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詩

  郭沫若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家,他在文學方面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而詩歌成就則首當其稱,從1904年郭沫若13歲開始至建國後,詩歌的創作可以說是貫穿其一生的。下面就是小編給大家整理的,希望大家喜歡。

  :《光海》

  無限的大自然,

  成了一個光海了。

  到處都是生命的光波,

  到處都是新鮮的情調,

  到處都是詩,

  到處都是笑:

  海也在笑,

  山也在笑,

  太陽也在笑,

  地球也在笑;

  我同阿和,我的嫩苗,

  同在笑中笑。

  翡翠一樣的青松,

  笑著在把我們手招。

  銀箔一樣的沙原,

  笑著待把我們擁抱。

  我們來了。

  你快擁抱!

  我們要在你懷兒的當中,

  洗個光之澡!

  一群小學的兒童,

  正在沙中跳躍:

  你撒一把沙,

  我還一聲笑;

  你又把我推翻,

  我反把你揎倒。

  我回到十五年前的舊我了。

  十五年前的舊我呀,

  也還是這麼年少。

  我住在青衣江上的嘉州,

  我住在至樂山下的高小。

  至樂山下的母校呀,

  你懷兒中的沙場,我的搖籃,

  可還是這麼光耀?

  唉!我有個心愛的同窗,

  聽說今年死了!

  我契己的心友呀!

  你蒲柳一樣的風姿,

  還在我眼底留連;

  你解放了的靈魂,

  可也在我身旁歡笑?

  你靈肉解體的時分,

  唸到你海外的知交,

  你流了眼淚多少?……

  哦,那個玲瓏的石造的燈臺,

  正在海上光照,

  阿和要我登,

  我們登上了。

  哦,山在那兒燃燒,

  銀在波中舞蹈,

  一隻只的帆船,

  好象是在鏡中跑,

  哦,白雲也在鏡中跑,

  這不是個呀,生命底寫照!

  阿和,哪兒是青天?

  他指著頭上的蒼昊。

  阿和,哪兒是大地?

  他指青海中的洲島。

  阿和,哪兒是爹爹?

  他指著空中的一隻飛鳥。

  哦哈,我便是那隻飛鳥!

  我便是那隻飛鳥!

  我要同白雲比飛,

  我要同明帆賽跑。

  你看我們哪個飛得高?

  你看我們哪個跑得好?

  :《鳳凰涅盤》

  序曲

  除夕將近的空中,

  飛來飛去的一對鳳凰,

  唱著哀哀的歌聲飛去,

  銜著枝枝的香木飛來,

  飛來在丹穴山上。

  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

  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

  山前有浩茫茫的大海,

  山後有陰莽莽的平原,

  山上是寒風凜烈的冰天。

  天色昏黃了,香木集高了。

  鳳已飛倦了,凰已飛倦了。

  他們的死期將近了。

  鳳啄香木,

  一星星的火點迸飛。

  凰扇火星,

  一縷縷的香菸上騰。

  鳳又啄,凰又扇,

  山上的香菸彌散,

  山上的火光瀰漫。

  夜色已深了,香木已燃了。

  鳳已啄倦了,凰已扇倦了。

  他們的死期已近了!

  啊啊!

  哀哀的鳳凰!

  鳳起舞,低昂!

  凰唱歌,悲壯!

  鳳又舞,凰又唱,

  一群的凡鳥

  自天外飛來觀葬。

  鳳歌:

  即即!即即!即即!

  即即!即即!即即!

  茫茫的宇宙,冷酷如鐵!

  茫茫的宇宙,黑暗如漆!

  茫茫的宇宙,腥穢如血!

  宇宙呀,宇宙,

  你為什麼存在?

  你自從哪兒來?

  你坐在哪兒在?

  你是個有限大的空球?

  你是個無限大的整塊?

  你若是有限大的空球,

  那擁抱著你的空間

  他從哪兒來?

  你的外邊還有些什麼存在?

  你若是無限大的整塊?

  這被你擁抱著的空間

  他從哪兒來?

  你的當中為什麼又有生命存在?

  你到底還是個有生命的交流?

  你到底還是個無生命的機械?

  昂頭我問天,

  天徒矜高,莫有點兒知識。

  低頭我問地,

  地已死了,莫有點兒呼吸。

  伸頭我問海,

  海正揚聲而嗚 。

  啊啊!

  生在這樣個陰穢的世界當中,

  便是把金剛石的寶刀也會生鏽。

  宇宙呀,宇宙,

  我要努力地把你詛咒:

  你膿血汙穢著的屠場呀!

  你悲哀充塞著的囚牢呀!

  你群鬼叫號著的墳墓呀!

  你群魔跳梁著的地獄呀!

  你到底為什麼存在?

  我們飛向西方,

  西方同是一座屠場;

  我們飛向東方,

  東方同是一座囚牢;

  我們飛向南方,

  南方同意一座墳墓;

  我們飛向北方,

  北方同是一座地獄。

  我們生在這樣個世界當中,

  只好學著海洋哀哭。

  凰歌:

  足足!足足!足足!

  足足!足足!足足!

  五百年來的眼淚,傾瀉如瀑!

  五百年來的眼淚,沐漓如燭!

  流不盡的眼淚,洗不淨的汙濁;

  澆不熄的情炎,蕩不去的羞辱。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到底要向哪兒安宿?

  啊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那大海里的孤舟,

  左也是漶漫,右也是漶漫。

  前不見燈臺,後不見海岸。

  帆已破,檣已斷;

  楫已飄流,柁已腐爛。

  倦了的舟子只是在舟中呻喚,

  怒了的海濤還是在海中氾濫。

  啊啊!

  我們這飄渺的浮生,

  好像這黑夜裡的酣夢。

  前也是睡眠,後也是睡眠。

  來得如飄風,去得如輕煙。

  來如風,去如煙,

  眠在後,睡在前,

  我們只是這睡眠當中的

  一殺那的風煙。

  啊啊!

  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思?

  痴!痴!痴!

  只剩些悲哀,煩惱,寂寥,衰敗,

  環繞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屍,

  貫串著我們活動著的死屍,

  啊啊!

  我們年青時候的新鮮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甘美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光華那兒去了?

  我們年青時候的歡愛那兒去了?

  去了!去了!去了!

  一切都已去了,一切要要去了。

  我們也要去了,你們也要去了,

  悲哀呀!煩惱呀!寂寥呀!衰敗呀!

  啊啊!

  火光熊熊了,香氣蓬蓬了。

  時期已到了,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身內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請了!請了!

  群鳥歌──

  巖鷹: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麼?你們死了麼?

  從今後該我為空間的霸王!

  孔雀:

  鳳凰,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麼?你們死了麼?

  從今後請看我花翎上的威光!

  鴟梟: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麼?你們死了麼?

  哦!是那兒來的鼠肉馨香?

  家鴿: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麼?你們死了麼?

  從今後請看我們馴良百姓的安康!

  鸚鵡: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嗎?你們死了嗎?

  從今後請聽我們雄辯家的主張!

  白鶴:

  哈哈,鳳凰!鳳凰!

  你們枉為這禽中的靈長!

  你們死了嗎?你們死了嗎?

  從今後請看我們高蹈派的徜徉!

  雞鳴:

  聽潮漲了,聽潮漲了,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春潮漲了,春潮漲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生潮漲了,生潮漲了,

  死了的鳳凰更生了。

  鳳凰和鳴──

  我們更生了,我們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們便是“他”,他們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火便是鳳,鳳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光明,我們新鮮,

  我們華美,我們芬芳,

  一切的一,芬芳。

  一的一切,芬芳。

  芬芳便是你,芬芳便是我。

  芬芳便是“他”,芬芳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熱誠,我們摯愛;

  我們歡樂,我們和諧。

  一切的一,和諧。

  一的一切,和諧。

  和諧便是你,和諧便是我。

  和諧便是“他”,和諧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生動,我們自由,

  我們雄渾,我們悠久。

  一切的一,悠久。

  一的一切,悠久。

  悠久便是你,悠久便是我。

  悠久便是“他”,悠久便是火。

  火便是你,火便是我。

  火便是“他”,火便是火。

  翱翔!翱翔!歡唱!歡唱!

  我們歡唱,我們翱翔。

  我們翱翔,我們歡唱。

  一切的一,常在歡唱。

  一的一切,常在歡唱。

  是你在歡唱?是我在歡唱?

  是“他”在歡唱?是火在歡唱?

  歡唱在歌唱!歡唱在歡唱!

  只有歡唱!只有歡唱!

  歡唱,歡唱,歡唱!

  :《駱駝》

  駱駝,你沙漠的船,

  你,有生命的山!

  在黑暗中,

  你昂頭天外,

  導引著旅行者

  走向黎明的地平線。

  暴風雨來時,

  旅行者

  緊緊依靠著你,

  渡過了艱難。

  高貴的贈品呵,

  生命和信念,

  忘不了的溫暖。

  春風吹醒了綠洲,

  貝拉樹垂著甘果,

  到處是草茵和醴泉。

  優美的夢,

  象粉蝶翩躚,

  看到無邊的漠地

  化為了良田。

  看呵,璀璨的火雲已在天際瀰漫,

  長征不會有

  歇腳的一天,

  縱使走到天盡頭,

  天外也還有樂園。

  駱駝,你星際火箭,

  你,有生命的導彈!

  你給予了旅行者

  以天樣的大膽。

  你請導引著向前,

  永遠,永遠!

  :《心燈》

  連日不住的狂風,──

  吹滅了空中的太陽,

  吹熄了胸中的燈亮。

  炭坑中的炭塊呀,淒涼!

  空中的太陽,胸中的燈亮,

  同是一座公司底電燈一樣:

  太陽萬燭光,我是五燭光,

  燭光雖有多少,亮時同時亮。

  放學回來我睡在這海岸邊的草場上,

  海碧天青,浮雲燦爛,衰草金黃。

  是潮裡的聲音?是草裡的聲音?

  一聲聲道:快向光明處伸長!

  有幾個小巧的紙鳶正在空中飛放,

  紙鳶們也好象歡喜太陽:

  一個個恐後爭先,爭先恐後,

  不斷地努力、飛揚、向上。

  更有隻雄壯的飛鷹在我頭上飛航,

  他在閃閃翅兒,又在停停槳,

  他從光明中飛來,又向光明中飛往,

  我想到我心地裡翱翔著的鳳凰。

  :《日出》

  哦哦,環天都是火雲!

  好象是赤的游龍,赤的獅子,

  赤的鯨魚,赤的象,赤的犀。

  你們可都是亞坡羅①的前驅?

  哦哦,摩托車前的明燈!

  你二十世紀底亞坡羅!

  你也改乘了摩托車嗎?

  我想做個你的助手,你肯同意嗎?

  哦哦,光的雄勁!

  瑪瑙一樣的晨鳥在我眼前飛騰。

  明與暗,刀切斷了一樣地分明!

  這正是生命和死亡的鬥爭!

  哦哦,明與暗,同是一樣的浮雲。

  我守看著那一切的暗雲……

  被亞坡羅的雄光碟機除乾淨!

  是凱旋的鼓吹呵,四野的雞聲!