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病起春盡原文賞析

朝代明代 詩人陳子龍

一簾病枕五更鐘,曉雲空,卷殘紅。無情春色,去矣幾時逢?添我千行清淚也,留不住,苦匆匆。
楚宮吳苑草茸茸,戀芳叢,繞遊蜂,料得來年,相見畫屏中。人自傷心花自笑,憑燕子,舞東風。

傷春 抒情 愁苦

譯文

譯文
病枕上傳來簾外五更時的晨鐘,風驅散了空中的雲層,四處飄飛著殘紅。無情的春天,已悄然離去,幾時才能重逢?添我千行傷春的清淚,留春天不住,苦於春天走得太匆匆。
茂密的野草已長滿吳楚的苑宮,依戀著零落的芳叢,仍有飛繞的遊蜂,料想到了來年,還能與它在美麗的畫屏中相見,到那時只有人們為時光流逝獨自傷心,花怒而放春色依舊,只能靠南來北去的燕子去咒罵變幻盛衰的東風。

註釋
江城子:詞牌名,又名“江神子”、“村意遠”。唐詞單調,始見《花間集》韋莊詞。宋人改為雙調,七十字,上下片都是七句五平韻。
一簾:此處指臥室。
病枕:病倒在床。
五更鐘:語本李商隱《無題》:“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宋史》記載,宋初有“寒在五更頭”的之謠預兆宋朝的滅亡,後應驗,這裡借指明亡。
殘紅:指落花。陸游《落花》:“未妨老子憑欄興,滿地殘紅點綠苔。”紅,指朱明王朝,朱是紅色,又是指漢族國家,古稱炎漢,炎為南方之火,也是紅色。
清淚:悽清的淚水。
苦匆匆:苦於春色的短暫。匆匆,急遽。化用辛棄疾《摸魚兒·更能消幾番風雨》:“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詞意。
楚宮吳苑:指一度建都南京、旋即覆亡的南明弘光朝的故宮。吳、楚,江浙福建,是南明福王、唐王的統治地區,這裡確切點明帝王駐蹕所在。
茸茸:柔密叢生的樣子。
畫屏:彩繪的屏風。杜牧《秋夕》:“銀燭秋光冷畫屏。”韋莊《望遠行·欲別無言倚畫屏》:“欲別無言倚畫屏。”
燕子:用北魏拓跋燾南侵劉宋典故。司馬光《資治通鑑·宋元嘉二十八年》:“破宋六州,所過赤地,春燕歸,巢於林木”。
東風:暗指清王朝,清起自遼東,故借言東風。崔護《題都城南莊》:“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參考資料:

1、趙謙,伍福美 編著.中國古代名詩200首.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10月第1版:222-223 2、唐圭璋.金元明清詞鑑賞辭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05月第1版:716-718 3、李廣柏,高等學校中文專業函授教材·八校合編.中國文學作品選(元明清時期).武漢:華中師範大學出版社,1989年12月第1版:308-309 4、曹明綱.元明詞一百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123-124 5、郭彥全 編著.歷代詞今譯.北京: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1994年:462-463

賞析

  上片一開頭,上片起句的描述即烘托了悲感的氣氛,似乎從李後主《搗練子》“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中脫化出來。詞人臥病枕上,夜夜傾聽五更鐘聲,今病起晨望,則見曉色中風捲落紅,掃地以盡。春天在詞人臥病時悄悄地過去了,這對“病起”的詞人來說,不啻於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這裡的“病”字,不僅指體內的病痛,而且更是詞人心靈創痛的真切流露。接著的“曉雲空,卷殘紅”是非凡想象的描寫,寫的是曉雲散後,空無所有,殘紅,殘餘花朵,片片被東風捲起,春色情地拋卻人間而長逝,以春色無情襯托出詞人對故國的多情。福王亡,唐王敗逃,詞人一切努力都化作流水,復國之夢日趨遙遠。感念及此,多病的詞人不免再添上幾行清淚去挽留“春天”,無奈的挽留並不奏效,看似一股的傷春之辭,實寓國破家亡之痛。“苦”,是極甚之辭,包涵了詞人從希望到失望、痛苦難言的情感。

  下片筆鋒一轉,詞人的筆觸便落在了“楚宮吳苑”上。遙想當年,“楚宮吳苑”也曾有過春天,那裡也有茂密的青草,繁盛的鮮花,以及繞飛的遊蜂。如今已是花落春去,雜草叢生,如李白《登金陵鳳凰臺》“吳宮花草埋幽徑”一句所描繪的一番慘景。“戀芳叢”二句所寫遊蜂對芳叢的留戀,“遊蜂”包含忠於南明的志士仁人、愛國遺民在內,一個“繞”字則說明了他們對故國的依戀和對復國的無限希望。“料得來年,相見畫屏中”,正流露出詞人對復國充滿了信念,雖然目睹楚宮吳苑的景象不禁為之傷心,然而對於勝利的嚮往,又使詞人從心中發出了“花自笑”的遐想。花落還會重開,這“自笑”之花是來年重開之花,“自笑”之時是來年重開之日,隱喻來年便可以恢復故國河山。肯定的語氣,體現了詞人勝利的信心,樂觀的精神。“人自傷心”頂“楚宮吳苑”句,也頂上片;“花自笑"頂“戀芳叢”四句,深寓了憂國的情懷。最後兩句借用崔護《題都城南莊》詩意:故君不知何處,而桃花依舊含笑。這仍然是對勝利的樂觀。東風是捲去殘紅、送走了春天的無情之物,因此要叫燕子去咒罵它。這裡借用北魏拓跋燾南侵劉宋的典故,以表達詞人對清軍的南侵屠殺所抱有刻骨的仇恨。

  此詞上片比興,亡國之恨隱藏於春盡之恨之中,下片從實賦其事寫入,全詞描繪了一幅春光消逝、景色慘淡的畫面,字裡行間流露出詞人對故國的懷念以及對復國的嚮往之情。

參考資料:

1、唐圭璋.金元明清詞鑑賞辭典.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05月第1版:716-718 2、陳邦炎 主編.詞林觀止 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1月第1版:974-975 3、徐寒 主編.歷代古詞鑑賞 下.北京:中國書店,2011年:562-563 4、上海辭書出版社文學鑑賞辭典編纂中心 編.元明清詞三百首鑑賞辭典.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年:199-200

創作背景

  此詞無從確指創作於何年,有的學者(如陳寅恪)以為此詞是在明代崇禎九年前後所寫,由此將“曉雲空”中的“雲”當做“阿雲”(柳如是),繼而認為此詞是反映男女之情的作品,但就全詞內容來看,大概是南明福王朱由崧政權覆滅後詞人追隨魯王朱以海繼續為復明而奮鬥時所作。   

參考資料:
1、王筱雲,等 主編.中國古典文學名著分類整合 16 詞曲卷 2 .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4年:363-364

詩人陳子龍
      陳子龍(1608—1647)明末官員、文學家。初名介,字臥子、懋中、人中,號大樽、海士、軼符等。漢族,南直隸松江華亭(今上海松江)人。崇禎十年進士,曾任紹興推官,論功擢兵科給事中,命甫下而明亡。清兵陷南京,他和太湖民眾武裝組織聯絡,開展抗清活動,事敗後被捕,投水殉國。他是明末重要作家,詩歌成就較高,詩風或悲壯蒼涼,充滿民族氣節;或典雅華麗;或合二種風格於一體。擅長七律、七言歌行、七絕,被公認為“明詩殿軍”。陳子龍亦工詞,為婉約詞名家、雲間詞派盟主,被後代眾多著名詞評家譽為“明代第一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