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真情散文

  人生是一副獨到的上河圖,需要我們用真情和百態來描繪。下面是小編給大家帶來的,供大家欣賞。

  :妻子的空位

  他的妻子因為意外事故離開他身邊已經四年了,他因為無法兼顧父母雙親的角色而感到挫折。

  有一天晚上回到家,他只是很簡短地和孩子打個招呼,就因為身體疲累,不想吃晚餐,脫掉西裝之後就直接往床上躺下。就在那個時候,砰的一聲,紅色的湯汁跟泡麵瞬時弄髒了床單和被單,原來有碗泡麵在棉被裡!這小子真是的,他拿起一個衣架,跑出去,往正玩著玩具的兒子的屁股就打。

  兒子邊哭邊告訴他:“飯鍋裡的飯早上已經吃完了,到了晚上,見爸爸還不回來,他就在櫥櫃的抽屜裡找到了泡麵,想泡麵吃、可是想到爸爸說不能亂動煤氣,所以他就開啟洗澡的水龍頭,用熱水泡了泡麵,一個自己吃,另一個想留給爸爸吃。怕泡麵涼掉,他就把它放在棉被裡焐著,等爸爸回來。由於正在玩向朋友借來的玩具,所以爸爸回來忘了講。”

  他不想讓兒子看到自己流淚,所以衝到洗手間,將水龍頭開啟,大聲地痛哭------過了好一陣子,他開啟兒子的房門一看,發現兒子已和衣睡著了,臉上滿是淚水,手裡還拿著媽媽的照片。

  從此,他 更加用心地去照顧兒子,兒子進入小學讀書後不久,他再一次打了孩子。那天老師來電話說,兒子沒有去學校,他立刻請假回家,滿世界找兒子,幾個小時後在一家文具店的門口,看見兒子站在電動玩具前面,於是他生氣地打了兒子,兒子並沒有說出任何的解釋,只說了聲對不起。

  一年後,他接到小區郵局的電話,說兒子把一捆沒有寫地址的信,惡作劇地放進郵筒裡。每年到了年底,正是郵局最忙碌的時候,所以這對他們造成很大的困擾。他立刻跑到郵局,領回了那一捆惡作劇的信,回家後把信丟到兒子眼前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惡作劇?”兒子哭著回答說:“這些信是 我要寄給媽媽的。”他的眼眶紅了,接著問兒子:“為什麼一次寄這麼多信呢?”兒子回答說:“以前我要把信投進去的時候,因為個兒太矮,所以沒辦法投入。最近我已經夠得著了,所以我就把以前沒有寄的,一次全部都投進去了。”他聽了以後,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該對孩子說什麼話。過了一會,他說:“媽媽現在在天上,以後你寫完信,把信燒了,就能送到天國去。”

  孩子睡著之後,他打開了那些信,想了解一下孩子想跟媽媽說些什麼,其中有一封信徹底攪動了他的心。

  親愛的媽媽:

  我很想念你!媽媽,今天在學校裡有媽媽和孩子一起的才藝表演,但是因為我沒有媽媽,所以就沒有去參加,我也沒有告訴爸爸,怕爸爸會想念媽媽。結果爸爸到處去找我,但我為了讓爸爸看到我很開心的樣子,所以故意坐在電動玩具面前。雖然爸爸罵我,但是我到最後也沒有告訴他原因。媽媽,我每天都看到爸爸對著你的照片發呆,我想爸爸也跟我一樣,很想念媽媽吧!

  媽媽,我現在已經記不清楚你的聲音了。 媽媽,請你讓我在夢中,再一次能夠看到你的臉,聽到你的聲音,好嗎?

  聽說把想念的人的照片放在懷裡睡覺,就會夢到她,可是,媽媽,我天天晚上這樣做,為什麼你還沒有出現在我的夢裡呢?

  讀完這封信以後,他嚎啕大哭。他不停地問:自己要怎樣才能填補妻子的空位呢。

  當我們把孩子帶到這個世界上,就意味著承擔了極大的責任。已經當媽媽的女同胞,不要加太多班,已經當爸爸的男同胞, 不要喝太多酒,不要抽太多煙,請務必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才可以好好疼惜你的小寶貝,千萬不要為了收入而預支健康,沒了健康,名利又算什麼,不要總想著等我以後有錢時再如何如何,因為, 誰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呢? 誰知道有多少個以後呢?

  :苦澀的親情

  舅舅又來了我家。舅舅蝦著腰,栽著腦殼,走路腳步很輕,什麼時候來到家門口我都不清楚。舅舅進了大門,進了中堂,沒看見爹又走到廚房門口旋著腦殼張望一回。仍看不到爹,就壓著氣息輕輕地喟嘆一回。

  我知道舅舅很餓,甚至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可是爹臨出門時只告訴我鍋裡蒸著紅薯,早餐是紅薯中餐還是紅薯。我揭開鍋蓋,鍋裡臥著一個瘦小的紅薯,我把紅薯遞給舅舅。舅舅拿著紅薯,做沉思狀。他把紅薯折作兩截,遞給我一截長的,自己留一截短的。我擺擺手,示意已經吃過了,這紅薯是給他吃的。舅舅就把紅薯往嘴裡塞,幾乎把半截紅薯全都塞時嘴裡,兩邊腮幫鼓得像兩個變形的柚子。他咽得緊急,脖子一扭一扭地吞食紅薯,我不由得想起餓鴨讒吞食物的情形。須臾舅舅的喉嚨就發出快活的咯咯聲,他被噎得翻白眼,趕緊從水缸裡舀了一勺井水,咕嚕咕嚕直往嘴裡灌,兩邊嘴角溢位水來。

  舅舅很不幸。他一來到世間就是個羅盤腿,就是鄉里人說的“風車腳”***即外八字腳***,走路時一搖一擺,極像舞臺上演員走的“狀元步”。走路不方便,上山不能扛木頭拖毛竹,下田不能扶犁掌耙栽禾打穀。搞集體時他是生產隊裡的亞勞力,隊長只得安排他常年在村邊的小河上擺渡,每天記五分工。掙的工分少,年終決算自然是錢糧分得少,日子經營得相當的窘迫,沒米下鍋了就跑我家來打匡***即求助***。

  人常說一代英雄九代衰,聽父親說,舅舅祖上可是名門望族,當年外祖父劃大船起巫水下沅江抵洞庭搞水上運輸,把小日子搗咕得紅紅火火。一次有商人租外祖父的船幫從洞庭湖開往漢口,途中商人腹瀉,半夜蹲在船幫上解大便,不慎跌到河裡淹死了。船上裝了銀元,商人已死,外祖父起了貪心,將銀元據為已有,星夜起錨率船幫日夜兼程返回故里。此後外祖父不再划船經商,蝸居鄉里買山置地,一躍成為唐家村的首富。

  有人說外祖父發了混財,終歸有一日要遭報應。

  一句讖言,竟格外應驗。外祖父成為暴發戶,那時土匪蜂起,專幹打家劫舍的勾當,土匪頭子鐵腦殼早就覬覦上了外祖父的家財。1948年晚秋的一個深夜,外祖父遭鬼腦殼吊羊擄上跑馬界。黑腦殼圖的是錢財,並不想要外祖父的命。鐵腦殼限了金額限了時間讓唐家贖回外祖父,否則撕票錢財兩空也算不定。鬼腦殼也不提具體要多少贖金,只說讓十個漢子用十擔皮籮裝滿銀元挑上兵馬界就行了。

  外婆一家人駭得亂了方寸,刮盡家中所有錢財,竟還湊不夠十擔銀元。沒法,只好放價賣耕牛賣田地賣山坡,終於湊夠十擔銀元,差人把銀元送上兵馬界,外祖父最終完好無損被贖回。家財搜刮殆盡,富豪之家一夜之間淪為赤貧。外祖父悲痛難抑,竟一病不起,沒多久撒手人寰。

  唐家遭了報應,不但元氣喪盡,還殃及子孫。舅舅一生下來就腿腳不便,長年走路一步一搖晃,像喝多了酒暈了腦殼不能自控一樣。事實上在舅舅的一生中,好多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哪裡還奢想有酒喝?舅舅一年四季一副醉態,其實是對唐家先祖的極大諷刺。

  舅舅食量大,空著肚子常來我家蹭飯吃。其實我小時候家裡也窮,窮得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常常沒有隔夜糧。在我的記憶中,沒有什麼富裕親戚來救濟我們,只聽父親說過,我有一個姑姑嫁到離家鄉二十華里的犁頭村。那時姑父行醫,有些積蓄,家境還算富庶。但姑父死得早,只留下一個比我大二十來歲的表哥。後來姑姑也去世了,跟著就斷了來往,斷了親情。當然我還有一個姨娘,姨娘與姑姑的境況差不多,姨父也早逝,姨娘同唯一的兒子相依為命,孤兒寡母,日子過得並不好。我家的親戚,都是一些三災六難的家庭,這恐怕也是命中註定的。我四歲時母親患肝病病故,父親沒能力再娶,父子倆形影相弔廝守在一起過日子。父親有哮喘病,春秋兩季呼呼如拉風箱。人矮矬弱小,且瘦斤寡兩,幾乎廢人一個。父親掙不了錢也種不了地,日子過得很糟糕。爹老是哀嘆自己命運不濟,枉來這世上走一遭,活著死了都沒意義。父親也是人窮脾氣大,因此每次見到舅舅出現就鬧心,罵舅舅不知死活來揩我家油水,罵舅舅雪上加霜來拖累親戚。

  其實父親是個面凶心軟的男人,一陣炮火後,心就慈了,反過來不停地唉唉嘆氣,像懺悔也像自責,說這日子難熬呀,我們吃的也是清湯寡水!自留地上的紅薯刨光了,山上的蕨根也挖盡了,誰都飢腸轆轆,誰都過的是一樣的日子,說穿了誰也救不了誰,別怪我不顧親疏嗓粗氣大罵你。舅舅不作聲,只是僵僵地坐著,負罪一般地勾著腦殼,目光呆滯地注視著地面。地上有一群螞蟻在搬運一隻死蒼蠅,逢溝越溝,逢坎過坎,協力同心,群蟻一派勇往直前的氣概。舅舅搖搖頭,感嘆自己還不如一隻螞蟻。

  吃飯時父親勸舅舅多吃點,要吃飽。舅舅仍是垂著眼瞼,死悶著,三腳踢不出一個響屁。在我的印象中,舅舅從來沒有直起身板走過路,從來沒有亮開嗓子說過話。舅舅持筷子的手遲遲疑疑,伸得慢,縮得快。舅舅默默地吃,默默地咽,沒有一點聲息。喉結隨著嘴的嚼動一聳一聳地滑動,發出輕微咯咯響聲。那聲音極小,不專心聽根本聽不到。

  住過一個晚上,翌晨舅舅必定要走。我家供不起舅舅,舅舅自己也感到有趁火打劫之嫌,拉不下臉再多住一個晚上。因此不管是颳風下雨,還是天晴日朗他必定是要回家的。沒有親情之間相互揖別時的客套話,舅舅只是默默地來默默地走。

  舅舅要走,父親不會讓他兩手空空地回去,總會想方設法湊夠升兒半碗米送給他。就是沒有米送給舅舅,父親也會找點紅薯或芋頭之類可充飢的食物讓舅舅帶走。舅舅抖抖地伸出兩隻青筋裸露的手,極小心地用一個布袋把食物鎖住,然後把布袋揣在懷中。走路時一隻手僵硬地擺動,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布袋,生怕一鬆手那點救命的食物就會飛走似的。

  1972年的夏天是個青黃不接的季節。家裡已是無米下鍋了,父親想去山上挖蕨或挖葛,但是不管是蕨還是葛,這個季節是榨不出澱粉的,所有的辛勞只是徒勞。晚上,父子倆吃了點南瓜拌穀糠,肚子脹得鼓鼓的,但總是覺得寡餓難耐。父親看著黃皮寡瘦的我,通宵達旦睡不落枕。

  清晨,父親肩頭搭個袋子走出家門,他去找親戚借糧。

  父親走後,我心裡特別地慌亂,只盼父親早點回家。我擔心爹在路上跌倒摔倒,淌溪過橋時栽到山溪裡,也擔心爹被親戚留住在外面過夜。那時我才八歲,不會煮飯炒菜,也害怕一個人過夜。沙溪村村民居住分散,幾十戶人家散落在各個山峁山腰裡。而我住的地方是一個山坳上,單門獨戶,極為荒涼。特別是前些時村裡的八爺饑饉難耐,竟栽進水井裡自殺了,就埋在對面的山頭上,荒草中兀立著一座墳塋,一睜眼就能看到。一到晚上很是恐怖,晚上我們父子倆早早閂門就寢,一聽到夜貓子譁笑我就拗著屁股往被窩裡拱。

  日落黃昏的時候,父親終於拖著疲軟的身子,肩上搭著那個米袋回到家裡。舅舅臉上頓時有了一抹驚喜,他的嘴角咧了一下,可能想笑但又笑不出聲來。他上前一步,試圖想幫著父親把肩頭上的米袋拿下來。父親抬眼看到舅舅待在這家裡,突然變得異常的暴躁。父親朝舅舅劈臉一陣大罵,罵畢叫要我給舅舅兩升米,讓舅舅馬上離開我家。

  幼小的我覺得舅舅可憐無助,但許多大人的事我又不懂。我從小膽小怕事,父親的話就是聖旨,我不敢不聽。我趕緊去拿米。我把父親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米袋的口子扯開,一看最多也就七八升米。我遲疑了好一陣,最終還是冒著被父親摑耳光的危險,給舅舅裝了五升米。我想,雖然舅舅每次來家找糧食,都要遭到父親指責或謾罵,但是父親從來沒有趕舅舅走。這回父親撕破了臉皮,也撕毀了親情不分輕重地罵舅舅,舅舅一定是屈辱傷心透了,我敢斷定,以後舅舅來我家的機會不會多了。舅舅啞著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勾著腦殼任憑父親怎麼罵都不還嘴,起著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呆相。他接過米,很感激地我一眼。他嘴脣一陣痙攣,似乎想說什麼,但他終於沒能發出聲音,無聲地走出了家門。他踏著暮色,一顫一搖地離開了我家,佝僂的身影漸漸被暮色吞噬。我不知道在這昏天瞎地的晚上,舅舅又能走到哪裡去……

  舅舅此後再沒上我家來,有幾次他經過我家門前——他大概是去我姨娘那裡找糧食,我想把他留進屋,舅舅只是搖頭苦笑,不肯進屋。

  多年以後,父親一病不起,在他彌留之際對我說:我死後你一定要去看一次你的舅舅,代我向你舅舅道歉。舅舅錯怪我了!我罵他趕他走也是出於無奈呀!原來那一次父親到犁頭村認親找我表哥借糧,表哥竟把父親這個舅舅擋在門外。因為彼此互不走動,在表哥的印象中根本沒有父親這個舅舅,還以為穿戴邋遢的父親是個逃荒要飯的。父親費了不少口舌,表哥才相認了父親這個舅舅。臨別時表哥說,舅舅,您別怪我們六親不認,我家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呀!以後等彼此家境都好了再互相走動好嗎?表哥分明是下了逐客令,父親再沒有第二次向外甥借糧的機會了。父親受了委屈,沒有個好心情,回到家看到舅舅又來我家找吃的,心裡有氣就把舅舅罵了一陣,把舅舅趕走了。

  我從來沒有到過唐家村。舅舅沒有住房,沒有妻室,整個家當都圈囤在渡船上。睡覺的被褥是一團分不清顏色的爛布筋,餐具是幾個髒兮兮的碗杯,一個木製臉盆漏了底,一盛水就滴滴噠噠滲漏不止。一年四季煮飯燒水都是舀河裡的水,至於不衛生是否帶來疾病,舅舅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其實舅舅的心早就死了,活著尷尬,死了也不可惜,反正人來到世間就是算時間帳,過一天算一天。如果我去看他,就算是能吃上一頓飯,他也沒被褥供我睡,我總不能與舅舅在渡船一同呆坐著熬到天亮。

  當我第一次走進塘家村時,村民告訴我擺渡的唐老頭已在兩個月前去世了。我買了香燭紙錢炮竹,準備給舅舅上墳。村民又說,唐老頭是死在渡船上的,那晚漲大水,渡船被洪水沖走了,舅舅也跟著走了。

  舅舅像樹上的一片枯葉,多一片少一片都沒人在意,又像地上一隻螞蟻,多一隻少一隻都無所謂。只有被泱泱洪水隔在彼岸的人才唸叨:唐老頭在世還是好呀,他擺渡船劃得穩當,隨喊隨到,幾多的方便。

  我遺憾看不到舅舅最後一眼,更遺憾舅舅臨終前沒給我留下一句話,因為舅舅一生下來就是個啞巴…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爸爸被查出身患肺癌那天,媽媽並沒有表現得過度傷心,她只是怔了好久,然後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淚花。

  爸爸也很冷靜。在詳細諮詢了醫生、得知化療的過程和結果後,他獨自在房間裡待了一天,出來吃晚飯的時候宣佈,他拒絕治療。在我和妻子小季的勸說和反對聲中,媽媽始終沉默著,一聲不響地往爸爸碗裡夾了幾筷子菜。

  爸爸有醫保,治療費用家裡能承擔,但爸爸堅持不治療。他說接受治療不過是延長數月至大半年的壽命,他不願意把自己最後的人生放在醫院,在那裡接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療。在所剩不多的時日裡,他希望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媽媽沉默了許久,最後說了句:“讓我們回老家吧,你爸一直想家。”我和小季結婚後,把從學校退休後住到農村的爸媽接到了身邊。但爸媽時常懷念農村出門就可見到的田園河流,喜歡鄰里間淳樸的家常往來,不習慣大城市裡的壞空氣。

  第三天,我和小季就將他們送回了農村老家。回去以後,他們的日子竟然也過得從從容容。

  荒蕪已久的院子被打理得生機勃勃,爸爸隔三岔五去花市,買來許多花、樹,僱三輪車拉回家種下。我和小季每週回去看他們,小院裡的花一次比一次開得繁盛。

  爸爸瘦弱的身體穿梭在灌木叢裡扶鋤鬆土,媽媽在院子一角拎桶接水澆灌。我勸媽媽:“爸爸身體不好,你勸勸他,別操心這些事了。”媽媽回答:“勸不動,他做得高興,就隨他去吧。”

  媽媽退休前是教植物課的,一輩子最喜歡的就是花。爸爸悄悄告訴我:“這些都是你媽喜歡的品種,你媽一直想要這樣一個院子。我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忙,沒空打理,又覺得日子還長,拖來拖去,居然拖了幾十年。再不著手,就真來不及了。”媽媽的心願,爸爸原來一直是記在心裡的。

  飯桌上,我看見爸爸並沒有因病忌口,肉和辣椒什麼的,只要他想吃的,媽媽都給他做。

  臨走前,我問爸媽要不要再跟我回去,爸媽拒絕了。爸爸說:“廣兒,爸陪你半輩子,知足了。你媽跟著我半世辛勞,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想跟你媽兩個人過點兒清淨日子。這裡挺好。”

  生命最後的日子,爸爸選擇和媽媽一起度過。

  我和小季每週末都回家看他們。一個週末,媽媽提前打電話過來通知我們不要回去,說有親戚結婚,他們要去參加婚禮,不在家。事後從姑姑口中得知,爸媽是出去旅遊了,在雲南待了八天。怕我和小季不同意,兩人才商量好瞞著我們。

  我生氣地責怪爸爸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任,責怪媽媽太縱容他了。媽媽後來對我說:“你爸時日不多了,我們就尊重他,讓他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吧。人活一輩子,終歸是要走的,如果能做到不留缺憾,那就很完美了。”我無言以對。

  從雲南回來後的第二週,爸爸的病情加重了。這一次,我們尊重了爸爸的選擇,沒有去醫院。爸爸在自己家中,在我們的陪伴和注視中,平靜地離開了人世。臨走前,爸爸輕輕叫了一聲媽媽的名字,媽媽把手遞給他,兩雙乾瘦的手握到了一起,十幾分鍾後,爸爸走了。

  爸爸的葬禮上,媽媽井井有條地打理著事務。雖然悲傷,但情緒沒有失控,她還用瘦弱的手臂環住了我因壓抑哭泣而抖動的肩說:“廣兒,不要哭,你爸走了,在那邊再也沒有病痛了。”

  只是幾個小時以後,送葬的隊伍散去,媽媽還不願意離開。她讓我和小季先回去:“你們走吧,我想在這兒安靜地陪陪你爸。地底下黑,他一個人太孤獨。”

  爸爸離世後,媽媽開始旅行。短短半年時間裡,她去了三亞、南京和杭州等地。

  回家看媽媽時,她翻開自己的旅遊相簿。我看見在雲南時,雖有病態卻一臉滿足的爸爸握著媽媽的手站在洱海前;我看見他們在大理的小巷中悠然並肩前行;我還看見,在媽媽後來獨自去的許多景點照片裡,媽媽手上都拿著一張他們的合影。媽媽說:“這都是你爸生前想去的地方。他來不及去,我把他帶過去。”

  這時,我才第一次讀懂了爸媽之間的深情。

  “每次在醫院裡看見那些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病人,我就慶幸當初沒讓你爸遭罪。我瞭解你爸,一輩子最要尊嚴,他不怕死,就怕走得不體面。你爸走,我是最傷心的那一個,但是我寧可看著他高高興興地走,也不願看著他活受罪。我相信換了我,你爸也會這樣做。”媽媽說,“每個人最後都是要走的,就像每一條河、每一條 溪,最後都要流向大海一樣。我願意他從從容容地淌過去,在那兒等著我。”

  爸媽的愛情,像一片無言的沃土,沒有花哨的張揚,不需要淺薄的表達,卻是彼此人生最可靠、最實在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