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那一聲叮嚀的散文

冬夜,那一聲叮嚀的散文

  冬來了,降溫了,下雪了。

  半夜裡,妻打來電話,絮絮叨叨地叮囑我:“他爹,天涼了,多添件衣服吧!”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啊!可以說,我的年齡有多大,這樣的話就陪伴了我多少年。

  自懂事的那天起,從小學到初中,從師範到大學,乃至娶妻生子以後,每當天氣降溫,娘都會一遍又一遍地反覆叮囑:“兒啊,記得添件衣服,小心著涼!”

  年少時,常覺得娘煩人,雖說心裡不滿意,但總歸不敢當面頂撞娘。及至年長一些,翅膀硬了,有時膩煩娘嘮叨,不等娘說完,就會在電話裡不耐煩地搶白幾句,打斷孃的話頭。每每這個時候,娘大多不再言語,只在電話那端輕輕嘆口氣,轉而,順著我的話頭,不再提添衣服的事情。

  放下電話,自知對不住娘,又將電話打過去安慰娘,可娘絲毫沒有埋怨的意思,反而連聲說是她絮煩了。聽著孃的話語,真恨不得扇自己兩個耳光。可是,這樣的錯誤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著。

  那時,就天真地想,反正有的是時間,反正娘常會打電話過來,只要給娘道個歉,娘就一定能夠原諒!就這樣,仗著孃的`寬容,我一次又一次地傷著孃的心,卻從不知悔改,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聽不到娘囉嗦的囑咐,老人家再也聽不到我粗魯的搶白……

  那降溫的日子是難捱的,雖然身上穿著厚厚的衣服,可是依然感覺渾身冷颼颼的,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孤零零地獨自站在雪地裡,夜色蒼茫,聽簌簌的雪花輕輕落到頭上、肩上和背上,眼望朦朧的路燈將我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心裡只覺得空落落的,七上八下沒個底兒,是因為熟悉的電話鈴聲?還是因為那永不知疲倦的聲聲叮嚀?直到這一刻,我終於明白,那樣的一句話,對於我的生命而言,該是多麼的重要啊!

  娘走了,還有哥,哥不叮囑我添衣,他最操心的是我日夜奔波的安全。

  每次回老家給娘上墳,返程前哥只有簡短的一句話:“開車一定要小心!回去以後,記得給我來個電話!”我明白,爹孃都走了,哥就是弟兄姐妹的主心骨。他得承擔起爹孃的責任,替爹孃照顧好下面的弟弟妹妹,可是他只是一個永遠生活在黑暗中的殘疾人,他實在幫不了弟弟妹妹們什麼,他唯一能做的也就這麼一丁點了!

  然而即便是這樣的暖,最終也於今年夏天突然舍我而去了……

  又是一個大雪紛紛的隆冬季節,在矮矮的墳頭裡,我的娘啊,您老人家冷嗎?有誰能為您帶去一件禦寒的衣衫?哥啊,雪好大,你是否又在為我奔波於生計而操碎了心?然而,雪野無聲,那一聲溫暖的叮嚀啊,卻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網上,有人曾說:爹孃在,人生尚有來路;爹孃不在,生命只剩歸期!可我,不獨只剩歸期,還如同一條失去了根基的浮萍,一直在茫茫江海里隨波上下浮沉……

  每一個漆黑的夜,我痴痴地凝視著如綢的夜色,久久難以入睡。伴隨時鐘單調的滴答聲,一種無法言說的濃重孤獨感一浪一浪襲來,遇大事,還能跟誰商量?有委屈,還可向誰述說?作為丈夫、父親,我是妻兒賴以依靠的脊樑,我怎能把生活的重壓壓在妻兒柔弱的肩頭,又怎可將煩惱傾洩在他們身上?

  可是,即便如山般剛毅,終也無法抵禦歲月砂石的磨礪!

  我要遠行兩年,赴很艱苦的山區扶貧去了。

  整個雙休日,妻一直在為我打理行裝,棉褲、棉鞋,皮包、藥品,牛奶、罐頭,茶葉、香菸……大包、小包,妻差不多把一個小型超市搬回了家。

  如同娘一般嘮叨,妻不停地轉過來轉過去,千囑咐萬叮嚀,每天早晨起來記得要喝一袋牛奶;不舒服了,記得皮包裡放著藥,有治感冒的,有治胃病的,還有治咳嗽的;你的胃不好,天冷了吃飯千萬要避著點生冷;晚上寫作不要忘記披上件大衣;起夜就別去廁所了,在當地買個便盆就行……

  囉囉嗦嗦,零零碎碎,話,大多沒有啥邏輯,可幾乎為我想到了生活的所有細節。在妻的面前,我似乎就是一個不諳世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童,又像是一個從沒出過遠門的稚子,她唯怕我在外面吃一點苦、受一點罪。

  我勸她不必那麼麻煩了,妻嗔怪不理,依舊忙個沒完。我突然有一種想落淚的感覺,而隨即一股暖又湧上心頭,娘疼著我,哥疼著我,在他們的身後,還有妻也在疼著我!無法割斷的親情啊,連線著一家人,連線著每一顆紅彤彤的心!

  我將兒子喚到身邊,細細叮嚀兒子,在我不在家的日日夜夜裡,一定要懂事,一定要聽媽媽的話!兒子用力地點點頭,眼裡,也正泛著點點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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