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話背後的武術真相

  武術文化作為先民的生活方式,濃縮了大量的中國傳統文化內容。然而,社會變遷對根植於傳統文化中的武術產生不可避免的衝擊,因而,多年來武術文化的傳承一直受到學界的關注。下面是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於:。歡迎閱讀!

  

  中國武術混雜著民族情緒和電影特技,又沾染著東方神祕主義,被一步步推向神壇。

  馬運芳交代徒弟先把刀拿走,短棍裝在刀盒裡,順便帶走幾根,免得搬家那天東西太多。他任教的武館位於北京繁華的朝外大街旁,這是由商人投資的“傳統武術體驗中心”,面積不大,每月2萬元租金。開館不到一年,只有十餘個學生,而且大多是來學拳擊、散打等現代搏擊術的,沒幾個人對傳統武術感興趣。武館賠錢開不下去了。

  武館搬家的當天夜裡,電影《一代宗師》上映,深受好評。電影中的武打動作更接近真實,雖然效果依然做了特效。

  傳統武術圈的人並不認同葉問為中國武術的發展做了多大的貢獻,但近些年關於葉問的幾部電影著實在刻畫人物時,比較忠於人物使用的拳法特點,不再像南方武師黃飛鴻腿法無敵,也不像龍少爺式的市井雜耍般胡打。觀眾似乎已經厭倦了中國武術在電影中的過度誇張以及與真實情況的脫離。

  被異化的武術

  輕功水上漂是不可能的,降龍十八掌也是不存在的。

  關於中國武術在影視、小說中被誇大到何種程度,大多數人都心裡有底,只有期盼奧特曼打怪獸的年紀才會當真。小說和影視劇讓中國武術有了更具象和更瑰麗的展現,在幾十年間,藝術作品混雜著民族情緒,利用特技效果和體操動作將中國武術推到一個神話般的高度。

  1982年,電影《少林寺》剛放映時,劉家良眼前一亮。當時從小練洪拳的劉家良已經入香港電影武行十多年,深諳武術電影的製作奧妙,但仍覺得大陸武術選手身手漂亮。這部電影票房超過1億元,當時國內普遍的電影票價為1角。

  《少林寺》製作方銀都機構曾請京劇演員出演,但效果不佳。而早期中國武術電影的拍攝,大多都請梨園武行出演。

  “京劇的武打形式多,按主題、特徵有分類,每個演員演繹的風格也不同。這直接奠定了動作場面的表演基礎。”《功夫片的祕密》作者張力對《中國新聞週刊》說,“早期曾有過讓習武之人在電影中嘗試原汁原味的打鬥,但很難看,確實很難看。”直到現在,京劇中的翻騰等動作依然是電影武行的必修課。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黃飛鴻》系列電影初創時,曾著力表現南派武術,打鬥場面煥然一新。70年代,李小龍的出現將武術電影推上高峰。在很多內行人眼裡,李小龍的電影已經把虛假降到了最低。

  “他和羅禮士空手道世界冠軍在《猛龍過江》裡那場打鬥,練過武的人都知道,李小龍的眼神氣息、肌肉的狀態,就是一個巔峰狀態。”張力對《中國新聞週刊》說,“李小龍學過傳統武術,又打破了條條框框和門派之爭,融各家之長。現在很多學者靜態地研究武術,爭來爭去毫無意義。李小龍是可以稱為武術家的人。”

  《少林寺》劇組到少林寺採風,但寺廟已殘破不堪。但在國家體委的協調下,劇組可從全國各級武術隊挑人,最好的武術套路選手幾乎都被選走了。

  1952年國家體委成立後,開始挖掘、整理中國武術,1957年競技武術套路被列為國內體育競賽專案。裁判根據運動員完成動作的質量、動作難度、套路編排進行打分,這類比賽追求“高、難、美、新”,和武術發源之初的“打”完全無關。

  “套路比賽的空翻,在傳統武術中是沒有的,一翻就露出破綻了。”練過形意拳、通背拳、拳擊的馬運芳對《中國新聞週刊》說,他也曾在地方運動隊擔任過拳擊教練,“為了更好看,有些套路教練沒辦法,只能請體操、舞蹈教練幫忙編排套路動作。”

  打得炫,也成為日後人們質疑武術或崇拜武術的原因。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國內的武術套路教練多是練習傳統武術出身,傳授給弟子的也不光是套路式的花架子。有些教練平時也會走訪武術前輩學習。但這樣的教練後來越來越少了。

  隨著特技手段和個性導演的出現,武術電影出現了雜耍式的打鬥場面、威力如炮彈的蓋世神功、飛簷走壁的輕功,當時極大滿足了人們的娛樂需求。《功夫片的祕密》作者張力說:“武術就這樣不斷地在電影中被不同的技藝異化。中國武術被炒紅了,也誤導了大家對武術的認知。”

  武術無法硬拼現代搏擊

  霍元甲、陳真是武術題材電影中兩個重要角色。他們不但功夫了得,更是在列強襲擾中國的年代愛國保家。歷史上,霍元甲的傳奇只是口口相傳,陳真更是個虛擬的人物。

  但在電影中,霍元甲打敗俄英大力士的橋段,陳真單挑虹口道場以及踢斷那塊“東亞病夫”的牌匾,都讓觀眾熱血沸騰,在上世紀十年代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很多人對其深信不疑。

  “武俠片、電視、網路、新媒體打破了武術的神祕。”《武魂》前主編魏珉對《中國新聞週刊》說。人們先是見識了跆拳道、拳擊作為體育比賽競技對抗的一面,後來又看見泰拳、巴西柔術、UFC終極格鬥的實用。

  這些年商業類搏擊擂臺,被看成是檢驗能不能打的一個標準。在國外的擂臺上,中國選手的身影罕見,即使有,也和很多人認為的所向披靡完全不同,中國武者常常很狼狽。在一次次中國武術對抗泰拳、對抗柔術等炒作中,很多人憤於中國武術不爭。

  其實,中國武術和現代綜合搏擊專案很難公平的比試,因為規則不同,甚至武術有天然的劣勢。

  現代綜合搏擊類的專案國內也有,是散打。這種對抗性武術比賽專案1979年就開始實驗,被國家體委列為正式比賽專案。散打鼓勵選手使用各武術拳種、流派的技法,但不許攻擊喉部襠部等規則,被一些習武之人看作有悖傳統武術一招致命、一招制敵的初衷。經過多年研習,散打已成為基本脫離中國傳統武術的另一拳種。

  散打專案興起的幾年,傳統武術也和散打比試過,常常吃虧。“人家現代搏擊類一開始訓練就是為了擊打,練腿上、拳頭的力量。”教合氣道的程亦軍一直也在練傳統武術,他對《中國新聞週刊》說,“傳統武術一開始練架子,比如站樁,一步一步,需要練習很多年。這樣盲目上臺和現代搏擊比,也對傳統武術的聲望有影響。”

  但如果練過武術,再從事現代搏擊,會有不一樣的體會。馬連芳曾在拳擊隊當教練時驗證過。程亦軍也坦言,自己教合氣道時,很多手法變化都參照了傳統武術的內容。

  “整得太神祕的就是假的”

  閆芳推了幾下手,就將對方震出數米,甚至還會搞得對手上下蹦跳。這位自詡為經梧太極第一代傳人的老太太在視訊裡將眾徒弟推打得團團轉。視訊一公佈,招來眾多質疑,練武的人也說她搞笑。在不斷的自辯和公眾的譏諷中,閆芳最終不再露面。

  這類借中華武術博大精深做文章的“大師”很多。某次演講討論會,有人講太極、講氣功,說自己是第77代傳人。“我站起來就走了。歷史上戰爭、饑荒,還會練武嗎?77代的說法是怎麼接上的。”馬運芳也參加了那次演講,他對《中國新聞週刊》說:“有人說攬雀尾這一個動作就學了三年,我說你師傅是騙子。他總說你不對,弄得你沒有方向,你可能就覺得太高深。整得太神祕的就是假的。”

  中國千年武學,真正的大師都在哪呢?

  

  魏珉擔任《武魂》雜誌主編時,曾不時有練武之人上門介紹自己的功夫。編輯部不單要看來者打拳的套路和聽他描述宗派歷史,更重要的是,編輯部專門請了練過武的人任職,用試手等方式考驗來者的功力。

  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魏珉曾走了很多地方尋找武術高人。“肯定是沒有飛簷走壁的,不能用這種神乎其神的事情來說武術的事情。有一直在練的,但不一定是他們自己說的那麼好。我們帶去的人和他們試力,可以試出某一方面不錯,但是都年紀大了,徒弟又都還沒把功夫學全。”魏珉對《中國新聞週刊》說,“有些武術家沒文化,寫字都困難,總說他師爺多厲害,你也就是隻能聽聽了。”

  通過當年的探訪和日後在武術圈中的口口相傳,魏珉認為現在較好的傳統武術師傅還有百餘位。其中很多人和商業利益離得很遠,即使是開武館也是徒弟資助,在圈外也毫無名氣,功夫更遵祖訓不大範圍傳授。還有些人都已移居國外授課。

  門派之間,甚至是師兄弟間都少有交手切磋,和當年民國武術興盛時習武者相互走訪切磋取各家所長大為不同。

  “我理解的高手間對決,就是一個照面,就三五秒鐘,就是致命的。我見過的高手間的切磋,是點到為止的。離小說電影更加遙遠了。兩個人就一個照面,一個搭手,試力量,不是比力氣大,就是自己的平衡打破對方平衡,最好的辦法就是推手。沒練過武的人不理解。”《武魂》前主編魏珉對《中國新聞週刊》說,“其實民間交流很困惑,真打要是傷了怎麼辦?現在大師們更多在一起交流,更願意說道說道。”

  但對於這種武術不便隨意出手,也不僅是技擊而是有更高深意和境界修行的說法,也有很多人不認同。

  “傳統武術缺乏實戰的訓練。說武術出招是致命的,不合適對練切磋,但真正厲害的應該是收放自如的。每招都控制你出手,都讓你每招打空,這也是功夫。” 練過形意拳、通背拳、拳擊的馬運芳對《中國新聞週刊》說,“現在一提傳統武術,罵聲一片。年輕人說武術不好使,也太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