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瀟瀟

清晨,隔著紗簾透過一片灰白色的光亮,這光亮就像慢慢滲過來的水,慢慢地稀釋著昏暗。

室內漸漸顯出了模糊的輪廓。

拉開窗簾,聽到了淅淅瀝瀝的聲音。是春雨,細如絲線,密若柳條,如同無數個小珍珠編成的水晶簾,從天而降,下得小心翼翼,像是不願打攪人們甜蜜的夢。

水泥路面上,已是白亮亮的一片。看樣子這雨已下了好半天了。那春雨,悄悄地也韌性地融化著所剩無幾的積雪,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溫和地通知著冬的結束。

不知怎麼竟有些興奮。穿上衣服,擎一把雨傘,便走出了家門。我喜歡聽春的細語,喜歡看被春雨滋潤著的花草,喜歡雨中清新無塵的江畔小路。

四周很靜。路上的人稀稀落落,間或有幾輛車駛過,又飛野似的向遠處逃離。

雨還在下,細細的,輕輕的,被微風輕輕地推著,旋轉著,如霧如紗,似雲似煙,像輕盈、窈窕的舞女在眼前晃動。地上的積水,被打成無數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水圈,此起彼浮,接替不斷。

春雨貴如油。在春雨中散步,該是一種情調,一種浪漫,一種與大自然親暱的佳境。

十幾分鐘的工夫,便到了江畔。下了階梯,就踏上了沿江的甬道。灰濛濛的草地,經過雨水的淋洗,已顯出動人的綠;搖動的柳枝,已沒了冬天裡的僵脆、死板,變得柔韌、多情。水面上氤氳著薄薄的水霧,一群野鴨,在細雨的淋洗中歡快地撲打著翅膀,鳴叫應答……真是春江水暖鴨先知啊。

江邊有一處人工開鑿的湖,不是很大,一旁有水榭,深褐色的水泥欄杆如樹幹搭起,古樸、滄桑,足能以假亂真。湖水清澈見底,有魚數尾,齊刷刷把嘴拱出水面,唼喋出一團團漣漪,有的還連連跳出水面,像是奮力地與春雨接觸、嬉戲。小時候聽老人講,雨水大時,魚會順著水溜游到天上,或落到江裡海裡。不知道它們此時有無這個動機。

有紅色在我眼前一亮,我走向前去,是一老一小在江邊撈魚。那撐著紅傘的小女孩有七八歲,挽著褲腿在江水中撈魚的老漢怕是有六十多。他彎著腰,用紗布做成的網兜在江水裡認真地撈著。小女孩一手拎著塑料兜,一手舉著傘為老漢遮著雨。盛著水的塑料兜在不時地抖動——那是他們的喜悅和收穫。

“撈魚吶?”我上前搭話。

“是啊,我的小貓眯今天過生日,我要讓它吃一頓最新鮮的魚。”小女孩的臉上笑出了一對好看的酒坑。

“你的小貓眯幾歲了?”我問。

“才一歲,是我和爺爺的寶貝。爺爺可會撈了。”小女孩驕傲地向我揚了揚塑料袋,“看,這麼多了。”

“爺爺可真好。”我看著天真的小女孩笑了,心想,你才是爺爺的寶貝呢。

老漢揚起臉對我笑了笑“這丫頭,天沒亮就把我和攏起來了。買都不行,偏要新撈的。”

在瀟瀟的雨中散步,應該是一種放鬆,一種抖落了世間的一切塵埃和煩亂的心緒,託身於大自然的清靜。面對著復甦的草地、樹木和一江開闊的春水,面對著纏綿可人的瀟瀟春雨,做一下深呼吸,用心靈和它們對話——這是一種多麼舒暢的感覺!

我伸出手,接住了春雨。啊,多麼純晶的小東西,明亮、剔透,像顆珍珠。它雖然渺小,卻有一種獻身精神。它默默地把自己獻給它熱愛的土地,變成花草樹木的血液,並很快地演繹成滿山遍野的柳綠花紅。

心裡有愛,人就會變得幸福。就如女孩愛她的小貓,爺爺愛她的孫女,野鴨愛江水,春雨愛大地,愛花草,愛萬木。

仁愛和博愛,該是一個很深的修養和很高的境界。

我驚歎造物主的神奇,感動大自然的平衡、真誠與和諧。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地細無聲。”我吟著詩,心情很好。

春雨,那纏綿,多情的瀟瀟的春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