,唱片又掉了一塊碴,聽不了。

  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六姨從四川回來,我去省城看她。她問我會唱《都塔爾與瑪麗亞》嗎?不會。聽名字我以為是外國歌。她說是哈薩克民歌,說著就小聲哼唱起來,旋律特優美,更優美的是她講的故事。

  當年,內科醫生六姨在某鐵路施工現場,遇到一群鐵道學院來實習的師生。兩個單位的帳篷相鄰不遠,但無交集。山裡的日子緊張繁忙單調,下班後六姨和女伴常坐在帳篷前吹口琴。一天傍晚,有人竟然伴著六姨的口琴高聲唱起來: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塞地瑪麗亞……是那個帶隊的青年教師,要知道這在當時是禁歌呀。後來,青年教師放棄了專業,想方設法調地到六姨所在的鐵路醫院做行政工作,後來終於成了我的姨父,她們相識就源於這首《都塔爾與瑪麗亞》,幾十年來,倆人相伴相愛之情堪稱經典。

  從小到大,六姨一直是我們的榜樣。母親曾把她小楷字寫得極工整的筆記薄帶回來讓我們學習,可惜我太愛玩,倒是姐姐照著好一通練習,寫出小楷受到母親的表揚。六姨還給我們寄來玻璃絲編的開屏的孔雀;一頭大象領著兩頭小象用鼻子運木頭的蠟染掛畫;紅白珠粒相間的扇形項鍊;還有親手抄寫的'歌篇,“深深地海洋”“漁光曲”……除了來我家照顧母親的十幾天外,我沒有在她身邊生活的經歷,但她唯美浪漫善良熱誠的性格與品質對少年的我們影響深遠。

  現在,六姨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但她的生活豐富時尚。她讀書看報,是市老年合唱團的主力。每年都外出採風,有著掛壁公路,被稱為最危險村莊的郭亮村都去了,畫筆下的太行群山壁立千仞懸崖絕壁風骨峭峻;那纖柔的鹼蓬草織就出紅海灘蓬勃的生命色澤;那山村古老房舍透出的溫暖燈火……她的畫作屢屢獲獎。我和姐姐都是六姨的微友,她經常把詩詞畫作,精彩美文和動聽歌曲轉發我們。她說:喜歡藝術和歌聲的人,永遠沐浴在春光裡。

  想起六姨,我情不自禁的哼唱起《都塔爾與瑪麗亞》,可愛的一朵玫瑰花,塞地瑪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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