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冬天的故事

   1

  春天,一群野鴨飛落在一個公園的湖面上,湖裡的家鴨和野鴨混雜在一起,平靜的湖面起了喧譁。熱鬧之後,鴨群自然分開。可是,一隻雄健的野鴨和一隻嬌羞的家鴨相伴在了一起,久久不肯分開。管理人說,它們是一見鍾情,相愛了……

  隨後,在那一年的夏天,遊人就經常能看到一隻野鴨和一隻家鴨形影相隨,接著,兩隻鴨子的身後,多了三個可愛的鴨寶寶,長著爸爸的羽毛、媽媽的體態,甜蜜的一家成了公園的亮點。

  秋風起了,野鴨們開始飛走了,但這隻野鴨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依然和愛妻嬉戲於秋水之中,覓食哺育它們的鴨寶寶。

  嚴酷的冬天來了,湖面結冰了,野鴨終於忍受不了這寒冷和將要凍死的威脅,圍著愛妻和寶寶不停轉動,在不停地哀鳴之後,無奈地飛向了遠方。

  那隻平時溫柔的家鴨,在地面上跟著空中的野鴨瘋狂地奔跑、哀鳴,野鴨盤旋著消失之後,家鴨還在向著野鴨飛去的方向拼命拍打自己短小的翅膀,陣陣悽婉的哀鳴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那個冬天還沒有過完,家鴨就死了,不是抵禦不了嚴寒,而是那場愛帶走了它的命。

   2

  對冬天的樹,我是很有些心疼的。讓北風甩落了滿樹綠葉,自是擯棄了喧囂繁華;讓寒意刪除了叢生枝蔓,自是選擇了最簡單的幸福。然而,尚存的冷冷枝幹,是否能擔當起生活的責任與熱情。陽光普照之下,冬天的樹就像一位耄耋老者,佝僂著腰,有著一幅咳嗽連連的姿態,讓人想起老去的父親,甚至仙逝的爺爺,抑或所有的祖先。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冬天的樹,就成了一位實實在在的斷腸人,失去了愛情,沒有了詩興,微風吹過時,再沒有枝葉去拉相近愛侶的手,儘管仍然立在夕陽下,卻讓人更覺荒涼和悽然。冬天的樹,沒有了春日的靈性和天真;冬天的樹,沒有了夏天的威猛和熱情;冬天的樹,沒有了秋日的博大和深沉。難道,冬天註定是個沒有愛情的季節,就連樹木也是如此,小鳥不再著歌留戀樹頭,甚至腳下的河流都已斷流乾涸,再也無法映照出昔日的美麗容顏。

  假如你是一位畫家,你想畫出冬天的樹,就會知道非常不易。因為簡單的枝幹並非一根朽木,那看似比鐵還要冷硬的枝幹裡仍然奔湧著堅強的生命,要想把這最頑強的生命力表現出來,你會感覺到手中的畫筆無能為力。假如你是一位詩人,讓你吟詠冬天的樹,你會感覺無從下手,你只看到呼嘯的北我,看到飄揚雪花,看到天邊飄過的白雲,還有在樹下奔走的孩童,這些都代表不了冬天的樹,代表不了它已經成為冷眼旁觀的哲人。

  其實,冬天的樹更是一位智才,當天空比大地更加生冷的時候,它將無比的熱情伸出大地內部,用自身儲存的精力與大地交流,以此來獲取輕鬆過冬的密碼。從春到夏,從秋到冬,極力生長的樹木已經累了,它也需要及時地休整,就像一支取得連連連勝利的軍隊,在勝利過後,需要總結和展望,需要去除老弱傷殘,需要補充新鮮給養,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下一場戰鬥的勝利。冬天的樹是低調的,低調得你不用心就看不到,低調得讓平時難得一見的小村或古剎向世人展露那迷人的容顏;冬天的樹是無聲的,便那如刀似劍的枝幹仍然四處展開,保持足夠的警醒與一躍而起的戰鬥力。

   3

  15歲那年的冬天,我在身上帶了把刀子。我想:誰再膽敢動我一指頭,我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刀子硬硬地掖在我的腰裡,它使我的腰板挺得很直。我冷冷地睥睨著出現在我面前的每一個人,用眼睛對他們說:不怕死的,來吧!

  下雪了,雪花紛紛揚揚,在地面上鋪得很厚。我站在雪地裡,是罰站。在期中考試中,我拖了班級的後腿。班主任不僅罰我站,還朝我臉上打了兩巴掌。我把一口血水吐進雪地裡,殷紅點點,像極了璀璨的梅花。我獰笑著對班主任說:“你再動我一下試試?”班主任於是又打了我兩巴掌。我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掏出了刀子。班主任見了扭頭就跑。然後我走進教室裡,狠狠地把目光向一個個同學投去。他們全都不敢迎接我的目光,他們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我說:你們不是喜歡欺負我嗎?來吧!

  很快,有人隔著窗玻璃遠遠地喊我,說校長有請。我隔著衣服把腰裡的刀子摁了摁,然後踢開教室的門,去了。

  校長的辦公室裡很暖,爐火很旺。我瞄著桌上的電話機,想著在動手之前,得把電話線割斷。校長在研墨,一下一下。我不知他想幹什麼,我的手怕冷,放在腰裡。

  “聽說,你會寫一手很漂亮的毛筆字?”校長慢慢研墨,慢慢地說。

  我不回答,我還是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眼看著校長,耳朵聽著窗外。窗外沒有人來,只有想象中撲簌撲簌雪花落地的聲音。我想著吐在雪地中的血水,像璀璨的梅花。

  “你為什麼要帶刀子?”校長問。“老師常打我。同學們也打我,我告到老師那兒他不管,還說我這樣的學生就要揍。”我說著就流下了淚水。

  “來,把你所痛恨的人,寫在紙上。”校長遞過一支小狼毫筆,微笑著瞧我。

  我不動。我不知校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看他一頭花白的頭髮,想我15歲的身軀可以把他掀倒。爐裡煤塊砰一聲響,嚇了我一大跳。校長又笑了。我很生氣,我想:我會怕你不成?寫就寫!我在一張張紙上飛快地寫下所有我痛恨的人。我想一個一個把他們殺了!

  校長朝我的字點頭說:“好字!”又看著我說,“放學後,你去我家。”

  一株臘梅在牆角瘦瘦地綻放,一庭暗香。我吸吸鼻子,驚訝地發現我寫的仇人的名字,全都被貼上在一根根圓木上。校長遞給我一把利斧。說:“砍吧!”庭院中只有我一個人,漫天的雪花中,我嘶喊著,把我滿腔的仇恨一斧又一斧飛快地劈下去。我劈得滿臉是汗,滿臉是淚……

  雪花靜靜地看我,臘梅靜靜地看我,院外,校長亦在靜靜地看我……

  在這個暗香隱隱的小庭院裡,我劈了一冬天的木柴。到最後,木柴都變成了筷子。神清氣爽的我捧著筷子大笑,校長也捧著筷子大笑。

  第二年的初夏,我順利地畢業並同時考上了地區的衛校。我很高興。

  離校的那一天,我到校長那裡去。我取出刀子,精心削了一個蘋果,然後連同刀子一起送給校長。在暖暖的微笑裡,我朝頭髮花白的老校長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