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樂·煙波桃葉西陵路原文賞析

朝代宋代 詩人吳文英

煙波桃葉西陵路,十年斷魂潮尾。古柳重攀,輕鷗聚別,陳跡危亭獨倚。涼颼乍起,渺煙磧飛帆,暮山橫翠。但有江花,共臨秋鏡照憔悴。
華堂燭暗送客,眼波回盼處,芳豔流水。素骨凝冰,柔蔥蘸雪,猶憶分瓜深意。清尊未洗,夢不溼行雲,漫沾殘淚。可惜秋宵,亂蛩疏雨裡。

回憶 寫人 離別 思念 戀情

譯文

譯文
眼前煙波迷茫,我又來到與她分手的渡口西陵路上,當時的情景讓我十年來夢繞魂牽。重新撫摸著當年折枝相送的古柳,想起那時像鷗鳥分飛般的離別,我獨倚高亭欄杆,追尋昔日登臨時的陳跡。一陣涼風颯然而至,浩渺的煙霧瀰漫沙洲,船帆似鳥翼飛起,暮色中的遠山,橫亙著一片翠色。只有江邊的幾朵殘花,陪伴著我,在秋水如鏡的江面上,映照出一樣憔悴的面容。
想當年,華堂燈暗,你送走賓客,卻獨留下我,你回眸顧盼,眼波如清澈馨香的秋水,情長意密。你天生麗質,你那手腕潔白如冰肌玉骨,你纖纖的手指柔細雪白,我怎能不記得那個神魂顛倒的夜晚,你我分瓜品嚐的深意,當年用過的酒樽我至今未洗,我再也夢不見與你同赴陽臺,相思愛戀的雲雨,只有漫灑零落的淚滴。可憐這悽悽冷冷的秋夜裡,只有蟋蟀的啼鳴和稀稀落落的雨水,伴我度過這孤獨的長夜。

註釋
桃葉:此典出於王獻之《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桃葉,指王獻之的妾。此處借指吳文英所戀歌姬。
西陵:又名西興,渡口名,在今浙江蕭山縣西。
十年斷魂潮尾:十年來對錢塘一往情深。十年,指與歌姬相識分別的時間。潮尾,指錢塘江潮減時。此句實際是說十年對歌姬的戀情不斷。
涼颼(sōu):涼風。
磧(qì):淺水中的沙洲。
秋鏡:秋水如鏡。
素骨凝冰,柔蔥蘸雪:素骨,指歌姬的手。柔蔥,指歌姬的手指。冰和雪,形容手和手指的潔白。
秋宵:秋天的夜晚。
蛩(qióng):這裡指蛩聲。蛩指蟋蟀、蝗蟲。

參考資料:

1、陶爾夫著 .宋詞今譯:語文出版社,1995-07:231

賞析

  這是一首別後思念之情詞。上片寫白倚亭時的相思,下片寫夜間獨處時的懷念。撫今追昔,無限流連。

  “煙波”二句,化用王獻之《桃葉歌》“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寫十年後重遊與情人分手的渡口,不勝傷感。“斷魂潮尾”,不僅說明了別後懷念之殷,相思之苦,也為下片寫十年前相見的情形埋下伏筆,使上下片遙相映帶,兩兩相形。

  “古柳”三句,傷今感昔。在亭上聚首,攀柳話別,是當日情形。“驟”、“重”二字,寫出了當年別離的匆匆和此時故地重遊、獨倚危亭時的感慨。

  “涼颸”以下五句,則寫倚亭時所見。先是遠眺:涼風天末、急送輕舟掠過水中沙洲,黃昏時遠山翠影依稀。“乍”指突然變化,“渺”指煙波浩渺,“煙磧”指朦朧的沙洲,“飛”指輕舟疾速遠逝。“橫”字見暮山突出之妙,令人想起李白《送友人》詩“青山橫北郭”一句中“橫”字的使用。遠處山光水色,一片迷濛。再看近處,江面如鏡,映花照人。江水映出秋天的花影是憔悴的,人影也同樣憔悴。“但有”二句,憐花惜人,借花托人,更見相思憔悴之苦。

  下片轉入回憶。“華堂”是化用《史記·滑稽列傳》淳于髡(kūn)語:“堂上燭滅,主人留髡而送客。”堂上,即此詞中的華堂。燭滅,即燭暗。乃追憶初見時的情景:送走別的客人,單獨留下自己。回頭顧盼,傳達出含蓄的柔情蜜意。“芳豔流水”則是對回盼的眼波更為傳神的描繪:“流水”,描寫出回盼時眼波的流動,“芳豔”則是回盼時留下的美的感受。“芳”是從視覺引起嗅覺的能感,“豔”狀眼波的光采;隨眼波的傳情彷彿感到美人四溢的芳香。

  “素骨”三句,寫玉腕纖指分瓜時的情景。“素骨凝冰”,從《莊子·逍遙遊》“肌膚若冰雪”語意化出,亦即蘇軾《洞仙歌》所說“冰肌玉骨”,以狀手腕之潔白如玉:“柔蔥蘸雪”,即方幹《採蓮》詩所說的“指剝春蔥”,用以描寫纖指的潔白,用字凝鍊。

  以下為秋宵的懷念。不洗清尊,是想留下殘酒消愁。“夢不溼行雲”二句化用宋玉《高唐賦》巫山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的話,而語言清雅,多情而不輕佻,表現夢中與情人幽會,未及歡會即風流雲散,醒來殘淚滿沾衣衫的情景。結句寫秋宵雨聲和窗下蛩聲,伴人度過孤獨無眠之夜。結句淒涼的景色與淒冷的心境融合而一,增強了懷人這一主題的感染力量。

  這首詞脈絡細密,用意尤為綿密。“但有江花”二句、“清尊未洗”三句的煉句,“渺煙磧飛帆”三句、“素骨凝冰”二句的煉字,尤顯功力。“眼波回盼處”二句、“可惜秋宵”二句的寫情,既精煉,又空靈,於縝密中見疏放,在夢窗詞中為別調。

參考資料:

1、唐圭璋等著 .《唐宋詞鑑賞辭典》(南宋·遼·金卷).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88年版(2010年5月重印):第2001-2002頁

詩人吳文英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緻,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後世品評卻甚有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