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答元明黔南贈別原文賞析

朝代宋代 詩人黃庭堅

萬里相看忘逆旅,三聲清淚落離觴。
朝雲往日攀天夢,夜雨何時對榻涼。
急雪脊令相併影,驚風鴻雁不成行。
歸舟天際常回首,從此頻書慰斷腸。

贈別 抒情

譯文

譯文
兄弟倆在離家萬里的黔州邊遠之地,依依惜別似乎忘記了身在逆境的羈旅生涯,野猿的悲鳴使我們從離別忘情中清醒,傷心的淚水落灑落在離別時的酒杯之中。
回憶起楚懷王夢見神女朝雲暮雪之事,使我不禁想到自己的登天之夢破滅。夜雨淅淅瀝瀝,何時可以和兄長對床而臥,長聚相伴。
風雨雪交加急降,鶺鴒鳥在風雪中形影不離,鴻雁在風暴中驚慌的離散失群,飛不成行。
相必兄長你會在歸舟中常常翹首遙望天邊,頻頻回首離別的方向,從今後還要多寄來書信安慰天涯斷腸的我。

註釋
元明:黃庭堅的長兄黃大臨,字元明,弟兄兩手足情深。
萬里:指黃庭堅《書萍鄉縣廳壁》記述兄弟相送之事:初元明自陳留出尉氏、許昌,渡漢沔。略江陵,上夔峽,過一百八盤,涉四十八渡,進餘安置於摩圍山之下。淹留數月,不忍別,士大夫共慰勉之,乃肯行,掩淚握手,為萬里無相見期之別。”代指路途遙遠。
相看:相對。
逆旅:旅店。
三聲清淚:古樂府《巴東三峽歌》:“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觴(shāng):指酒杯。
攀天:代指仕途坎坷,阻力重重。
脊令:鳥名,即鶺鴒(jī líng)。
鴻雁:喻兄弟。
歸舟天際:引用謝脁《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橋》詩句:“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
頻書:常常通訊。

參考資料:

1、蔣方 .黃庭堅集.南京市:鳳凰出版社,2007:51-53 2、張海鷗.宋名家詩導讀.廣州市:廣東人民出版社 ,2001:180-181 3、李元強,盧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市: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8:233-234 4、朱安群,葉樹發. 黃庭堅詩文選譯古代文史名著選譯叢書:鳳凰出版社,2011.05:147-149

賞析

  全詩感情深篤,首聯即正面寫離別的衷痛,掀起感情的波瀾。在離家萬里的邊遠之地,兄弟相對,情深誼長,忘記了是謫居異鄉,暫寓逆旅。但無情的現實卻是離別在即,歸途迢遞,兄弟將天各一方。野猿的哀啼悲鳴陡然使他從幻想中清醒過來,於是點點清淚灑落在離別時的酒杯中。

  頷聯寫抱負落空,但求將來能兄弟相伴,晤言一室之內,長享天倫之樂。作者被貶當日與兄長黃元明同過巫峽時,回憶起楚王夢見神女的故事。同時也隱寓詩人往日的抱負,好似登天之夢,已經破滅。邪佞當道,仕途阻力重重,如《代書》:“屈指推日星,許身上雲霞。安知九天關,虎豹守夜叉。”《送少章從翰林蘇公餘杭》:“欲攀天關守九虎,但有筆力回萬牛。”這一比喻又是來自屈原的“楚辭”,如《離騷》:“吾令帝閽開關兮,倚閭闔而望予。”《惜誦》:“昔餘夢登天兮,魂中道而無杭。”《招魂》:“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夜雨”句則是用韋應物與蘇軾的詩意,感嘆什麼時候兄弟能長聚相伴,對榻話舊。韋應物《示全真元長》詩:“寧知風雪夜,復此對床眠。”後經白居易沿用,“風雪”又化為“風雨”,其《雨中招張司業宿》詩說:“能來同宿否,聽雨對床眠?”蘇軾兄弟極喜此句,他們早年同讀韋應物此詩,“側然感之,乃相約早退,為閒居之樂”(蘇轍《逍遙堂會宿詩序》),所以他們的詩中常常詠及“對床夜語”,用以指擺脫了官場的束縛後,兄弟之間親切溫馨、自由自在的生活,如蘇軾“寒燈相對記疇昔,夜雨何時聽蕭瑟?”(《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與子由別於鄭州西門之外馬上賦詩一篇寄之》)此句即為黃庭堅詩句的出處。“涼”又是暗用陶淵明“五、六月中,北窗下臥,遇涼風暫至,自謂是羲皇上人”的意思(《與子儼等疏》),形容歸隱後的逍遙自得。黃庭堅在這裡與長兄以退隱相約,表達了他在政治上遭受挫折而失望後,想在隱逸與天倫之樂中尋找慰藉的思想。

  頸聯既是寫景,又是比興,進一步申足兄弟之情。出句寫大雪紛飛中,但見鶺鴒鳥相互依傍,同時也是喻兄弟患難與共。《詩經·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難。”對句則寫驚風中,大雁離散失群,飛不成行。“雁行”也是切兄弟之意,《禮記·王制》:“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就寫景而言,這一聯是賦筆,但賦中有比,同時從睹物興懷而言,則又是象中有興。詩人眼前的風雪交加之景使他感嘆自己境遇的險惡、兄弟的離散,所以將雪稱作“急”,風稱作“驚”,正反映了詩人觸景所生之情。柳宗元《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刺史》中所寫的“驚風亂颭芙蓉水,密雨斜侵薛荔牆”,正為黃庭堅所借鑑。這一聯用典貼切,形象生動。對比鮮明,“脊令並影”既是手足情深的寫照,又反襯出兄弟離散的哀傷。

  尾聯從自身宕開,翻進一層,寫兄長在歸舟中常常翹首遙望天際,盼望兄弟早日歸來。謝朓《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橋》詩說:“天際識歸舟,雲中辨江樹。”黃庭堅化用此詩,而在寫法上則吸取前人的藝術經驗,比單純寫自己的相思來得更深婉蘊藉,更富有情致。如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結句從對方落筆,反寫兄弟思念自己:“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杜甫《月夜》寫“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都是同一手法。結句作臨別時的珍重叮嚀之語:從今後可要多多來信,以慰我這天涯斷腸人。詩人的滿腔深情都傾注在這聲聲囑咐中了。

  這首詩表現出黃庭堅在化用典故成語上的深厚功力。他用典繁富,但經過鍛鍊熔鑄,卻顯得渾成無跡;正所謂水中著鹽,食而方知其味。由於善用典故、點化成語,大大豐富了詩句的內涵,觸發了層層的聯想,所以這首詩讀來令人回味無窮。黃庭堅的詩以瘦勁挺拔著稱,但這只是問題的一面。由於他宅心忠厚,感情誠摯,所以他的詩作,拗峭中仍不失深婉之致,尤其是為師友、兄弟贈答之作,更是情真意切,頗為感人,此詩即是一例。

參考資料:

1、繆鉞.《宋詩鑑賞辭典》.上海市: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541-543

創作背景

  這首詩是在紹聖二年(1095),作者因所謂“修史失實”罪名遭貶涪州別駕、黔州安置,其兄黃大臨不遠萬里,親送貶所,黃氏兄弟手足情深,分手時難捨難分,分別後作此贈別詩,以抒發兄弟離別哀傷之情。   

參考資料:
1、李元強,盧晉.宋詩鑑賞辭典.上海市:上海科學技術文獻出版社,2008:233-234

詩人黃庭堅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庭堅為其中一宗)之稱。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著有《山谷詞》,且黃庭堅書法亦能獨樹一格,為“宋四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