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賦原文賞析

朝代兩漢 詩人司馬相如

  楚使子虛使於齊,王悉發車騎,與使者出田。田罷,子虛過奼烏有先生,亡是公在焉。坐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田樂乎?”子虛曰:“樂。”“獲多乎?”曰:“少。”“然則何樂?”對曰:“僕樂齊王之慾誇僕以車騎之眾,而僕對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

  子虛曰:“可。王車駕千乘,選徒萬騎,田於海濱。列卒滿澤,罘罔彌山,掩兔轔鹿,射麇腳麟。騖於鹽浦,割鮮染輪。射中獲多,矜而自功。顧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遊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王之獵孰與寡人乎?’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遊,遊於後園,覽於有無,然猶未能遍睹也,又焉足以言其外澤者乎!’齊王曰:‘雖然,略以子之所聞見而言之。’

  “僕對曰:‘唯唯。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睹其餘也。臣之所見,蓋特其小小耳者,名曰云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茀鬱,隆崇嵂崒;岑崟參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幹青雲;罷池陂陀,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黃白坿,錫碧金銀,眾色炫耀,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瑉琨吾,瑊玏玄厲,碝石碔玞。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芎藭昌蒲,茳蘺麋蕪,諸柘巴苴。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陁靡,案衍壇曼。緣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則生葴菥苞荔,薛莎青薠。其卑溼則生藏莨蒹葭,東薔雕胡,蓮藕觚盧、菴閭軒於,眾物居之,不可勝圖。其西則有湧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菱華,內隱鉅石白沙。其中則有神龜蛟鼉,瑇瑁鱉黿。其北則有陰林:其樹楩柟豫章,桂椒木蘭,櫱離朱楊,樝梨梬慄,橘柚芬芳;其上則有鵷雛孔鸞,騰遠射干;其下則有白虎玄豹,蟃蜒貙犴。

  ‘於是乃使剸諸之倫,手格此獸。楚王乃駕馴駁之駟,乘雕玉之輿。靡魚須之橈旃,曳明月之珠旗。建干將之雄戟,左烏號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乘,纖阿為御,案節未舒,即陵狡獸。蹴蛩蛩,轔距虛,軼野馬,轊陶駼,乘遺風,射遊騏。倏眒倩浰,雷動猋至,星流霆擊。弓不虛發,中必決眥,洞胸達腋,絕乎心繫。獲若雨獸,揜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節俳徊,翱翔容與。覽乎陰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郄受詘,殫睹眾物之變態。

  ‘於是鄭女曼姬,被阿緆,揄紵縞,雜纖羅,垂霧縠。襞積褰縐,鬱橈溪谷。衯衯裶裶,揚袘戌削,蜚纖垂髾。扶與猗靡,噏呷萃蔡。下摩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威蕤,繆繞玉綏。眇眇忽忽,若神仙之彷彿。

  ‘於是乃相與獠於蕙圃,媻珊郣窣,上乎金堤。揜翡翠,射鵕鸃。微矰出,孅繳施。弋白鵠,連鴐鵝。雙鶬下,玄鶴加。怠而後發,遊於清池。浮文鷁,揚旌栧。張翠帷,建羽蓋。罔瑇瑁,鉤紫貝。摐金鼓,吹鳴籟。榜人歌,聲流喝。水蟲駭,波鴻沸。湧泉起,奔揚會。礧石相擊,硠硠礚礚,若雷霆之聲,聞乎數百里之外。將息獠者,擊靈鼓,起烽燧。車按行,騎就隊。纚乎淫淫,般乎裔裔。

  ‘於是楚王乃登雲陽之臺,怕乎無為,澹乎自持,勺藥之和,具而後御之。不若大王終日馳騁,曾不下輿,脟割輪焠,自以為娛。臣竊觀之,齊殆不如。’於是齊王默然無以應僕也。”

  烏有先生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遠千里,來貺齊國,王悉發境內之士,而備車騎之眾,與使者出畋,乃欲勠力致獲,以娛左右,何名為誇哉!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德厚,而盛推雲夢以為高,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也。章君惡、傷私義,二者無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輕於齊而累於楚矣。且齊東陼鉅海,南有琅邪;觀乎成山,射乎之罘;浮勃澥,遊孟諸;邪與肅慎為鄰,右以湯谷為界。秋田乎青丘,彷徨乎海外。吞若雲夢者八九於其胸中曾不蒂芥。若乃俶儻瑰偉,異方殊類,珍怪鳥獸,萬端鱗崪充牣其中,不可勝記。禹不能名,卨不能計。然在諸侯之位,不敢言遊戲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不復,何為無以應哉!”

諷諫

譯文

譯文
  楚王派子虛出使齊國,齊王調遣境內所有的士卒,準備了眾多的車馬,與使者一同出外打獵。打獵完畢,子虛前去拜訪烏有先生,並向他誇耀此事,恰巧無是公也在場。大家落座後,烏有先生向子虛問道:“今天打獵快樂嗎?”子虛說:“快樂。”“獵物很多吧?”子虛回答道:“很少。”“既然如此,那麼樂從何來?”子虛回答說:“我高興的是齊王本想向我誇耀他的車馬眾多,而我卻用楚王在雲夢澤打獵的盛況來回答他。”烏有先生說道:“可以說出來聽聽嗎?”

  子虛說:“可以。齊王指揮千輛兵車,選拔上萬名騎手,到東海之濱打獵。士卒排滿草澤,捕獸的羅網布滿山崗,獸網罩住野兔,車輪輾死大鹿,射中麋鹿,抓住麟的小腿。車騎馳騁在海邊的鹽灘,宰殺禽獸的鮮血染紅車輪。射中禽獸,獵獲物很多,齊王便驕傲地誇耀自己的功勞。他回頭看著我說:‘楚國也有供遊玩打獵的平原廣澤,可以使人這樣富於樂趣嗎?楚王遊獵與我相比,誰更壯觀?’我下車回答說:‘小臣我只不過是楚國一個見識鄙陋的人,但僥倖在楚宮中擔任了十餘年的侍衛,常隨楚王出獵,獵場就在王宮的後苑,可以順便觀賞周圍的景色,但還不能遍覽全部盛況,又哪有足夠的條件談論遠離王都的大澤盛景呢?’齊王說:‘雖然如此,還是請大略地談談你的所見所聞吧!’

  “我回答說:‘是,是。臣聽說楚國有七個大澤,我曾經見過一個,其餘的沒見過。我所看到的這個,只是七個大澤中最小的一個,名叫雲夢。雲夢方圓九百里,其中有山。山勢盤旋,迂迴曲折,高聳險要,山峰峭拔,參差不齊;日月或被完全遮蔽,或者遮掩一半;群山錯落,重疊無序,直上青雲;山坡傾斜連綿,下連江河。那土壤裡有硃砂、石青、赤土、白堊、雌黃、石灰、錫礦、碧玉、黃金、白銀、種種色彩,光輝奪目,像龍鱗般地燦爛照耀。那裡的石料有赤色的玉石、玫瑰寶石、琳、珉、琨珸、瑊玏、磨刀的黑石、半白半赤的石頭、紅地白文的石頭。東面有蕙草的花圃,其中生長著杜衡、蘭草、白芷、杜若、射干、芎藭、菖蒲、茳蘺、蘼蕪、甘蔗、芭蕉。南面有平原大澤,地勢高低不平,傾斜綿延,低窪的土地,廣闊平坦,沿著大江延伸,直到巫山為界。那高峻乾燥的地方,生長著馬藍、形似燕麥的草、還有苞草、荔草、艾蒿、莎草及青薠。那低溼之地,生長著狗尾巴草、蘆葦、東薔、菰米、蓮花、荷藕、葫蘆、菴閭、蕕草,眾多麥木,生長在這裡,數不勝數。西面則有奔湧的泉水、清澈的水池、水波激盪,後浪衝擊前浪,滾滾向前;水面上開放著荷花與菱花,水面下隱伏著巨石和白沙。水中有神龜、蛟蛇、豬婆龍、玳瑁、鱉和黿。北面則有山北的森林和巨大的樹木:黃楩樹、楠木、樟木、桂樹、花椒樹、木蘭、黃櫱樹、山梨樹、赤莖柳、山楂樹、黑棗樹、桔樹、柚子樹、芳香遠溢。那些樹上有赤猿、獼猴、鵷鶵、孔雀、鸞鳥、善跳的猴子和射干。樹下則有白虎、黑豹、蟃蜒、貙、豻、雌犀牛、大象、野犀牛、窮奇、獌狿。

  ‘於是就派專諸之類的勇士,空手擊殺這些野獸。楚王就駕御起被馴服的雜毛之馬,乘坐著美玉雕飾的車,揮動著用魚須作旒穗的曲柄旌旗,搖動綴著明月珍珠的旗幟。高舉鋒利的三刃戟,左手拿著雕有花紋的烏嗥名弓,右手拿著夏箙中的強勁之箭。伯樂做驂乘,纖阿當御者。車馬緩慢行駛,尚未盡情馳騁時,就已踏倒了強健的猛獸。車輪輾壓邛邛、踐踏距虛,突擊野馬,軸頭撞死騊駼,乘著千里馬,箭射遊蕩之騏。楚王的車騎迅疾異常,有如驚雷滾動,好似狂飆襲來,像流星飛墜,若雷霆撞擊。弓不虛發,箭箭都射裂禽獸的眼眶,或貫穿胸膛,直達腋下,使連著心臟的血管斷裂。獵獲的野獸,像雨點飛降般紛紛而落,覆蓋了野草,遮蔽了大地。於是,楚王就停鞭徘徊,自由自在地緩步而行,瀏覽山北的森林,觀賞壯士的暴怒,以及野獸的恐懼。攔截那疲倦的野獸,捕捉那精疲力竭的野獸,遍觀群獸各種不同的姿態。

  ‘於是,鄭國漂亮的姑娘,膚色細嫩的美女,披著細繒細布製成的上衣,穿著麻布和白娟製做的裙子,裝點著纖細的羅綺,身上垂掛著輕霧般的柔紗。裙幅褶縐重疊,紋理細密,線條婉曲多姿,好似深幽的溪谷。美女們穿著修長的衣服,裙幅飄揚,裙緣整齊美觀;衣上的飄帶,隨風飛舞,燕尾形的衣端垂掛身間。體態婀娜多姿,走路時衣裙相磨,發出噏呷萃蔡的響聲。飄動的衣裙飾帶,摩磨著下邊的蘭花蕙草,拂拭著上面的羽飾車蓋。頭髮上雜綴著翡翠的羽毛做為飾物,頜下纏繞著用玉裝飾的帽纓。隱約縹緲,恍恍忽忽,就像神仙般的若有若無。

  ‘於是楚王就和眾多美女一起在蕙圃夜獵,從容而緩慢地走上堅固的水堤。用網捕取翡翠鳥,用箭射取錦雞。射出帶絲線的短小之箭,發射繫著細絲繩的箭。射落了白天鵝,擊中了野鵝。中箭的鶬鴰雙雙從天落,黑鶴身上被箭射穿。打獵疲倦之後,撥動遊船,泛舟清池之中。划著畫有鷁鳥的龍船,揚起桂木的船漿。張掛起畫有翡翠鳥的帷幔,樹起鳥毛裝飾的傘蓋。用網撈取玳瑁,釣取紫貝。敲打金鼓,吹起排簫。船伕唱起歌來,聲調悲楚嘶啞,悅耳動聽。魚鱉為此驚駭,洪波因而沸騰。泉水湧起,與浪濤匯聚。眾石相互撞擊,發出硠硠礚礚的響聲,就像雷霆轟鳴,聲傳幾百裡之外。

  ‘夜獵將停,敲起靈鼓,點起火把。戰車按行列行走,騎兵歸隊而行。隊伍接續不斷,整整齊齊,緩慢前進。於是,楚王就登上陽雲之臺,顯示出泰然自若安然無事的神態,保持著安靜怡適的心境。待用芍藥調和的食物備齊之後,就獻給楚王品嚐。不像大王終日賓士,不離車身,甚至切割肉塊,也在輪間烤炙而吃,而自以為樂。我以為齊國恐怕不如楚國吧。’於是,齊王默默無言,無話回答我。”

  烏有先生說:“這話為什麼說得如此過分呢?您不遠千里前來賜惠齊國,齊王調遣境內的全部士卒,準備了眾多的車馬,同您外出打獵,是想同心協力獵獲禽獸,使您感到快樂,怎能稱作誇耀呢!詢問楚國有無遊獵的平原廣澤,是希望聽聽楚國的政治教化與光輝的功業,以及先生的美言高論。現在先生不稱頌楚王豐厚的德政,卻暢談雲夢澤以為高論,大談淫遊縱樂之事,而且炫耀奢侈靡費,我私下以為您不應當這樣做。如果真像您所說的那樣,那本來算不上是楚國的美好之事。楚國若是有這些事,您把它說出來,這就是張揚國君的醜惡;如果楚國沒有這些事,您卻說有,這就有損於您的聲譽,張揚國君的醜惡,損害自己的信譽,這兩件事沒有一樣是可做的,而您卻做了。這必將被齊國所輕視,而楚國的聲譽也會受到牽累。況且齊國東臨大海,南有琅琊山,在成山觀賞美景,在之罘山狩獵,在渤海泛舟,在孟諸澤中游獵。東北與肅慎為鄰,左邊以湯谷為界限;秋天在青丘打獵,自由漫步在海外。像雲夢這樣的大澤,縱然吞下八九個,胸中也絲毫沒有梗塞之感。至於那超凡卓異之物,各地特產,珍奇怪異的鳥獸,萬物聚集,好像魚鱗薈萃,充滿其中,不可勝記,就是大禹也辨不清它們的名字,契也不能計算它們的數目。但是,齊王處在諸侯的地位,不敢陳說遊獵和嬉戲的歡樂,苑囿的廣大。先生又是被以貴賓之禮接待的客人,所以齊王沒有回答您任何言辭,怎能說他無言以對呢!”

註釋
1.子虛:與烏有先生都是賦中虛構的人物。《子虛賦》不同傳本文字出入較大,這裡是依李善注《文選》卷七。
2.悉:全,皆。士:兵。備:齊全。田:通“畋”,打獵。
3.過:拜訪。奼:通“託“,誇耀。
4.罘(fú):捕兔的網。罔:捕魚的網。彌(mí):滿。
5.掩:覆蓋、罩住。轔:用車輪輾壓。
6.麇:麇鹿。腳:本指動物的小腿,此用為動詞,捉住小腿之意。麟:雄鹿,非指古人作為祥瑞之物的麟。
7.騖:縱橫賓士。鹽浦:海邊鹽灘。
8.鮮:指鳥獸的生肉。染輪:血染車輪。此句言獵獲之物甚多。
9.矜:驕矜、誇耀。自功:自我誇功。
10.何與:何如,比起來怎麼樣。
11.鄙人:見識淺陋的人。
12.唯唯:應答的聲音。
13.特:只。
14.盤紆:迂迴曲折。茀鬱:山勢曲折的樣子。
15.隆崇:高聳之狀。嵂萃(lǜzú):山勢高峻險要的樣子。
16.岑崟(yín):《方言》釋為“峻貌”,即山勢高峻的樣子。參差:形容山嶺高低不齊的樣子。
17.蔽:全遮住。虧:半缺。
18.交錯糾紛:形容山嶺交錯重疊,雜亂無序。
19.幹:接觸。按:《文選》李善注引孔安國《尚書傳》曰:“幹,犯也。”
20.罷(pí)池:山坡傾斜的樣子。下文“陂陀”亦此意。
21.屬:連線。
22.丹:硃砂。青:石青,可制染料。赭(zhě):赤土。堊(è):白土。
23.雌黃:一種礦物名,即石黃,可制橙黃色染料。白坿:石灰。
24.碧:青色的玉石。
25.眾色:指各種礦石閃現出的不同光彩。炫耀:光輝奪目的樣子。
26.照:照耀。爛:燦爛。這句說各種礦石光彩照耀,有如龍鱗般的燦爛輝煌。
27.赤玉:赤色的玉石。玫瑰:一種紫色的寶石。
28.琳瑉:一種比玉稍次的石。琨吾:同“琨珸”,即“琨”,《說文》:“琨,石之美者。”
29.瑊玏(jiānlè):次於玉的一種石名。玄厲:一種黑色的石頭,可以磨刀。
30.碝(ruǎn)石:一種次於玉的石頭,“白者如冰,半有赤色”(見《文選》李善注)。娬玞:一種次於玉的美石,質地赤色而有白色斑紋。
31.蕙圃:蕙草之園。蕙與蘭皆為香草,外貌相似。蕙:比蘭高,葉狹長,一莖可開花數朵;蘭:一莖一花。
32.衡:杜衡,香草名,“其狀若葵,其臭如蘼蕪。”(見《文選》李善注)蘭:蘭草。芷:白芷,或稱“藥”,香草名。若:杜若,香草名。
33.芎藭:今通常叫作“川芎”,香草名,其根可以入藥,有活血等作用。昌蒲:水草名,根可入藥,氣香。
34.茳蘺(lí):水生香草名。蘪(mí)蕪:水生香草名,《文選》李善注引張揖曰:“似蛇床而香。”按:蛇床,其子入藥,名蛇床子,可壯陽。
35.諸柘:即甘蔗。巴苴(jū):即芭蕉。
36.登降:此言地勢高低不平,或登上或降下。陁靡:山坡傾斜綿延的樣子。
37.案衍:地勢低下。壇曼:地勢平坦。
38.緣:沿、循。大江:指長江。
39.限:界限。巫山:指雲夢澤中的陽臺山,在今湖北境內,非為今四川巫山。
40.高燥:高而乾燥之地。葴:馬藍,草名。菥:一種像燕麥的草。苞:草名。按:即《左傳》講到的楚國的特產苞茅,可湑酒、編席織鞋等。荔:草名,其根可制刷。
41.薛:蒿的一種。莎(suō):一種蒿類植物名。青薠:一種形似莎而比莎大的植物名。
42.卑:低。藏莨(zāngláng):即狗尾巴草,也稱狼尾草。
43.東薔:草名,狀如蓬草,結實如葵子,可以吃。雕胡:即蔣,或稱菰,俗稱茭白。
44.觚(gū)盧:《文選》李善注引張晏說即葫蘆。
45.菴(ān)閭:蒿類植物名,子可入藥。軒於:即蕕(yóu)草,一種生於水中或溼地裡的草。
46.眾物:指眾多的草木。居:此指生長。
47.圖:計算。
48.湧泉:奔湧的泉水。推移:浪濤翻滾向前。
49.外:指池水錶面之上。發:開放。芙蓉:即荷花。菱華:即菱花,開小白花。
50.內:指池水下面。隱:藏。
51.中:指池水中。蛟:古代傳說中能發水的一種龍。鼉(tuó):即今之揚子鱷,俗名豬婆龍。
52.瑇瑁:玳瑁,龜類動物,其有花紋的甲殼可做裝飾品。黿:大鱉。
53.陰林:背陽面的樹林。
54.楩(pián):樹名,即黃楩木。柟(nán):樹名,即楠木,樹質甚佳。豫章:樹名,即樟木。
55.椒:花椒樹。木蘭:樹名,高大喬木,開白花。
56.櫱(bò):即黃櫱樹。其高數丈,其皮外白裡黃,入藥清熱燥溼。離:通“樆(lí)”,即山梨樹。朱楊:生於水邊的樹

參考資料:

1、章滄授 等 .古文鑑賞辭典(上冊)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7 :251-258 . 2、 巨 才 .辭賦一百篇 .太原 :山西人民出版社 ,1994 :19-21 .

創作背景

  《子虛賦》作於司馬相如早期客遊樑孝王之時。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相如“以貲為郎,事孝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會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樑孝王來朝,從遊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陰枚乘、吳莊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遊樑。樑孝王令與諸生同舍,相如得與諸生遊士居數歲,乃著《子虛之賦》” 。  

參考資料:
1、章滄授 等 .古文鑑賞辭典(上冊)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7 :251-258 .

賞析

  《子虛賦》八個自然段,可分為三部分。前三段寫雲夢澤的地理風貌和自然富有,中間四段寫楚王遊獵雲夢之樂,最後一段寫烏有先生對子虛的批判,歸結諷諫主題。前兩個部分列述奢侈淫遊的種種表現,後一部分揭示淫逸奢侈的危害。

  此賦對人物的設定及所表現的感情的特質方面,同此前的作品相比,有明顯的不同。在屈原的《離騷》和《九章》中,作者都是直接抒情,賈誼的《吊屈原賦》也基本如此。宋玉的《高唐賦》和《神女賦》通過假設問對的方式展開,作品中出現楚王和宋玉兩個人物。枚乘的《七發》假託於楚太子與吳客,作品所要表達的思想感情通過假設的人物實現,而其情感特徵仍屬於個體的性質,即作品中的“宋玉”、“吳客”個人的認識或感受。子虛、烏有的對話則不然。這裡固然是兩個單體的人在談話,但這兩個人物所承載的身份、意義卻已不同。子虛以使臣的角色出現,其所陳述的內容,所表達的感受,既是他個人的,同時也與他使臣的身份、使命有直接的關係。他的榮辱之感已同楚國的榮辱緊密聯絡在一起。作品中的烏有先生是齊人。雖然他沒有維護齊或代表齊之利益的使命、職責,但談話間卻無不為齊爭辯。他在誇耀齊之廣大以後說:“然齊在諸侯之位,不敢言遊戲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不復。何為無以應哉?”這就不是以朋友的或個人的口吻談話,而是在批評子虛的同時,也於言談間維護齊的威望。作品中的人物已不是單體的個人,他們承載起了群體的感受與意識。這一變化對《兩都賦》和《二京賦》的人物設定都有深刻的影響。

  同時,作品內容的展開和人物對話中的衝突,更深刻地展現出不同時代、不同人群間的思想衝突,通過子虛、烏有二人的對話,表現出兩種不同的使命意識。

  作品開篇便揭示子虛的身份:他是楚的使臣,出使於齊,受到齊王的熱情接待:“悉發境內之士,備車騎之眾,與使者出田。”畋獵畢,子虛“過詫烏有先生”。二人思想觀念的差異也隨之展開。《史記集解》引郭璞曰:“詫,誇也。”子虛拜訪烏有先生,本出於炫耀的動機,此後,其所談的內容與這一動機正相合。

  在諸侯分立的時代,諸侯交際、聘問的歷史上確實存在各式各樣的明爭暗鬥,使臣與出使國君臣彬彬有禮的交往中存在著對榮譽、利益的挑戰和維護。同時,使臣是否受到尊重及在何等程度上的尊重,則是兩個諸侯國間關係的直接表現。晉趙孟出聘鄭,受到特殊的禮遇,不取決於晉鄭的友好,而在於鄭對晉的依附,在於趙孟執掌晉之政柄,加之以他個人的君子風範和人格魅力。

  與之相反的,則是諸侯與使臣交往中一些隱藏在溫文爾雅外衣下的明爭暗鬥。

  前代諸侯間的爭鬥與不快,正是子虛在出使中顯得極為敏感的原因。在《子虛賦》中,大國諸侯恃強凌弱,妄自尊大的強國心理,對使臣的使命意識構成威脅。使於四方,不辱君命,這是古代使臣普遍遵循的基本原則。而不辱君命可以有各種不同的情況和形式,特別是大國之間,既要完成出使任務,還要在應對間,宣揚國之長或優勢,顯示其國力,揚威諸侯。這是貫穿於子虛滔滔巨集論中的潛臺詞,也是構成《子虛賦》中第一個波瀾的主色調。

  烏有先生對子虛的回答中不免有為尊者諱,有維護齊之威望的嫌疑。他認為,齊王“悉發境內之士”的畋獵,完全是出於對使臣的熱情,“以娛左右也,何名為誇哉!”否定齊王有炫耀之意。至於說詢問楚的情況,在他看來,也是極其友好的表示:“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都是出於好意。反倒是子虛過於敏感,將友好的接待誤解為比權量力的明爭暗鬥。烏有先生進而指出,子虛的談話使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如果他所說屬實,那就玷汙了使臣的使命,不僅沒能張顯楚王的德,反而暴露了楚王貪圖淫樂奢侈的缺點。如果他僅僅出於虛榮心而說了謊話,則表明他缺乏誠信,人品操守有虧,作為使臣來說,也是不稱職的。

  孔子云:“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烏有的言論中不曾涉及前代文獻記載,然而,在作者運用的文學語言中已經浸透了前代思想滋養。他們二人之間的言論中表現出兩種不同的使臣意識,表現出對國家之美的兩種不同理解。他們的言論中也表現出兩個文學人物間的差異:子虛是一個徒逞一時之快的思想淺薄的人。烏有先生則是諸侯對立時期的賢士的形象。兩個形象的差異和他們言論的交鋒構成了《子虛賦》中文脈的波瀾。

參考資料:

1、章滄授 等 .古文鑑賞辭典(上冊)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7 :251-258 . 2、許志剛.《子虛賦》、《上林賦》:藝術轉型與新正規化的確立.文學遺產, 2005,03

創作背景

  《子虛賦》作於司馬相如早期客遊樑孝王之時。據《史記·司馬相如列傳》載,相如“以貲為郎,事孝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會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樑孝王來朝,從遊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陰枚乘、吳莊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遊樑。樑孝王令與諸生同舍,相如得與諸生遊士居數歲,乃著《子虛之賦》” 。  

參考資料:
1、章滄授 等 .古文鑑賞辭典(上冊)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7 :251-258 .

賞析

  《子虛賦》八個自然段,可分為三部分。前三段寫雲夢澤的地理風貌和自然富有,中間四段寫楚王遊獵雲夢之樂,最後一段寫烏有先生對子虛的批判,歸結諷諫主題。前兩個部分列述奢侈淫遊的種種表現,後一部分揭示淫逸奢侈的危害。

  此賦對人物的設定及所表現的感情的特質方面,同此前的作品相比,有明顯的不同。在屈原的《離騷》和《九章》中,作者都是直接抒情,賈誼的《吊屈原賦》也基本如此。宋玉的《高唐賦》和《神女賦》通過假設問對的方式展開,作品中出現楚王和宋玉兩個人物。枚乘的《七發》假託於楚太子與吳客,作品所要表達的思想感情通過假設的人物實現,而其情感特徵仍屬於個體的性質,即作品中的“宋玉”、“吳客”個人的認識或感受。子虛、烏有的對話則不然。這裡固然是兩個單體的人在談話,但這兩個人物所承載的身份、意義卻已不同。子虛以使臣的角色出現,其所陳述的內容,所表達的感受,既是他個人的,同時也與他使臣的身份、使命有直接的關係。他的榮辱之感已同楚國的榮辱緊密聯絡在一起。作品中的烏有先生是齊人。雖然他沒有維護齊或代表齊之利益的使命、職責,但談話間卻無不為齊爭辯。他在誇耀齊之廣大以後說:“然齊在諸侯之位,不敢言遊戲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不復。何為無以應哉?”這就不是以朋友的或個人的口吻談話,而是在批評子虛的同時,也於言談間維護齊的威望。作品中的人物已不是單體的個人,他們承載起了群體的感受與意識。這一變化對《兩都賦》和《二京賦》的人物設定都有深刻的影響。

  同時,作品內容的展開和人物對話中的衝突,更深刻地展現出不同時代、不同人群間的思想衝突,通過子虛、烏有二人的對話,表現出兩種不同的使命意識。

  作品開篇便揭示子虛的身份:他是楚的使臣,出使於齊,受到齊王的熱情接待:“悉發境內之士,備車騎之眾,與使者出田。”畋獵畢,子虛“過詫烏有先生”。二人思想觀念的差異也隨之展開。《史記集解》引郭璞曰:“詫,誇也。”子虛拜訪烏有先生,本出於炫耀的動機,此後,其所談的內容與這一動機正相合。

  在諸侯分立的時代,諸侯交際、聘問的歷史上確實存在各式各樣的明爭暗鬥,使臣與出使國君臣彬彬有禮的交往中存在著對榮譽、利益的挑戰和維護。同時,使臣是否受到尊重及在何等程度上的尊重,則是兩個諸侯國間關係的直接表現。晉趙孟出聘鄭,受到特殊的禮遇,不取決於晉鄭的友好,而在於鄭對晉的依附,在於趙孟執掌晉之政柄,加之以他個人的君子風範和人格魅力。

  與之相反的,則是諸侯與使臣交往中一些隱藏在溫文爾雅外衣下的明爭暗鬥。

  前代諸侯間的爭鬥與不快,正是子虛在出使中顯得極為敏感的原因。在《子虛賦》中,大國諸侯恃強凌弱,妄自尊大的強國心理,對使臣的使命意識構成威脅。使於四方,不辱君命,這是古代使臣普遍遵循的基本原則。而不辱君命可以有各種不同的情況和形式,特別是大國之間,既要完成出使任務,還要在應對間,宣揚國之長或優勢,顯示其國力,揚威諸侯。這是貫穿於子虛滔滔巨集論中的潛臺詞,也是構成《子虛賦》中第一個波瀾的主色調。

  烏有先生對子虛的回答中不免有為尊者諱,有維護齊之威望的嫌疑。他認為,齊王“悉發境內之士”的畋獵,完全是出於對使臣的熱情,“以娛左右也,何名為誇哉!”否定齊王有炫耀之意。至於說詢問楚的情況,在他看來,也是極其友好的表示:“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都是出於好意。反倒是子虛過於敏感,將友好的接待誤解為比權量力的明爭暗鬥。烏有先生進而指出,子虛的談話使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如果他所說屬實,那就玷汙了使臣的使命,不僅沒能張顯楚王的德,反而暴露了楚王貪圖淫樂奢侈的缺點。如果他僅僅出於虛榮心而說了謊話,則表明他缺乏誠信,人品操守有虧,作為使臣來說,也是不稱職的。

  孔子云:“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烏有的言論中不曾涉及前代文獻記載,然而,在作者運用的文學語言中已經浸透了前代思想滋養。他們二人之間的言論中表現出兩種不同的使臣意識,表現出對國家之美的兩種不同理解。他們的言論中也表現出兩個文學人物間的差異:子虛是一個徒逞一時之快的思想淺薄的人。烏有先生則是諸侯對立時期的賢士的形象。兩個形象的差異和他們言論的交鋒構成了《子虛賦》中文脈的波瀾。

參考資料:

1、章滄授 等 .古文鑑賞辭典(上冊) .上海 :上海辭書出版社 ,1997 :251-258 . 2、許志剛.《子虛賦》、《上林賦》:藝術轉型與新正規化的確立.文學遺產, 2005,03

詩人司馬相如
      司馬相如(約公元前179年—前118年),字長卿,漢族,巴郡安漢縣(今四川省南充市蓬安縣)人,一說蜀郡(今四川成都)人。西漢大辭賦家。司馬相如是中國文化史文學史上傑出的代表,是西漢盛世漢武帝時期偉大的文學家、傑出的政治家。景帝時為武騎常侍,因病免。工辭賦,其代表作品為《子虛賦》。作品詞藻富麗,結構巨集大,使他成為漢賦的代表作家,後人稱之為賦聖和“辭宗”。他與卓文君的愛情故事也廣為流傳。魯迅的《漢文學史綱要》中還把二人放在一個專節里加以評述,指出:“武帝時文人,賦莫若司馬相如,文莫若司馬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