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寫的文章有哪些

  冰心的文章非常多,每一篇都是海內外聞名的佳作,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的相關資料,供您參考!

  篇1:當老師的快樂

  我只當過十年的教師。那是一九二六年我從美國留學回來,在母校燕京大學國文系當了一名講師。那時系裡的主任和教師大半是我的老師。校內其他科、系裡也有我的老師,總之,全校的教師都是我的師輩!因此在開教授會的時候,我總是挑個極邊極角的座位,惶恐地縮在一旁。大家都笑著稱我為Faculty Baby***教授會的嬰兒***。那一學期我還不滿二十六歲。

  在學生群中就大不一樣了,他們是我的好朋友。我教一年級必修科的國文,用的是古文課本。大學一年級的男女學生很多,年紀又都不大,大概在十七到二十歲之間。國文課分成五個班,每班有三四十名,因為他們來自全國各地,閩粵的學生,聽不大懂馬鑑主任、周作人、沈尹默、顧隨、郭紹虞等幾位老先生的江南口音,於是教務處就把這一部分學生分到我的班上。

  從講臺上望去,一個個紅撲撲的稚氣未退的臉,嬉笑地、好奇地望著我這個“小先生”——那時一般稱教師為“先生”。這些笑容對我並不陌生,和我的弟弟們和表妹們的笑容一模一樣。

  開啟點名簿請他們自己報名,我又逐一糾正了他們的口音,笑語紛紜之中,我們一下子就很熟悉很親熱了!

  我給他們出的第一道作文題目,就是自傳,一來因為在這題目下人人都有話可寫,二來通過這篇自傳,我可以瞭解到每個學生的家庭背景、習慣、性情等等。

  我看完文卷,從來只打下分數,不寫批語,而注重在和每個人做半小時以內的課外談話上,這樣,他們可以告訴我:他們是怎麼寫的,我也可告訴他們我對這篇文字的意見,思想溝通了,我們彼此也比較滿意。

  我還開了一班“習作”的課,是為一年級以上的學生選修的。我要學生們練習寫各種文學形式的文字,如小說、詩、書信,有時也有翻譯——我發現漢文基礎好的學生,譯文也會更通順——期末考試是讓他們每人交一本“刊物”,什麼種類的都行,如美術、體育等等。但必須有封面圖案、本刊宗旨、文章、相片等等,同班同學之間可以互相組稿。也可以向班外的同學索稿或相片。學生們都覺得這很新鮮有趣,他們期末交來的“刊物”,內容和刊名都很一致,又很活潑可喜。回憶起那幾年的教學生涯,最使我眷戀的是:學生們和我成了知心朋友。

  那時教師和男女學生都住在校內,課外的接觸十分頻繁。我們常常在未名湖上划船、在水中央的島邊石舫上開種種的討論會,或者作個別談話。這種個別談話就更深入了,有個人的擇業與擇婚問題等等,這時我眼前忽然湧現出好幾對美滿的夫妻,如鄭林莊和關瑞梧,林耀華和饒毓蘇,等等。有的是我以“大媒”的身份去參加他們的完婚儀式,有的是由我出面宴請雙方的家長,為他們撮合。

  說起來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他們中有過半數的人已先我而進入另一個世界,寫到這裡,我心裡有說不出的一種滋味!

  我應該停筆了,我說的既不是“尊師”也不是“愛生”,我只覺得“師”和“生”應當是互相尊重互相親愛的朋友。

  篇2:獻給北京——我的母親

  媽,您一人在這兒站著哪!您是太乏了,還是太興奮了呢?

  前面席剛散,大哥他們正陪著客人談話呢,外邊可熱鬧啦,您看那燈光,您聽那唱歌和跳舞音樂的聲音!一家子大大小小忙了一年,興奮了一年,把壽堂收拾得齊齊整整,今天夜裡,他們可該盡情的快樂了!

  媽,您心裡想著什麼呢?您回過頭來看看我!這十年來,您是越活越年輕了,您的笑眼多美,多亮,人家都說您年輕的時候好看極了,我看您現在就非常非常地好看呵。

  可是,媽,在這以前,自從我生下來,就沒有看見您笑過,我不是庚子年生的嗎?那年咱家最倒運了!我常聽見大哥他們說,本來咱們家就是一天一天地衰落,為這一家的日子,您就夠辛苦夠操勞的了,那年又來了一班強盜,哪一國的人都有,把咱們的園子也燒平了,東西也搶光了,人也糟蹋了。從那時起,強盜在咱們家成了主人!我們的孩子在街上撿煤核,拉洋車,鋪街墊道,鬼子強盜們同著我們的不肖子弟,到處橫行霸道,那時,您流過多少眼淚,對大哥們說過多少要我們爭氣報仇的話呵!

  等到我會記事了,咱家就更窮了,更苦了。房牆也塌了,院子裡也長起亂草了。強盜們對我們更凶了,家賊們也更猖狂了。媽,我永遠也忘不了日本強盜坐在我們大廳上的那一天,您一隻手摟著我們,一隻手指著強盜罵:“你們別以為我們的人都死絕了,我們的人心都腐爛了,我的兒女們會回來的!我的兒女們會打回我們的家裡來的,會回到我的身邊來的,你們等著你們最後的一天吧!”您摟著我們的那隻手,氣得冰涼,您的聲音也氣得發抖了,您的花白的頭髮,披在佈滿了勞苦的皺紋的臉上,可是您的眼光多麼勇敢,堅決,您的聲音多麼巨集亮呵!我們緊緊地挨在您的身邊,對著那班聽得嚇住了的強盜,我們心都快氣炸了呵!

  以後,日本強盜走了,家賊們又帶著美國強盜來了……

  媽,您的眼睛裡又有了黑影了。媽,這回憶使您憤怒,難過麼?

  可是,媽,十年以前,大哥他們打著紅旗浩浩蕩蕩地從西北迴來的那一天,您多高興呵!您拉著大哥的有力的手,望著他的飽經風霜更加堅強的黝紅的臉,您的眼裡含了多少快樂的眼淚呵!強盜們風捲殘葉似的都跑光了,家賊們也跟著溜走了。我們都從黑暗的小屋裡跳出來了,我們的房子還是破爛不堪,可是院子裡太陽多亮呵,空氣多新鮮呵!

  現在,媽,您抬頭看,前面左右兩座新的高樓,東西兩行望不到邊的一架一架的燈光,這燈光,多美,多亮,多像一朵朵發光的棉桃,一朵朵發亮的牡丹呵。

  您看,這兩邊的新建的高樓大廈,不是像用金線畫出來的仙山樓閣的輪廓麼?配上咱們重新修整過的廳堂,這氣派多堂皇,多偉大呵!

  媽,十年以來,您的大兒子沒有閒著,他帶領著一家大小日夜不停地苦幹呵。今天來的那些客人,哪個不稱讚我們美麗的家園,哪個不稱讚我們辛勞的孩子呵!

  媽,您也預料過我們會有這樣快樂自豪的一天嗎?從今起,我們的日子只有一天好過一天,再過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那時候會好到什麼地步呢?我們真是要大大地享福了呵!

  您的眼光又嚴肅起來了!您別這樣地又笑又惱地看著我。我知道,我一定不鬆勁,一定好好地聽大哥的話,跟著他好好地幹,一直幹到使普天下人都能夠過到最好最好的日子……

  媽,您快看,煙火放起來了,多美,多亮,就像漫天的五色的光雨,照亮了我們輝煌的樓閣,也照亮了我們的快樂的心!

  媽,您回過頭來看我,看我的眼睛,您看我眼睛裡您的臉多亮,多美,多快樂,多年青!

  媽,您低下頭來,讓我輕輕地親您一口,祝您永遠快樂,永遠年輕!

  一九五九年八月二十七日,北京。

  篇3:我的老師

  我永遠忘不掉的,是T女士,我的老師。

  我從小住在偏僻的鄉村裡,沒有機會進小學,所以只在家塾裡讀書,國文讀得很多,歷史地理也還將就得過,吟詩作文都學會了,且還能寫一兩千字的文章。只是算術很落後,翻來覆去,只做到加減乘除,因為塾師自己的算學程度,也只到此為止。

  十二歲到了北平,我居然考上了一箇中學,因為考試的時候,校長只出一個“學而後知不足”的論說題目。這題目是我在家裡做過的,當時下筆千言,一揮而就。校長先生大為驚奇讚賞,一下子便讓我和中學一年級學生同班上課。上課兩星期以後,別的功課我都能應付自如,作文還升了一班,只是算術把我難壞了。中學的算術是從代數做起的,我的算學底子太壞,腳跟站不牢,昏頭眩腦,踏著雲霧似的上課,T女士便在這雲霧之中,飄進了我的生命中來。她是我們的代數和歷史教員,那時也不過二十多歲罷。“螓首蛾眉,齒如編貝”這八個字,就恰恰的可以形容她。她是北方人,面板很白嫩,身體很窈窕,又很容易紅臉,難為情或是生氣,就立刻連耳帶頸都紅了起來。我最怕是她紅臉的時候。

  同學中敬愛她的,當然不止我一人,因為她是我們的女教師中間最美麗、最和平、最善誘導的一位。她的態度,嚴肅而又和藹,講述時簡單又清晰。她善用譬喻,我們每每因著譬喻的有趣,而連帶的牢記了原理。

  第一個月考,我的歷史得了九十九分,而代數卻只得了五十二分,不及格!當我下課自己躲在屋角流淚的時候,覺得有隻溫暖的手,撫著我的肩膀,抬頭卻見T女士挾著課本,站在我的身旁。我趕緊擦了眼淚,站了起來。她溫和地問我道:“你為什麼哭?難道是我的分打錯了?”我說:“不是的,我是氣我自己的數學底子太差。你出的十道題目,我只明白一半。”她就款款溫柔地坐下,仔細問我的過去。知道了我的家塾教育以後,她就懇切地對我說:“這不能怪你。你中間跳過了一大段!我看你還聰明,補習一定不難;以後你每天晚一點回家,我替你補習算術罷。”

  這當然是她對我格外的愛護,因為算術不合格,很有留級的可能;而且她很忙,每天抽出一個鐘頭給我,是額外的恩惠。我當時連忙答允,又再三地道謝。回家去同母親一說,母親尤其感激,又仔細地詢問T女士的一切,她覺得T女士是一位很好的老師。

  從此我每天下課後,就到她的辦公室,補習一個鐘頭的算術,把高小三年的課本,在半年以內趕完了。T女士逢人便稱道我的神速聰明。但她不知道我每天回家後,用功直到半夜,因著習題的煩難,我曾流過許多焦急的眼淚,在眼淚模糊之中,燈影下往往湧現著T女士美麗慈和的臉,我就彷彿得了靈感似的。擦去眼淚,又趕緊往下做。那時我住在母親的套間裡,冬天的夜裡,燒熱了磚炕,點起一盞煤油燈,盤著兩腿坐在炕桌邊上,讀書習算。到了夜深,母親往往叫人送冰糖葫蘆或是賽梨的蘿蔔,來給我消夜。直到現在,每逢看見孩子做算術。我就會看見T女士的笑臉,腳下覺得熱烘烘的,嘴裡也充滿了蘿蔔的清甜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